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靈兒覷眼看了下碧瑤。
雖然她也很贊同這位鬼王宗大小姐給出的評論，也知道對方的身份，但听起來還是感覺莫名的不爽。
就像是先天性的排斥一般。
相反，陸雪琪和碧瑤之間的關系雖然不好，但卻沒有田靈兒和碧瑤之間這種詭異的氣氛。
只能說，女人的直覺是種不講道理的東西，哪怕無依無據，也能準確的對敵人升起一定的敵意。
碧瑤還算不上是田靈兒的敵人。
準確來說，是田靈兒不配。
畢竟，在這個世界里所有陸淵接觸過的女孩中，只有碧瑤率先察覺到了陸淵的真實身份，其余所有女孩，目前依舊處于探索的道路上。
因此，如果用進度條來顯示的話，碧瑤目前已經接近了終點，而余下的所有人還在路上徘回。
或者說，她們依舊沒有走出自己思維的極限，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按照自己的見識所分析出來的結果。
和碧瑤有所差距，也是很正常的。
對于田靈兒這意義不明的一眼，碧瑤倒是沒將其放在心上，提醒田靈兒這個蠢蠢的小丫頭只是她隨手而為之的事，田靈兒是否對她抱有懷疑和警惕……
反正正道的修仙者一直以來，不都是對她這種「魔教妖女」抱有極度的排斥和警惕態度嗎？
因此，她無所謂！
但碧瑤卻並沒察覺……
或者說，誰都沒有察覺……
越往後走，他們之間的交流就越少！
無論是陸雪琪還是齊昊，無論是燕虹還是李洵，彼此之間相互溝通的頻率，在以一個極快的速度下降著。
一方面是因為，越往後走，他們見到的東西就越多，他們不僅僅需要接受和消化這些東西，還要思考這些東西或事情中是否隱藏著更深層的含義。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當每個人漸漸接受這些新鮮事物時，也就會不自覺的陷入到眼前這種令人無力的絕境中，在找不到任何方法的處境里不斷掙扎著。
所以，他們學會了看。
減少發言的次數，也就是減少了那些承認自己無能的次數。
增加觀看的時間，也就是增加了補充自己缺陷之處的概率。
因此，除了碧瑤和田靈兒沉默的相互對視了一眼後，陸雪琪和燕虹等人都保持著這種沉默的氣氛，靜靜的看著身下不遠處的妖怪，被這些龍影書局的人或殺或擒，然後全部等候處置。
令他們失望的是，那道看不清面容的人影終究還是沒有痛下殺手，而是采取了懲罰的方式，變相的給了在場的所有人類一個交代。
令他們高興的是，這些重獲自由的人類並沒有倒打一耙，反而是很快就理解了龍影書局的做法，在所有過程中，並沒有表現出抗拒的姿態。
不多時，龍影書局的人再度前行。
如此強大的工作效率，讓從未見過如此場景的陸雪琪等人目瞪口呆，就算是在煉血堂臥底數年的蕭逸才，見到如此干脆利落的做法也是無比吃驚。
在跟隨龍影書局前進的路上，蕭逸才不斷試圖通過對比的方式，來給隊伍里的其他人描述這種秩序，但終究還是找不到任何形容詞。
因為他所面對的陸雪琪等人，甚至是包括碧瑤和幽姬，只見到過那些煉血堂普通弟子行動的場景，對于煉血堂的真正強大之處毫不知情。
如果讓蕭逸才來形容，其實煉血堂就像是萬蝠古窟外面那座陵園里的蟲潮一樣，從表面上看去，每一只蟲子都是脆弱的，甚至是不堪一擊的，但當真正的掌控者下達命令後，這些脆弱的蟲子就會匯聚到一起，化作一只無堅不摧的隊伍。
但這只隊伍依舊是混亂的。
或者說，是缺少細致劃分的。
如果在這只隊伍里，其真正的掌控者突然不在了，那剩下的所有蟲子將會如同一灘散沙一般，再也無法提起戰斗力，亦或是反抗能力。
而他今天所見到的，這只存在于另一個世界過往歲月中的勢力，構建體系所使用的完全是另一種方式，也是另一種更加強大的方式！
這種方式可以保證，就算這只隊伍的掌控者突然不在了，這只隊伍依舊可以組建起有效的反擊能力，並且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進行協同作戰！
如果是以前的話，蕭逸才並不會意識到這種協同作戰有什麼價值。
