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一劍

「認命了嗎?」

他雖然有些疑惑,不過對方不掙扎也是好事,省得他費力氣。

然而鬼舞無慘最期待的就是這個,只要眼前的男人放松警惕,那麼當脖子被切斷的那一刻就是他逃跑的最好機會!

長刀毫無阻力地切斷了鬼的脖子。

為了避免太多鮮血濺在衣服上,軒浩很快松開了手。

「這就算死了嗎?」

他觀察著眼前倒在地上不動的鬼,說起來這還是他頭一次斬鬼。鬼殺隊的隊員曾經告訴過他,鬼只要被日輪刀砍斷脖子,那麼就會像被太陽照射到一樣慢慢化為灰燼。

一秒鐘,兩秒鐘……

沒有動靜。

軒浩皺起了眉頭,「怎麼回事?」

就在軒浩疑惑的時候,鬼舞無慘再也忍不住了,特麼的,這家伙原來不是外行?他脖子都斷了,居然這個人居然沒有絲毫放松警惕,甚至還蹲下來觀察起來了!你當這是動物園嗎!?

無慘倒在地上的身體突然變化,手臂再次變成了刺鞭瘋狂地伸向一邊的樹木。

鋒利的刺扎在樹干上,然後急速回收帶著整個身體朝著遠處高速移動。

「草!?」

軒浩驚了,這究竟是鬼殺隊給的說明書有誤還是繼國緣一給他的刀子生銹的原因?說好了砍脖子就會死呢?難道說這只鬼還能長出頭來?

在軒浩驚訝之余,鬼舞無慘已經控制著自己的身體跑遠了。

雖然鬼舞無慘身體上並沒有像軒浩想象的一樣再長出一個頭顱來,但是軒浩並不知道的是這個家伙別說被砍掉頭,即使碎尸萬段也不會死。

不僅不會死,他還有著復數的大腦和心髒,並且這些器官能在他的身體里隨意移動,‘分頭行動’對他來說都是瞧不起他了,被砍成多少段他都能夠行動!

如果不是這樣也不可能從繼國緣一手中逃月兌了。

「有點意思……」

看著已經跑遠了的鬼,軒浩嘴角咧開。

不是他瞧不起這只鬼,而是這只鬼跑得實在是太慢了,他可是連昂熱的時間零都奈何不了的男人,即使現在不能使用全力,這種奔跑速度對他來說依舊如龜爬一般遲鈍。

「試試看呼吸法吧。」

軒浩這樣想著。

他還從來沒有使用過繼國緣一教給他的呼吸法對敵,據說鬼殺隊的劍士們學會呼吸法之後斬鬼的效率提升了很多,他在想是不是因為自己的操作流程不對,畢竟他剛才砍掉這只鬼脖子的時候沒有使用呼吸法。

也許鬼殺隊的劍士們在學會呼吸法之前無法斬殺鬼是因為鬼已經進化到了僅憑日輪刀無法殺死了?

其實軒浩完全想多了,日輪刀完全可以殺死一般的鬼,甚至較強的鬼也同理,只是他現在面對的死這個世界的‘鬼之王’,身為鬼王的鬼舞無慘已經克服了除去陽光之外的所有弱點,能夠殺死他的只有陽光。

現在或許還多了一個會使用‘日之呼吸’與‘赫刀’的繼國緣一。

很顯然軒浩此刻並不在能夠殺死鬼舞無慘的行列內,鬼舞無慘此刻一點也不慌。

因為他從剛才脖子上挨的一刀就心里有數了。

這個男人不會使用‘赫刀’,甚至連呼吸法都可能不會!那他還有什麼好怕的?只要在天亮前逃離這個男人的面前就可以了!

「日之呼吸,七之型——陽華突!」

「???」

鬼舞無慘剛放下心來,就听見了這個男人嘴里念叨著的話,頓時冷汗直冒,連倒在地上裝死的那顆頭顱都不淡定了。

「什麼鬼?日之呼吸?那不是繼國緣一的招式嗎!?為什麼這個人也會!」

鬼舞無慘來不及細想,奔跑的身體慌亂地加速。

可惜還是慢了。

伴隨著聲音的落下,軒浩的身形化作火焰的流光消失在原地。

視線在他的視野里不斷後移,眼前移動的這只鬼的身體在他眼中就像是停在遠處等著他來砍的固定靶子。

銹跡斑斑的日輪刀上掀起了陽光般熾熱的火焰,似乎連上面的銹跡都被火焰抹去了一些。

鬼舞無慘只感覺到背後越來越熱。

一道錐形的烈焰幾乎在一瞬間抵達了他的背後。

「啊——」

慘叫聲中伴隨著鮮血四濺,烈焰無情地貫穿了鬼舞無慘的整個身體,緊接著貫穿身體的烈焰刀鋒突兀旋轉地橫移,將他完整的身體切成兩段。

「咦?」

追上這具身體的軒浩有些驚訝,因為他听見慘叫聲是從自己背後傳來的。

回頭看去,那是被鬼舞無慘扔下的頭顱。

更讓他驚訝的是這顆頭顱下方居然長出兩只短小的手臂,正在朝著反方向逃離,不過貌似因為劇烈的疼痛跌了一跤。

「這是什麼原理……」

軒浩完全模不著頭腦。

他沒想到這貨居然‘分頭行動’地逃跑,更沒想通明明已經切斷了的身體和頭顱為什麼還會存在痛覺這種神經連接,這不科學啊!?唉,算了,他見過的不科學的事多了去了,也不差這一樣。

