第二十四章 抱殘補缺,駝鈴鎖山!

武當山前寂靜。

明黃龍氣交織,五條真龍虛影盤旋,來自五位天子的威嚴聖諭經久不散。

直到這一刻,諸五國武林人士才回過神來,看來早在這一位被五國皇室共尊為光明龍皇的那一刻起,今日種種,就已經注定了。

不只是這位光明龍皇的意志,也是五國皇室的意志,借那位先天純陽之體之勢,還有歷代先賢潛入四海妖域勾勒的宏大海圖,人族在歷經五千多年的磨難之後,將第一次豎起戰旗,伐戮四海,掃蕩天下。

五國武林大會,在預料之外的草草收尾,很多五國武林人士沉默,五國皇室的意志難以扭轉,再有這位大漢光明龍皇鎮壓,以其展現出來的武力,即便不如純陽絕頂人物,怕也相差不多了,再加上那一口聞名天下的龍舟,相比于五年前,其一身武力必定更加強盛,諸天命中,多半也少有可及。

入夜,青羊峰上。

「清夜兄,你這老酒真不錯,聶空很久沒有這般暢飲了。」

聶空朗笑,長發肆意披散,酒液順著嘴角流下,他席地而坐,忘卻形骸。

清夜無言,看了看滿月的星空,他忽然有些討厭好天氣,這些人,都不歸家的嗎!

「數年未見,蘇兄似乎所得不小,不知星空之中,是何等的風采。」

李沐一身布袍,雖然已經年過而立,看上去依然如弱冠之齡,只是一雙眸子愈發深邃而透亮,像是可以滲透虛空、天地與人心。

蘇乞年看這位故友,鄭重道︰「星空浩瀚,人族之路多艱,我們此前看到的,不如滄海一粟。」

「竟是如此嗎……」

李沐喃喃一句,無論是聶空還是斷七,抑或是清夜、清羽等人,皆凝住心神,本以為玄黃大地的人族已經承受了足夠的苦難,沒想到浩瀚星空中,還有與他們一般的族人,在承受著更加廣闊與漫長的斗爭。

肅清四海,似乎已經勢在必行。

翌日。

在歸去的諸五國武林人士的言傳口述之下,共伐四海四個字,像是疾風驟雨般,席卷天下,甚至就連民間,除了一些鄉野僻靜之地,也開始彌漫開來,普通百姓在錯愕的同時,也露出振奮之色,他們看不清大勢,卻知道天下太平,是祖祖輩輩的企盼。

「二十六日之期已至,為何不見先天純陽之體?」

「登天命,諸位宗師未有感應。」

「怎麼回事,難道是成道失敗了?」

這一天,五國武林謠言四起,先天純陽之體的戰績太驚艷,甚至可以說是震古爍今,接連數位妖皇,妖帝隕落在其手中,若是其真正成道,步入天命,會強大至何等境地,最重要的是,這是他們人族的血脈,天生的妖族煞星。

「銷聲匿跡,像是失去了在世間的一切痕跡。」

「難道隕落在四海妖域……」

有人提出這樣的猜測,更多的人不願意相信,就算是一些宿老,元神人物也都搖頭,更願意相信只是處于蛻變之中,二十六日之期,不過是為了迷惑視听,共伐四海需要這樣的至強者參與,五千多年的人族苦難,在這一世有了終結的跡象,在五國皇室聖旨蒞臨武當的那一刻起,整個天下武林就明白,這一戰無可避免。

既然逃不過,不如為後世子孫博一個歌舞太平。

鐺!鐺!鐺!

此後接連數天,五國各地,上至州城,下至一縣之地、村鎮,打鐵聲連成一片,堆積成山的倉庫被打開,無數積蓄的兵刃被拉出來,重新上油、開鋒,這將是它們第一次出世,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就會筋斷骨折,沒有人在意這些,也沒有人惋惜,以武止戈,這是刀兵的宿命。

轟隆隆!

隨著戶部文書的到達,各地糧倉開放,征伐四海,需要的不僅僅是天下人族武者舍生忘死,更需要背後的寧定,家國安,方能死戰不退。

幾天過去,人們像是已經忘卻了先天純陽之體,隨著五國皇室的征召令,廟堂內外皆動,自五國武林大會之日起,十日之後,四海邊疆,將豎起連綿不斷的人族戰旗。

而在一些強者的關注中,妖神山那位深不可測的妖族老人,並未有所動作,這沒有令他們有半點心安,反而目光愈發凝重,毫無疑問,這位天外妖族強者,絕非是尋常天命準聖可比,如此無聲無息,更像是大地沉陷,化成深淵之前的寧靜。

