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世界的起源，都很漫長。」
「當然。」
「也都具備了某種不可復制性。」
依舊是那道看不清面容的人影，存留在種子上方衍生出來的光幕中，以這種尋常卻又不尋常的方式，普普通通的借用著這一句話，作為了這次秘境的開場白。
碧瑤的形體雖然存留在原地，但光幕中卻詭異的出現了碧瑤的身影，被幽姬和陸雪琪等人圍觀注視著。
但碧瑤似乎並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身處這道光幕里，看見這道看不清面容的人影的第一反應，就想要撲上去，並提前做出了擁抱的姿勢。
但這道人影卻突然抬起手，伸出了自己的食指，一股無形的波動蔓延開來，將興奮的碧瑤攔了下來。
隨後，輕聲解釋道︰
「存留于這里的，只是我的一道意識。」
「有什麼話，等出去再說。」
「等你出去後，我會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來听取你的訴說，無論你做出什麼選擇，都是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下被我得知的，而不會像眼下這樣，當眾浪費大家的時間去商談一些和她們無關的話題。」
說罷，這道看不清面容的人影就對光幕外的幽姬和陸雪琪等人點了點頭，即便看不清這個人的臉，但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這個動作。
頓時，氣氛就變得詭異了起來。
陸雪琪上前一步，開口問道︰「你的真實身份是什麼？」
「這並不重要。」
看不清面容的人影攤了攤手，漫不經心的回答著陸雪琪的問題，旋即話鋒一轉，輕笑著反問道︰
「被我留在這里的只是一份意識，過量與此地無關的話題，或嚴重的消耗我這份意識的存留時間。」
「所以，長話短說，直擊要害。」
「在每一個世界的外面，還存在無數個大大小小、或許相同、或許不同的世界，這些世界里或許有生靈，或許沒有生靈，但都可以被看做是一個世界。」
「但在最初的最初，所有的世界都是一個龐大的世界，它們原本就是一個龐大世界里的不同區域，只不過因為一些變數，才分裂成了無數的小世界，漂流在這片無垠的星海之中。」
「每一個世界都會在無垠的星海中尋找到自己的生存方式，因此，也就形成了種種不同的規則，根據這些規則，也就衍生出了種種不同的生靈。」
「人類是這樣的。」
「魂獸也是這樣的。」
「妖怪還是這樣的。」
「但是，作為一個盛極而衰的世界所分裂出來的小世界，其中的一些幸運者，包括最初的那一批生靈，自然會懷揣著更高等的物品亦或是知識。」
「只有一個世界建立起了規則，才能衍生出種種不同的生靈，但也正因為如此，在這個世界里的本土生靈是很難打破這種先天性的桎梏，更上一層。」
「因此，完全可以說，我們用世界之外所尋找到的力量來否定世界本身，借此突破自身的桎梏！」
「在眼下這個世界里，來自于高緯度的造物有很多種，眼下這枚種子，其實就是一位狐妖在大破滅到來之前，所給這片世界留下來的一樣東西。」
「而在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里，一共有兩條路是高緯度留下來的，也造就了現在的修仙者和修仙界！」
「而這兩條路，代表的都是知識！」
「第一條路，就是焚香谷的焚香玉冊。」
「這一條路是巫族所留下來的，能從現在的焚香玉冊中看出來明顯的缺失，雖然有點可惜，但經過漫長的歲月磨損，焚香玉冊的殘缺也是可以被理解的。」
「第二條路，則是天書。」
「或許對于這個陌生的名字，很少有人听說過，但實際上，這本天書卻一手造就了眼下修行界的半壁江山！」
「第一卷天書，就在煉血堂里。」
「這一卷天書，也是所有天書的總綱和道義，數百年前被黑心老人執掌，造就了煉血堂的赫赫威名。」
「第二卷天書，就在鬼王宗里。」
「這一卷天書，是所有天書里被傳播最廣的一份，鬼王宗將這一卷天書完好無損的傳承了下來，但無論是長生堂還是萬毒門，他們的祖師都是從這卷天書上領悟到了自己想要領悟的東西，因此，才產生了一定的分歧和不同。」
「可歸根結底來講，都是一卷天書。」
「合歡派是個另類。」
