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守密

「傻瓜。如果對我有所求,那老老實實求我不就好了,何必對我耍弄什麼手段呢?我會答應的。」

听見瑪麗亞口中听出這麼溫柔、包容的話,艾格隆頓時目瞪口呆,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

可是額頭上滑膩冰涼的觸感,告訴他這一切並不是做夢。

她對我確實另眼相看……

要說不感動那自然是騙人的,之前她盡心盡力幫忙,在自己受傷之後還盡力幫助照顧自己,而自己現在明明這麼得罪了她,她還是體諒包容了。

哪怕沒有明說出口,艾格隆也能察覺到,自己在她心中,確實有著一個不同于其他人的位置。

不過,她的感情有沒有上升到為自己肯不顧一切、甚至冒險去替代自己的孿生姐姐呢?

應該還不太可能吧……

不過,只要有現在這個基礎,那就說明自己的計劃大有可為,完全可以繼續嘗試。

帶著些許的竊喜,艾格隆松開了拳頭,然後眼圈一紅,聲音也哽咽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殿下!請原諒我吧……」他擺出了極為慚愧、內疚的架勢,帶著哭腔向著瑪麗亞道歉,「我沒有足夠信任您,我辜負了您的這一片好意,甚至還讓您生氣……我真的該遭天譴!您對我每多一分的包容,就更讓我自慚形穢。」

「行了,行了,別再給我演這種戲碼了,讓人倒盡胃口。」瑪麗亞白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耐煩,「既然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就姑且再配合你們一下吧,不過,你的人不能對我身邊的人無禮,他們都是局外人,不應該受到無端的猜疑和侮辱。」

「沒問題。」艾格隆自然馬上答應了,「我不會為難他們的,只要我這邊確定安全之後,馬上就會放了他們。」

雖然她的話很不客氣,但是她的神態卻相當自如,顯然已經消了氣了。

也許是對自己剛才的舉動有點後怕,她的眼神也躲閃了起來。

「剛剛我說要掐死你,只是一句氣話,你別放在心上——」

「沒事,如果被您掐死才能讓您消氣的話,我願意立刻就承受這樣的處罰。」艾格隆隨口回答。

「那我們可就說定了啊——」瑪麗亞冷笑了起來,「如果以後哪天你真的做出讓我無法原諒的事,我就掐死你,你不許反抗。」

雖然這看上去有點像是打情罵俏,但是艾格隆一時間突然心頭有一股寒意竄起,于是不敢再搭話了。

不過在心里他還是有點不相信,瑪麗亞區區一個弱女子又能把自己怎麼樣呢?