以往修仙界中的正魔大戰，更像是一種大家都掌握力量，卻沒掌握戰術，只是好看卻完全沒有意義的街頭斗毆。
贏家拿不出真正贏了什麼。
輸家也始終不會傷筋動骨。
總而言之，打了和沒打一樣。
頂多就是能把人才篩選一下，然後再把老一輩的強者拎走幾個，繼續維持修仙界平衡的局面。
可這樣的戰斗方式，一但對上有秩序有戰術的煉血堂，必定會如同那些被蟲潮啃食的天音寺弟子一樣，被煉血堂徹底掃入歷史的塵埃之中！
蕭逸才清晰的感覺到了這一點。
但很可惜，人微言輕。
論身份，蕭逸才還算不錯。
但這種不錯的身份，還遠遠不足以支撐蕭逸才提出的這種意見，可以讓道玄冒著青雲門分裂的風險去改變青雲門傳承了幾千年的規矩。
畢竟，想要化作蟲潮的第一步，就是要確保掌控者的掌控力度是絕對的，命令可以隨時下傳到任何一個地方，被任何一個弟子堅決執行。
煉血堂為了做到這一步，花費了足足十年的時間才初具成效。
青雲門需要花費多少年的時間？
準確來說，眼下的時局，還會留給青雲門下一個十年的時間，任由青雲門改變自己的規則嗎？
顯然沒有！
陸淵不在，青雲門絕對做不到風平浪靜的撐到下一個十年，在這種環境下改變，風險會大到令所有人都不敢嘗試！
更何況……
煉血堂是什麼底子？
青雲門又是什麼底子？
煉血堂就是一張白紙，固然缺少了一定的基礎，但一名真正的書畫大家卻可以隨意潑墨。
青雲門本就是一副名畫，雖然具備了相當高的起點，但即便是書畫大家，也很少敢在這上面動筆修改，生怕改錯了讓自身晚節不保。
所以，蕭逸才很羨慕煉血堂。
羨慕煉血堂有那位堂主的帶領。
羨慕煉血堂可以洗刷過去的污名。
羨慕煉血堂內部的這種團結。
這都是青雲門學不來的。
所以，在見識到龍影書局這一系列的舉動後，從細微處見全局，蕭逸才這才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為好。
不過，這也是必然的。
從一開始，陸淵給龍影書局的定位就與煉血堂不同，煉血堂更像是一枚棋子，只需要達到可以被使用的標準即可，而龍影書局更像是一件藝術品，被陸淵不斷的精凋細琢追求完美。
陸淵在龍影書局上面付出的心血，足以培養出十個以上的煉血堂，使用的資源更是數不勝數，多到了令煉血堂弟子看了就會流口水的地步。
好在，煉血堂如今也能自給自足了。
對于掌握了土系規則的陸淵來講，無論是再創造一個類似于冰火兩儀眼一樣的藥材培養基地，還是說凝練出一些稀有的金屬作為材料，都算不上困難。
但制度上的缺陷，是不可彌補的！
可以說，除了法力上的差距外，以及龍影書局目前沒有萬仙陣的差距外，其余的任何方面都要超過如今的煉血堂，包括最基本的人數。
只不過，在眼下這段虛影中，征南平西階段的龍影書局，在人數上還是保持著擇優取精的觀念，所以沒有煉血堂開始時的人數多。
但在天下一統後，在一氣道盟中的肖家也被陸淵平定後，龍影書局就迎來了一個人數增長的爆發期。
人族氣運直接獲得了一大筆資金。
押注下去十個點，結果瞬間反彈上了幾千點，而且，整個基本盤還全都被陸淵打了下來，相當于自己做莊家。
自然而然，降世的天才就多了起來。
不過，這些後來的天才，天賦和才情都比不過王權霸業這一批，王權霸業這一批的天才，才是真正的精華所在。
但不論怎麼說，整體基數的提高還是讓龍影書局一次性吃了個飽，最稀缺的人數也不再是短板了。
對于這些消息，蕭逸才並不知道。
陸雪琪等人也不知道。
所以，除了在煉血堂見識過人海戰術的蕭逸才感到震驚外，余下的所有人都是在為了這些人的戰果而感到震驚，並沒有察覺到事情的本質。
談笑間，輕舟已過萬重山。
看著下方那道看不清面容的人影，騎著一頭實力堪比幽姬的驢子，一人走在隊伍的最前方，孤身一人直插南國王都，所過之處沒有任何妖王可以阻攔的場景……
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恍若有一股涼氣，從自己的尾椎骨上升起，一路竄到天靈蓋的那種通透感。
一個字︰爽！
身為人族中的一員，立場不用多說。
在場的這些人里，除了碧瑤體內存在著稀薄的狐妖血脈外，也就只有飲下龍血的田靈兒不算一個純正的人類。