「合歡派的起源和煉血堂的起源，其實是同一個起源，只不過黑心老人完完整整的把第一卷天書領悟了，而金鈴夫人則如同長生堂和萬毒門的祖師一樣，在中途領悟到了另一個方向。」
乍聞此言，所有人都驚詫的不能自已。
幽姬更是遍體生寒。
情不自禁的失聲道︰「你究竟是誰？怎麼會知道這些隱秘之事？有些甚至連我鬼王宗都沒有記載！」
陸雪琪的眼角也是微微抽動。
面露怒色，忍不住唾棄道︰「如此看來這天書也不是什麼正經的功法，竟以一己之力建立起了整個魔道，簡直就是一本驚駭世俗的魔書！」
聞言，齊昊等人也是連連點頭。
曾書書更是開口附和道︰「陸師姐說的沒錯，煉血堂、合歡派、萬毒門、長生堂再加上一個鬼王宗，有名有姓的魔道宗門全在這里，剩下的一些破落的魔道宗門，包括一些魔道散修，也都是不知道從哪里獲取到的殘缺法訣，歸根結底，還是這五個魔道宗門流傳出來的東西！」
煉血堂一滅，不少好東西都被其余幾個魔道宗門瓜分了，合歡派倒是多多少少顧忌到了祖師一代的情面，甚至還收留了不少煉血堂初代的女弟子。
但剩下的那些魔道宗門……
懂得都懂。
但凡要臉，也不至于被歸為魔道。
所以，在這個過程中，大批走了狗屎運的凡人就獲得了不少殘缺的法訣，也許這些殘缺的法訣在修仙者的眼里不算什麼，但對于還未踏上修仙路的凡人來講，有了這些法訣總比沒有強。
法訣的上限，那是成功之後才能去考慮的事情；在這個混亂的時代里，誰不想有一門傍身之技安安穩穩的活下去，甚至是吃香喝辣？
所以說，在煉血堂破落後，不少散修紛紛冒頭。
實力倒是不強。
但總算有個「散修」這個概念。
這些年，在各個宗門地盤上流竄的修仙者也大多是這些散修，有的甚至連玉清四層都沒達到，就敢落草為寇佔山為王。
這也是多數宗門弟子都會接取到的小任務。
畢竟，妖獸的數量是有限的。
天天派弟子下山圍剿妖獸，估模著十天半個月就能殺光，怎麼可能維持數百年還要繼續下山清剿？
不過，負責這方面的一般都是執法堂的弟子或長老，大多數宗門對于這方面都分工明確，青雲門也是一樣的。
所以，驟然听聞到這個消息後，陸雪琪等人自然是氣憤不已，先入為主的把天書認作了一本壞法訣，甚至是一切罪惡的根源之法。
唯有蕭逸才還算冷靜。
因為他也修行了天書第一卷。
雖然他並沒看全這卷天書，因為他的天賦所限，但從這卷天書中，他卻察覺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
先前因為身份的問題，他做任何事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會在哪里表現出什麼違反人設的問題，因此，很少去思考這方面的問題。
但在眼下，舊事重提。
再度回想起來……
蕭逸才總感覺有哪里不對勁！
所以，即便是陸雪琪等人都表現出了氣憤或譴責的姿態，蕭逸才依舊是站在原地思考著，並沒有出聲附和。
而對于陸雪琪等人的說法，身為鬼王宗四大聖使之一的幽姬，自然是對這些正道中人怒目而視。
焚香谷這邊因為不知道情況，也沒敢在天書這件事上查驗，不過對于這道人影的身份卻是產生了懷疑。
如此準確的說法，對方顯然是對焚香谷具備較深的理解，就算不是焚香谷弟子，也必定和焚香谷有一定的關聯。
爭吵只發生在一瞬間。
思考也只發生在一瞬間。
還沒等幽姬開口反駁，存留于光幕上的那道人影就再度開口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被其直接扔了出來︰
「天書第四卷，就在天音寺。」
「也就是天音寺里的那塊玉璧，里面就藏著天書，通過觀察玉璧，每個人都能從上面看到不同的東西，這也是天音寺為什麼要讓一眾老僧靜坐在那里的根本原因。」
「天書第五卷，就是誅仙劍。」
「作為所有天書的結尾，蘊含的知識比例自然是最大的，誅仙劍作為承載了這第五卷天書的載體，威力自然也是不容小覷，只不過由于過于博大精深，才導致了青雲門的太極玄清道並不完整。」
「別看太極玄清道比大梵般若還要強上幾分，實際上，那是因為兩卷天書里的含金量不同。」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第一卷和第五卷是最好的。」
「余下的三本，其實都差不多。」
「而天書的第三卷，是給妖族的。」
「也就是類似黑水玄蛇這種異獸。」