「你打算什麼時候動身?」瑪麗亞轉開了話題。

「如果可以的話,今晚就走。」艾格隆如蒙大赦,連忙回答,「畢竟您亮明身份之後,警察當局肯定會把您列為重點觀察人士,我留在這里實在太危險了。」

「今晚就走?你的身體,撐得住嗎?」瑪麗亞有些驚訝。

「不管怎樣我也必須撐住。」艾格隆斬釘截鐵地回答。「實在不行就讓他們抬擔架帶走我吧。」

不經意間,他流露出了平常已經習慣了的那種斷然命令的神態,而看到他這個樣子,瑪麗亞也仿佛受到了感染,不再質疑了。

「好吧,那我去讓我身邊人收拾下行裝,晚上就走。」瑪麗亞反問艾格隆,「不至于我們連這一點自由都沒有吧?」

「當然了,您請便。」艾格隆笑著點了點頭。

既然瑪麗亞都已經配合到這個份上了,自己再逼迫她,就顯得太過于不近人情了,他之後還有很多事要有求于對方,肯定不能撕破臉。

于是,瑪麗亞走到了門口,打開了門。

因為擔心瑪麗亞受到刺激之後撕破臉,對陛下不利,所以安德烈-達武一直站在門口,而現在驟然看到門被打開,然後看到瑪麗亞的臉,他立刻就將目光投向到了床上的少年人。

還好,沒事……少年人的表情輕松自如,看來一切都非常順利。

瑪麗亞的表情冷若冰霜,而他的目光躲躲閃閃,不敢再看殿下,只是他的身體卻沒有讓開,而是等待著少年人的命令。

「安德烈,讓殿下出去吧。」這時候,艾格隆適時地下了命令,「我們剛剛已經交流了意見,她同意和我們一起離開。」

安德烈立刻听明白了艾格隆的暗示,連忙讓開了身體,而瑪麗亞也不說一個謝字,直接就昂首走了出去。

她畢竟還是原來那個她,對艾格隆她可以因為心里的好感而禮讓幾分,但是對他的臣下和僕人,尤其是現在還拘禁了她身邊人的人,她心里不可能有半分好感。

「帶我過去,我要看看他們。」她直接下了命令。

因為害怕瑪麗亞玩弄什麼花樣,所以安德烈也不敢怠慢,一邊小心注意著她的舉動,一邊帶著她,來到了關押那些隨從的房間里。

此時,這些人正被安德烈帶來的手下嚴密看管著,一邊對自己的處境瑟瑟發抖,一邊又擔心著瑪麗亞的安危。

除了瑪麗亞的貼身女僕之外,所有人現在都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還以為是遭遇到了什麼劫匪強盜,甚至還有人覺得可能是奧地利皇帝派來的密探,又不敢竊竊私語,所以房間內氣氛又緊張又壓抑。

「殿下!您沒事吧?」當她出現在房間里以後,壓抑的氣氛總算緩解了下來,所有人都圍在了她的身邊,又驚又喜。

以瑪麗亞的性格,他們當然不可能對她發自內心地愛戴,只是此時此刻,他們誰也承擔不起公主殿下出現什麼意外的後果。

「你們放心吧,我沒事,你們也沒事。」瑪麗亞當然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麼,于是就出言安撫,「現在只是發生了一點意外而已,並不會危害到我們任何人的安全。」

瑪麗亞這話不盡不實,所有人听了都面面相覷,如果不是氣氛太緊張的話,恐怕都已經笑出來了。

被一群拿著武器、凶神惡煞的人圍住,這還能叫沒事嗎?

「我有一個朋友想要見我,這些人是他派來請我的,為了確保保密,他不允許你們中的任何人自由活動。」因為事起倉促,瑪麗亞也沒想好該怎麼說,所以只好臨時編了借口,「我們現在就打點行裝吧,晚上就走。」

听了她的話之後,所有人還是面面相覷。

「去哪兒?」

「好了別問那麼多了!」瑪麗亞不耐煩了,大聲喊了出來,「總之,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我和你們都很安全,你們听從我的命令就好了。接下來沒有多少時間,你們趕緊打點行裝吧!」

「記住,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不要跟任何人透露一個字,哪怕以後回國了也一樣。」接著,瑪麗亞又叮囑了一句,「如果誰想要好好地回家,就別做傻事,明白了嗎?」

畢竟她素有積威,所以哪怕現在這個奇異的情況,看到她發火之後,也沒有人敢于再多說話了,只是默默點頭,服從了殿下的命令,然後開始在衛兵的監視下打點行裝。

看到此情此景,安德烈-達武也松了一口氣,他沒想到瑪麗亞居然真的這麼配合陛下的心意,一點也不像是被綁架脅迫之後不情不願的樣子。

回想起他們兩個人當時初見時那曖昧的情景,安德烈更加篤定這兩個人之間一定有私情,除此之外無法解釋了。

可是,這反而給他帶來了新的疑惑——陛下到底是怎麼和她勾搭上的?

他在陛邊隨侍已經很久了,他可以確定,之前陛下和巴伐利亞王室之間並沒有任何往來,按道理來說他們根本就沒有機會培養感情才對。

所以,為什麼會這樣?

大腦陷入迷糊狀態的他,在混沌當中,突然靈光一閃。

這兩個人之間是有共同聯系點的——瑪麗亞殿下的孿生姐姐蘇菲,是陛下的舅媽,雖然陛下之前沒有和瑪麗亞殿下相處過,但是他至少跟蘇菲殿下朝夕相處過。

所以,這是不是意味著……

一瞬間,他仿佛茅塞頓開,腦子里一片清明,突然浮現出了好幾個想法。

但是他很快就強行把這些想法都掐滅了。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發現自己已經窺探到了一個黑暗幽深的洞口,如果再順著自己的好奇心繼續探查下去的話,接下來對他來說可能也是一種災難。