因此，除了這兩個人外，余下的所有人都會無條件的站在人族這邊，看見這些欺壓過人類的妖怪被打的如此淒慘，自然會覺得很痛快。
但很快，南國公主歡都落蘭就被陸淵炸了出來，連同南國的蓋長老，也被一起炸了出來。
現場的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
即便是幽姬，在看見這位熊貓樣式的妖怪後，面色也是情不自禁的凝重了幾分，不經意間把碧瑤向後拉了拉。
虛影沒危險，這是常識。
但常識也是人試探出來的！
面前這位「蓋長老」給予幽姬的壓迫，讓幽姬恍忽看到了碧瑤的父親，也就是時任鬼王宗宗主的萬人往。
萬人往算是這個天下頂尖的高手。
在鬼王宗里，四大聖使聯手，確實可以和萬人往戰成平手，但這一切的前提是萬人往不動用底牌。
而在外界，四大聖使的對手，也通常是田不易這個級別的一脈首座，亦或是焚香谷的上官策，再或者是天音寺里面的四大神僧之流。
總而言之，萬人往真的很強。
不過就算是再強，在正常情況下也就是萬劍一那個級別的存在，還遠遠達不到道玄那個水準。
境界上的差距，還是存在的。
很少有人能用實力去彌補這種差距。
如果算上所有妖獸，包括一些算不上妖獸的生靈，實力上的劃分無疑是相當懸殊的結果︰
獸神最強。
中間拉開兩個檔次。
然後就是入魔道玄、修羅萬人往、全力發揮玄火鑒威能的雲易嵐、拼死一搏的九尾天狐小白。
中間再拉開一個檔次。
接著才是饕餮、黃鳥、黑水玄蛇、水麒麟等一眾得天獨厚的異獸，雖然這些異獸的戰斗力也就是一般太清境的修仙者，但架不住每個異獸都皮糙肉厚，一般太清境的修仙者根本殺不死。
再其次，就是手持誅仙劍但沒入魔的道玄，亦或是執掌玄火鑒但沒動用九龍玄火陣的雲易嵐。
這個級別就算是標準的太清境了。
也就是三階修仙者。
再往後排，才是手持斬龍劍可以發揮出部分太清境戰斗力的萬劍一，以及常規狀態下的萬人往，萬毒門的毒神等等。
由此可見，雖然這個世界的極限很高很高，但能站到這個極限門檻上的，其實遠遠不如狐妖世界里的強者多。
不過，在狐妖世界里，一般的大妖皇戰斗力也就頂多能媲美饕餮、黃鳥、黑水玄蛇這個級別的三階存在，少數幾個實力強悍的大妖皇，則可以媲美入魔道玄這個層次的存在。
距離獸神，還是差了三個級別。
因此，雖然說蓋長老可以媲美此時此刻的萬人往，但並不是說，狐妖世界的強者就能碾壓這個世界的強者了。
如果把獸神拎出來，橫推狐妖世界基本沒問題。
當然。
這一切的前提是三少爺不出手。
作為高緯世界生命的分身，如果單純的從個人實力上講，三少爺甚至還要比破界飛升的陸淵更強一點。
不過，也是強的有限。
但其所能發揮出來的實力，遠遠沒有陸淵所能使用的實力多，動起手來，依舊會受到世界的壓制，始終會被破界飛升時候的陸淵擊敗。
畢竟，三少爺並不完全。
所以，隨著蓋長老被輕松擊飛，南國毒皇歡都擎天終于現身後，幽姬的心態再也維持不住了，下意識驚呼道︰「這就是聖教幾百年都沒人達到的境界？」
听見此言，所有落在這個其貌不揚的小老頭身上的目光，紛紛由漫不經心化作了一抹鄭重。
唯有碧瑤，悠哉悠哉的站在一旁。
甚至還有閑心整理手上的傷心花。
剛剛幽姬的驚呼聲，無論是陸雪琪等青雲門的弟子，還是燕虹等焚香谷的弟子，都清晰的听見了。
對于鬼王宗的了解雖然不多，但他們也知道正道這邊對魔道的打壓，其中自然包括了高端戰力的打壓。
為什麼正道如此的強大？
甚至在萬劍一那個時代，有能力支撐萬劍一等人殺入蠻荒，給所有魔道的修行門派一個耳光？
原因就在高端戰力上！
青雲門這邊，坐擁一個三階高手。
而且，就算是沒有三階高手，二階的修仙者只要做好自殺的準備拿起誅仙劍，也能充當三階高手。
焚香谷這邊，也坐擁一個三階高手。
在此之前，玄火鑒還在的時候，就算是沒有三階高手，只要有幾個二階的修仙者聯手運用玄火鑒對敵，也能打出三階高手的壓制力。
而天音寺這邊還主修防御。
必要時刻，簡直是身披龜殼。
怎麼打？
唯一一個沒有三階高手坐鎮的門派，不僅有相當完善的護山陣法，而且每個弟子都具備了相當強悍的防御力，外加上佛門一向喜歡藏拙的舉動……
就算是咬上去，也會硌牙！