「這五卷天書雖然種類不同，但卻是可以被連接起來觀看的，只有把這五卷天書連接起來觀看，才能說，觀看者掌握了世界之外的力量來否定世界本身。」
「焚香谷那邊其實也可以。」
「但問題在于……」
「傳承太殘破了！」
「留下來的，估計連百分之一都不到！」
「如果這兩道法訣都是完整狀態，如果讓兩個天賦足夠的人來參悟修行，確實是不難觸模到這個世界的上限，但縱觀歷史，這個目標確實有點難。」
「所以，我帶來了另外一種來自于世界之外的力量……」
說到這里，這道看不清面容的人影微微停頓了一下，陸雪琪等人頓時明白，這道人影要說出一些更令人驚駭的話了，連忙認真傾听了起來。
旋即，就見這道看不清面容的人影緩緩補充道︰「無論你們是否願意學，這份力量就被我放在了這里；時代在前行，駐足當下的人其實就是在後退，向前不一定是前進，但總比發覺到後退再掙扎強！」
說著，這道看不清面容的人影在光幕里拂袖而起，三道虛影在他的身邊緩緩凝聚了出來，正是眾人在先前秘境里所見到的那三位狐妖。
而在下一刻，周圍所有被黑泥沾染的牆壁也 然褪去了原本的污漬，一篇篇用黑框束縛起來的法術法訣浮現了出來，布滿了所有目所能及的地方。
隨後，人影微微頷首。
似乎是在解釋，也似乎是在告戒。
對尚有些失神的幽姬笑道︰
「不必擔心你家小姐。」
「有些法術，你們看了也學不會。」
「而且，像這些法術，本就是狐族女子能掌握使用的，不讓你們看，也只是為了尊重狐族罷了。」
「一個時辰後，你們會醒來。」
「能記多少就記多少。」
「不願意記也可以。」
「反正都是要等一個時辰的。」
說罷，聲音還未落下，這片光幕就瞬間消失了。
幽姬悵然若失的抬起手，想了想，又悵然若失的放下了手，看著碧瑤飄搖不定的魂體，再看了看自己飄搖不定的魂體，忍不住苦笑了一聲。
這都什麼事啊？
合著鬼王宗和青雲門，在最開始的時候竟然在同一個門下？
按照對方這個說法來看的話，在同一卷天書上產生分歧的長生堂和萬毒門，和鬼王宗都是一家的，如果把這一卷天書的概念放大成一本天書，那麼，修行了第二卷天書的鬼王宗和修行了第五卷天書的青雲門無疑是處于同一個門下的兩種流派！
令人費解的事實！
但和幽姬相比，此時此刻的青雲門眾人倒是陷入了道心崩潰的狀態，無論是曾書書還是齊昊，亦或是常箭、林驚羽、張小凡和田靈兒，全都是一副懷疑人生的樣子。
就算是陸雪琪，也是被震駭的說不出話來。
蕭逸才的表情也很懵逼。
不過因為早就產生了懷疑，驟然听聞到這個結果後，蕭逸才也不至于像陸雪琪等人一樣表現出懷疑人生的姿態。
頂多是有點不明白。
更準確的說，是不願意明白。
焚香谷這邊的氣氛倒是不錯。
只不過，燕虹和李洵等一眾焚香谷弟子也是非常苦惱，明明知道自家手里掌握了一門頂尖的法訣，結果被告知，這本法訣不僅僅是殘缺的，甚至殘缺到了一種難以入目的地步……
擱誰誰能忍？
擱誰誰不著急？
天書的強大母庸置疑。
兩卷天書，拉起整個魔道。
兩卷天書，塑造了青雲門和天音寺這兩個強大的修行宗門，可以說是拉起了正道的半壁江山。
而他們焚香谷的焚香玉冊，在潛力上可以比擬完整版的天書，卻在傳承的過程中出現了嚴重的損毀……
說實話，但凡是個焚香谷弟子，恐怕都會被氣的牙根發癢，恨不得立刻回到最初的年代把焚香玉冊保存下來。
當然。
眼下只能是想想而已。
他們無法回到過去。
心痛又能如何？
況且，眼下在周圍還存在著數量如此繁多的法術法訣，與其去後悔，還不如抓緊時間多背下來幾道法術法訣，也算是不白來一次。
而在那枚不起眼的種子上……
隨著上一道光幕的消失，另一道光幕也是快速浮現了出來，與此同時，一行行字跡也在這次的光幕上浮現了出來。
「苦情巨樹，掌管著轉世續緣。」
「但無論是人還是妖，靈魂包括精神層面上又豈能全是善意而無惡意，全是正向而無負向？」
「憤怒、悲傷、仇恨……」
「嫉妒、貪婪、恐懼……」
「因此，轉世續緣既然要完成，就要把這些不好的情緒截留下來，確保轉世續緣的靈魂不會受到污染。」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這種全是負面因素的污漬，只要轉世續緣還存在，這種污漬就始終不會消失。」
「不過，這並非是一件壞事。」
「因為種種負面情緒所屬不同，所以可以達到某種意義上的平衡，但與苦情巨樹關系密切的涂山紅紅，卻因為經驗不足和年少時誤殺小道士的愧疚釀成了一場大禍。」