在軒浩驚訝的同時,鬼舞無慘內心也是無比的震驚,‘日之呼吸’對他來說可以說是心理陰影一般的存在,他在遇見繼國緣一之前見過許多鬼殺隊的劍士。

也就只有那個用‘月之呼吸’被他變成鬼的劍士還看得過去,其他那些鬼殺隊劍士的呼吸法就像是兒戲一般對他毫無威脅。

他本來以為只有繼國緣一會這種呼吸法,現在看來不是這樣的啊……

不行!等他逃離之後,等這兩個家伙老死之後,他一定要將所有會這種呼吸法的劍士全部扼殺在搖籃里!

此刻的鬼舞無慘心中升起了這樣的念頭,不過當務之急是從這個劍士手里逃走!

令他感到無比慶幸的是這個劍士貌似不會用‘赫刀’,僅憑著呼吸法和日輪刀對他造成的傷害幾乎等于沒有,他可是完美的生物!這世間能夠殺死他的只有太陽!

「人類,這筆仇我記下了!」

「說得好像你記下就能把我怎麼樣似的。」軒浩嗤笑著。

「……」

鬼舞無慘無言以對,但是他並不憤怒,因為他的生命是永恆的!誰說過記仇就一定要親手殺死對方?他會在每個夜里詛咒繼國緣一和這個不知名的男人,活活熬死他們!最後的勝利者一定是他!

「唉……」

軒浩看著這只鬼狼狽逃跑的模樣表示十分的無語。

他還真沒見過這麼慫的家伙,一邊說著記仇一邊跑得比兔子還快,關鍵還特麼四分五裂的跑!

剛才被他砍成兩段的身體居然又分開朝著兩個不同的方向開跑了,就尼瑪離譜,赫爾佐格都沒這個家伙慫……

「真讓人頭疼啊……」

軒浩完全不知道該追頭還是追身體,貌似自己追上去也砍不死這個家伙啊,究竟還缺少了什麼呢?

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麼這只鬼還沒死。

是他手里的日輪刀有問題,還是他的呼吸法有問題……亦或是這只鬼有問題?

「早知道不用刀子了。」

軒浩有些無語地看著自己手上的日輪刀,他果然還是不適合使用這種花里胡哨的武器,要是直接掐著這只鬼的脖子等到天亮就好了,用什麼花里胡哨的劍法,簡直就是浪費力氣。

不過他並不知道的是,即使想抓著鬼舞無慘等著天亮,鬼舞無慘依舊有辦法逃跑,頂多就是再自爆一次罷了,雖然會損失比現在更慘重,但是總比被太陽曬死好。

遠處的鬼逃命的速度極快,早已經跑得不見的蹤影,軒浩也不打算繼續追了。

人家分裂了跑他怎麼追?他又不會分頭行動,而且這樣弱小的鬼應該活不了多久吧?即使他不去追相信過不了多久也會被那些鬼殺隊的劍士們殺死。

最重要的是……這特麼好像不是自己的工作啊,軒浩這才反應過來,他又不是鬼殺隊的人,甚至拒絕了鬼殺隊的邀請,干嘛這麼拼命幫人家殺鬼。

流浪幾年他也發現了,這個世界的鬼貌似並不是很多,遠遠不像是之前在龍族世界的時候遍地都是混血種的地步。

畢竟鬼殺隊總共也就幾百人上下,如果鬼數量真那麼多早被滅了。

到現在為止軒浩都沒有認為‘鬼’是這個世界的主要力量,因為這未免也太弱小了,他感覺不用他動手,僅憑繼國緣一一人都能殺穿這個世界,這樣一面倒的局面根本就不合理。

「莫非我來到了什麼龍傲天劇本的世界里了?」

(繼國緣一︰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太強了?

軒浩︰我沒有,我不是,你別亂說,我剛剛才經歷過世界的毒打,現在已經得到了身受重傷的教訓,明明就很弱好吧?