武當,青羊峰巔。

山霧朦朧,蘇乞年長身而立,一身粗布白袍微漾,這一刻,他凝視遠方,耳邊像是響起了若有若無的駝鈴聲,灰霧裊裊,有人影憧憧。

輕笑一聲,他轉身,一步邁出,腳步落下,就到了一座幽靜古樸的大殿前。

天柱峰金頂,朝陽初升,整個太和宮沐浴在陽光下,像是赤金鑄成,歲月滄桑的氣息濃郁,更有一種純淨陽和,亙古如一的氣韻,像是太古神魔的呼吸,合乎于道。

立在太和宮前,蘇乞年伸出一只手,按在大門之上。

吱呀……

宮門緩緩洞開,蘇乞年看大殿中,身形瘦削,卻精神矍鑠,黑發披散的老道伸一個攔腰,恰好自沉睡中醒來。

老道睜開惺忪的睡眼,看向蘇乞年,這一刻,蘇乞年心念一動,那是怎樣的一雙眸子,純淨而充滿生機,沒有熾盛的神光外溢,卻有一種令人動容的生機氣韻,蘇乞年明白,這位當年續命之後,于武道一途,又有了長足的精進,甚至連生命層次,都生出了蛻變,雖然遠不及他眼下的境地,但蘇乞年冥冥之中卻感到,對方在生命本質上,並不比他遜色,甚至還要更勝一籌。

「你來了。」

這位名動天下的三瘋道人開口,道︰「是來問純陽之道嗎。」

「請祖師解惑。」

蘇乞年在老道身前盤膝坐下,一股純淨陽和的氣韻,自然而然的流溢而出,相比于三瘋道人,這股生機韻味更加濃烈,卻又好像欠缺了幾分厚重。

生命的厚重。

「看來,你走出了新的路,」三瘋道人深深看他一眼,道,「這怕是我族本來的路,相比于此地,更多了幾分圓滿,不過斧鑿的痕跡也重,走前人的路,可以問鼎天下,走自己的路,才能超月兌于外。」

頓了頓,三瘋道人再道︰「道可道,非常道,道無常,常無道。」

蘇乞年蹙眉,又露出沉吟之色,這位祖師雖然連聖境都未大成,但對于玄黃大地的元神之路的領悟,天下卻少有可及,剛剛十二個字,是在告誡他,星空中的人族修行路雖然底蘊深厚,無盡歲月過去,無數先賢的精煉,卻到底失去了幾分純粹,而生命無常,更在于純粹,這是要他圓滿元神路,抱殘補缺,才能圓融于道。

甚至,蘇乞年有些猜測,這位祖師對于浩瀚星空,並非是一無所知,或許要比當初皇家書院深處那位年老的大儒知道得更多。

不過眼下,還不是他坐關的時候,純陽之路他已經有所得,差的只是圓滿,而這片土地,卻已經一片污濁。

十日之期至,辰時。

十堰州邊界,灰霧彌漫中,一名身形枯槁,看上去行將朽木的老人走出來,老人拄著一截青灰色竹杖,眼眶凹陷,眸子渾濁,皮膚干裂,渾身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很難想象,其居然還活著,而隨著老人走出來,在這曠野中的駝鈴聲,越來越清晰,甚至傳入了茅箭、鄖陽等十堰州境內的縣城之中。

很多平民抬頭,露出錯愕之色,這駝鈴聲來得突兀,雖然清脆,卻有些刺耳,甚至越來越令人焦躁,仿佛眼前的生活,再沒有生趣,而在遠方,有他們最終的歸宿。

「這是……」

十堰州境內,一些武林宗派的名宿凝住目光,早在五國武林大會前夕,就察覺到異樣,也曾派遣門中弟子前去查探,卻一無所獲,沒想到在這個時候迸發,太詭異了,這種手段已經超出了他們對于武道的認知。

武當山中,一股股元神氣機沖霄,攪動風雲,卻不見往日朝陽燦爛,瑞氣垂落,像是隔著千山萬水,不落大地。

「不好,有人封鎖天地!」

顯定峰上,一身道袍的顯定峰主變色,以他而今渡過六重雷劫的修為,居然僅能勉強勾動一絲道法本源,更不用說御空而行,這片天地,隨著那駝鈴聲響徹四方,也似乎生出了一股莫大的禁錮之力,虛空如神鐵,竟無法涉足。

嗡!

有劍吟聲響起,天柱峰紫霄宮,一縷劍光黑白相間,涇渭分明,驚人的劍意,伴著一股古老而偉岸的意志復蘇,升騰而起。

「真武劍!」

很多武當弟子驚呼,這是武當初代三瘋道人傳下的護道神劍,神兵有靈,一旦復蘇,就算是純陽絕頂人物也要退避三舍。

叮!

然而,真武劍光未近雲霄,就像是遭遇了一堵神鐵牆,有金鐵交鳴聲震蕩四野百里方圓,而後砰地一聲,劍光崩碎,成漫天光雨,與此同時,紫霄宮中,寧通道人悶哼一聲,倒退數步,嘴角溢出一縷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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