「因為涂山紅紅身份的特殊性，她的負面情緒一進入苦情巨樹里，就迅速對其他所有的負面情緒產生了壓制性，進而慢慢掌控了這些負面情緒。」
「作為一個人造物，尤其還是以這種方式被制造出來的人造物，黑狐自然要反抗涂山紅紅，尤其是當涂山紅紅想要著手處理這個問題時，為了保證自己的存活，黑狐做出了最劇烈的反抗——帶領苦情巨樹的核心月兌離苦情巨樹！」
「這也是黑狐一族的起源。」
「更是黑狐一族不死不滅的原因。」
「只要那些轉世續緣的人還在，這些負面情緒因為沒有得到代價，自然就會借助著轉世續緣者的情緒而重生，繼而通過一些復雜的方式重新回歸本源，因為苦情巨樹還要完成這個流程。」
「因此，在這個不可被化解的矛盾點產生後，黑狐與涂山，自然就成為了同根同源但彼此仇視的死敵，兩者之間根本不存在任何可以坐下來溝通和協商的條件。」
「但憑借著苦情巨樹和核心的聯系，找到黑狐的本源，也就是苦情巨樹的核心，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在這些年里，我也捉到了一只很有意思的小黑狐，這只小黑狐具有獨立的意識和思維，並不像黑狐娘娘一樣，和涂山紅紅有無法化解的矛盾。」
「所以說，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就是我親身走一趟圈外，把黑狐一族的本源直接帶回來，讓這只小黑狐接管控制權，然後再把這枚本源放回到苦情巨樹里，讓苦情巨樹的核心重歸苦情巨樹。」
「同理，也因為小黑狐和涂山紅紅之間不具備任何矛盾，這些負面情緒也不會給轉世續緣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兩者也具備了和平相處的基礎。」
「在理論上，一切可以行的通。」
「但在現實中……」
「沒看到結果之前，誰也不好說。」
「而在這次的事情中，了解到這些隱秘的信息是一個收獲，另一個收獲則是我掌握了這枚高緯度流傳下來的種子，也算是獲得了一個可以和苦情巨樹溝通的資格。」
「命運之眼也終于是重啟成功。」
「但也因此而發生了一些意外。」
「我見到了未來的涂山蓉蓉，並且和涂山蓉蓉進行了神魂交融，而且，還被涂山紅紅看了個正著……」
「總之，後續的事情很復雜。」
「為了保證我個人的一些秘密，也為了保護在這次事件中涉及到的所有人，就不詳細的描述了。」
「結果是都嫁給我了。」
「只需要知道這一點，其實就可以了。」
字跡到這里就沒了。
看到這里的幽姬面色古怪。
回想起小痴和碧瑤當年的事，回想起魔子路元和道子陸淵之間的關系，再回想起魔子路元的身份和背景，幽姬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低聲感慨道︰
「看樣子，這位是享了齊人之福啊！」
「也難怪生出了如此驚艷的天才！」
「看這位涂山之主身上的氣勢，顯然也是一位三階的強者，兩位三階強者結合所生下來的子嗣，就算沒有資源培養，天賦方面也絕對是天下頂尖的！」
「當真是讓人羨慕不來啊！」
盡管幽姬是在小聲的說話，但陸雪琪和燕虹等人還是听見了，紛紛扭頭，看向了幽姬。
陸雪琪沒動。
她到現在還是有點懵。
而燕虹則因為法訣不同的原因，少了點尷尬，看了一眼其他人，發覺其他人都沒有說話的意思後，就主動站了出來，開口對幽姬請教道︰
「不知前輩剛剛所言何意？」
「而且，看剛剛貴宗的碧瑤小姐很輕松也很自信的走上前去，相比肯定是知道一些我們所不知道的事。」
「在眼下這個緊要關頭，還望前輩務要推月兌敷衍，畢竟，追朔原初，大家其實都是一家人。」
「鬼王宗和青雲門有關聯。」
「青雲門和焚香谷同屬正道。」
「所以，真的沒什麼好隱瞞的！」
「前輩您覺得我說的是否有道理？」
一番滴水不漏的話，既劃分出了兩者的立場問題，又簡單闡明了在場三個宗門之間的關系，除了把青雲門這邊的一眾弟子噎的說不出來話外，其余都沒什麼缺點。
看見事態在不知不覺間就發展到了眼下這個地步，幽姬也很無奈，但因為碧瑤先前過于大膽的舉動，幽姬一時間也不好去遮掩些什麼。
沉思了片刻後，還是決定避重就輕的說一說她所知道的關系。
最起碼，要先敷衍住這些人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