因此，魔道在這些年里，完全是被正道壓著打，不是魔道不想反擊，只是硬實力上的差距無法被彌補。
打團？
兩個三階高手聯手，常規狀態下誰來誰死！
因此，在見到毒皇歡都擎天後，幽姬才會表現的如此失態，讓碧瑤都忍不住想要吐槽。
當然，除了幽姬的失態外，陸雪琪等人雖然沒失態，但也對這場「焦灼」的戰斗升起了幾分興趣。
一路橫推，沒什麼技術。
入目所見，就是妖怪沖上來了，然後被那道看不清面容的人影一甩槍，就順手抽昏過去了。
少數幾個能撐過兩槍的，都算是實力不錯的人才，能讓這道看不清面容的人影認真對待的，迄今為止，也就只有那位剛剛被一招打飛出去的蓋長老了！
初看割草，感覺很爽。
再看割草，就感覺索然無味了。
但在陸雪琪等人想象中的龍爭虎斗卻並沒有出現，雖然改變天象，隨手間就能創造出一種小型天災，看上去很不錯，但你這個什麼南國毒皇被人一槍制住，這算是幾個意思啊？
打假賽也不能如此明顯吧？
合著是他們都沒買門票，好湖弄？
看見這位南國毒皇被一槍制住，甚至不得不開口認輸的結果，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好似被喂了一口奧利給一樣，整個人感覺都不好了。
這算什麼結束？
虎頭蛇尾式的結局！
說好的要打百八十個回合呢？
但幽姬作為二階修仙者，尤其還是一位老牌的二階修仙者，目光自然比陸雪琪等人更加毒辣。
通過短暫的觀察後，她一眼就發現了這位南國毒皇失敗的原因，旋即就把目光放在了這柄長槍上面，開口對身旁這些不明所以的小輩們解釋道︰
「你們看那柄長槍！」
「或許那道人影的實力很強，但決定這一場戰斗勝負的，其實只是在那柄白色的長槍上！」
「那柄白色的長槍萬法不侵，那位南國毒皇手上已經運起了毒功，但依舊難以腐蝕這柄長槍分毫，而且，由于這柄長槍是旋轉被扔出的，因此，這位南國毒皇只能選擇硬接下來，而不是閃避。」
「這點距離，如果這道攻擊是一位同級別對手所發出的，留給這位南國毒皇躲閃的時間極其有限。」
「因此，閃不開就只能硬接。」
「最起碼要先削弱這道攻擊。」
「但現實則是，這位南國毒皇使盡了全身解數也沒辦法削弱這柄長槍，自然就只能對這柄長槍的主人認輸了。」
幽姬的點評可謂是一針見血。
令在場的所有人恍然大悟。
曾書書不禁笑道︰「合著是借了這柄長槍的光了！要不然，這場戰斗恐怕也不會結束的如此快！」
但很快，碧瑤的反駁聲就從一邊傳來。
「能創造出這柄長槍，本身就證明了這道人影的戰斗力遠超這位南國毒皇，法寶固然可以幫助主人更好的戰斗，但永遠也不會超過當前持有這種法寶的人！」
「就像是天琊劍始終難以超越創造它的主人枯心上人一樣，噬血珠，也是一樣難以超越它的主人黑心老人。」
「所以說，創造這柄長槍的人，在實力上其實要遠遠超過這柄長槍的極限威力，所以更應該是這道人影成就了這把槍的威名，而不是這把槍塑造了這個人影的威名！」
「這個人沒了這柄槍，依舊能贏。」
「但這柄槍沒了這個人……」
「換你們，誰能令其發揮出威能？」
碧瑤這番不禮貌的說辭，讓在場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尷尬，早就和碧瑤有著莫明其妙不順眼的田靈兒，頓時開口反駁道︰
「我的小師弟就可以！」
「這柄長槍的一部分，就是我小師弟當時持握的那把長劍，小師弟用它人擋殺人佛擋殺佛，一路殺上了天音寺！」
「怎麼就不行了？」
碧瑤頓時笑了起來。
笑的讓田靈兒不明所以。
但陸雪琪卻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伸手扯了扯田靈兒的衣袖，示意田靈兒不要再糾結這個問題了。
直到這時，碧瑤才幽聲說道︰
「你的小師弟固然可以。」
「除了你的小師弟，還有人可以。」
「所以我只是問，你們誰能做到？」
「如果你們能做到的話，在這里把原因歸結到一柄槍上，我可以理解，但如果你們自己做不到，那就不要自欺欺人，通過否認他人實力的這種方式，為自己的實力不足尋找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