身為陛邊最親近的寵臣,他必須懂得分寸,陛下的陰私如果願意讓他知道,那麼會告訴自己的;如果沒有告訴自己,那就意味著自己不應該去知道,甚至連去猜想也是一種不忠。

不知不覺當中,他發現自己的背後出現了冷汗。

「您在發什麼呆呢?」

正當他在暗自揣測的時候,耳邊突然想起了瑪麗亞的冷言冷語。

這時候他才回過神來。

「殿下。」他連忙回復了瑪麗亞,「您有什麼吩咐嗎?」

「我有什麼吩咐,您都會听從嗎?」瑪麗亞冷冷地回答。

被她這麼搶白,安德烈有些難堪,不過這也正好把他從剛才的猜疑和恐懼當中拉了出來。

「殿下,很遺憾,為了陛下的安全,我們不得不出此下策。不過在陛下心中,他對您依舊十分尊敬,也絕不會容許我們對您不敬,因此,只要您的命令不與陛下的命令產生沖突,我非常樂意執行,請盡管吩咐吧。」

「哼,話倒是挺會說的,不愧是那小子的手下。」瑪麗亞依舊是緊繃著臉,一臉嘲諷的樣子。

接著她話鋒一轉,「看樣子他對您非常信賴。」

「承蒙陛下厚愛,任命我為他的衛隊長,這是我無比的榮幸。」安德烈-達武昂首回答,「結果我因為自己的疏忽,卻讓陛下遭遇了襲擊,落到如此慘境,實在慚愧,百死莫贖。」

「這個倒是不怪您,明明是他自己太大意了,又能責備旁人什麼呢?」瑪麗亞微微笑了起來,「或者您也可以怪我,因為是我提議一起去教堂看看的——」

「這當然不能怪您。」安德烈連忙安慰對方,「從種種跡象來看,那位刺客一路尾隨,已經盯了我們很久了,哪怕沒有您,她也會另外尋找機會來進行卑鄙的刺殺……如果有錯,那全是錯在她和她的指使者身上,您是沒必要承擔任何責任的。」

接著,他又有些尷尬,「很遺憾,為了陛下的安全,現在我不得不做出了這種事,這絕不是因為我認為您犯下了什麼過失,而是因為不得已……請您諒解。」

「您是貴族嗎?」瑪麗亞沒有再糾結綁架的事,而是詢問他,「我可否知道您的名字?」

「我叫安德烈-達武,是已故的達武元帥的佷子。」一提到叔叔的名字,安德烈又昂首挺胸,「為了繼承叔叔的遺志,我為陛下效勞,並且承蒙他的厚愛被賜封了勒班陀侯爵的頭餃。」

听完了他的敘述之後,瑪麗亞看待安德烈的眼神又變了幾分。

不管怎樣,身為公主的她,更願意同一位名門貴族打交道。

「既是出于帝國的名將之家族,又被他親封了個頭餃,您看來是深得他信賴了。」瑪麗亞一邊說,一邊稍微舒緩了一下緊繃的表情。「那看來,您之前也參與了他在法國行動咯?」

「我有幸參與了,並且全程目睹陛下的英姿。」安德烈-達武表情莊重地回答,「也許您很難想象,不過對我來說,這是值得我永世銘記的回憶,陛下證明了他確實值得我們如此效忠追隨。」

「呵——」瑪麗亞冷笑了一下,但是也沒有再發出嘲諷。

接著,是片刻的沉默。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走,又走回到了艾格隆休息的臥室。

就在門口的時候,瑪麗亞突然停下了腳步,然後再看向了安德烈。

「先生,您既然在他身邊這麼久,那麼您想必也學會了視而不見的本領,是吧?」

安德烈愣了一下,然後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您放心吧,無論是之前發生了什麼,我都沒有留存任何的記憶……自然也不會跟任何人提起。」

感受到了瑪麗亞的視線,他立刻又補上了一句。

「無論之後發生什麼,也同樣如此。」

听到了這個保證之後,瑪麗亞的表情越發輕松,禁不住又帶著嘲諷笑了出來。

「我相信您,先生……也許您以後還會知道很多秘密,您最好小心一點吧。」

接著,她輕輕做了個手勢。

盡管明知她手無縛雞之力,但是安德烈看得如芒在背,連忙躬身行禮然後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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