明明︰緣一老哥別理他,他就是個凡爾賽。)

……

幾年後。

「唉……身體狀況真的是越來越不行了。」

一處荒廢無人的佛塔中傳來嘆息聲,听上去像是個行將就木的老僧。

但佛塔中躺著的卻是一個看上去很年輕的少年。

軒浩有些無力地躺在地上,不知何時開始,他的身體狀況又出現了問題,那股毀滅的力量似乎越發強大了。

原本再生的力量一直壓制著毀滅,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僅不見好轉反而越來越糟糕。

直到現在他甚至又只能躺下先等待那股毀滅之力被壓制。

不過他的等待沒有絲毫的意義,那股讓他不死給予他無盡生命的創造之力似乎有些累了想罷工。

躺了幾天不見一絲一毫的好轉,讓軒浩突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他似乎搞錯了什麼……

自己貌似太過著急了,急著去尋找妹妹,卻忘了,自己如果玩完了一切就都結束了。

他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應該是拖著這具殘破的身體四處奔波,而是該想想怎麼才能掌控自己體內的力量。

不能一直處于被動的狀態,光是指望著體內的力量乖乖別動很明顯是愚蠢的,就像現在一樣,一旦那股創造之力罷工,他估計馬上就會被毀滅之力徹底摧毀。

他得學會掌控它們,不說徹底掌控,至少也要先讓這兩種力量別在自己身體里打架才行。

于是軒浩閉上了眼楮,陷入了沉睡之中。

他將意識潛入自己的體內,試圖尋找著這兩股強大的力量,試圖作為一個‘調停者’介入它們的斗爭中。

本以為自己不會沉睡太久,覺得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畢竟現在的他甚至能夠感覺到靈魂的存在,能夠跨越世界來到這里。

可是事實證明他還是太小瞧這兩股力量了。

一開始他只能像是個觀戰的醬油瓶一樣在一旁不停喊著666,希望自己體內原本那股力量能夠給力一點,將外來的毀滅之力壓制住。

一直到不久前,他終于感覺自己能夠稍微接觸到一點自己體內原本的那股一直保護著自己靈魂並且不斷幫自己修復身體的力量了。

現在他終于不再是完全被動的狀態,可以嘗試著讓這股力量活躍起來去壓制毀滅之力。

可是效果貌似並不好……

「唉……暫時就先這樣吧。」

軒浩感覺自己還是想得太簡單了,就像路鳴澤說的一樣,要領悟這種至高的法則力量絕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花了五十年也不過是勉強能與之接觸罷了,根本無法掌控。

這股力量就像是住在自己租出去的房子里的租客一樣,房子是自己的,但是租房子的人守不守規矩那真不好說,也許只是礙于他這個主人家的面子,看見主人來查房了,才稍微表示了一下,讓它請進來的客人稍微安靜一些不要影響周圍鄰里。

在軒浩的意識中只是轉眼間,可現實世界卻是已經過去五十年了。

……

某個夜空一望無際,天空中掛著一輪血色的圓月,雲霧氤氳。陰霾籠罩了整個荒蕪的山丘。

無名的墓碑轟然倒地,一只手穿破了地面破土而出。

這是一只綁著殘破布帶的手,不知道的人或許會以為是埋在土里的僵尸詐尸了。

但是軒浩表示自己真不是什麼僵尸,甚至很郁悶自己會被埋在這里。

貌似是他躺在破舊的寺廟中被路過的好心人發現了,那人看著軒浩流浪者一般的裝扮渾身纏著繃帶又听不見任何心跳,就誤以為這是某個被人欺負的流浪者,被人打成重傷最後死在了這樣荒無人煙的破廟中。

處于人道主義精神,那位善良的路人好心地將軒浩給埋了,還為他立起了墓碑。

「呼——」

從地里面爬出來總算呼吸到新鮮空氣的軒浩滿臉的郁悶,對于這種好心人他完全無言以對,人家這是在做好事啊,貌似還給他選了個朝陽的山坡,墳頭的草都長得老高了,簡直是……

「我特麼的謝謝你啊……」

看樣子下次閉關的時候得找個更加隱秘的地方才行。

把他埋在這里的人真的是個好人,並沒有拿走他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連緣一送給他的日輪刀都作為‘陪葬’一起埋在他身邊。

軒浩緩緩起身活動了一體,發現沒有什麼異常之後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只有一片的荒蕪的山丘,眺望幾十里荒無人煙,就如他沉睡之前一樣,這依舊是個荒蕪的世界。

「我睡了多少年了?」軒浩喃喃自語。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沉睡了多久,但是看這墳頭草怕是有些年生了。

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這樣向陽的荒蕪山坡上甚至連個鬼都沒有。

遠處唯一的建築依舊是那座孤零零的佛塔,不知已經過了多少年了,這座佛塔依舊屹立不倒。

「先去看看吧,也不知道能不能遇見人。」

抱著渺茫的希望,軒浩朝著唯一可能存在人煙的塔樓方向走去。

這座佛塔在他沉睡之前就在那里,現在都還沒有倒下說不定會有僧人再次利用起來?

然而來到佛塔不遠處讓軒浩感到意外的是他並沒有遇見僧人。

而是遇見了一個行將就木的劍士。

這是一位看上去十分蒼老的劍士,老人穿著樸素的衣服,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面龐上滿是深邃的溝壑,每一道刻痕都訴說著塵封的故事,額頭出有著一道斑駁的紅黑色斑紋,像是古老的銘文般難解。

枯瘦的手如年輕時那般輕輕搭在劍柄上,連背脊也一如曾經那樣挺拔,老人緩步向前,迎面朝著軒浩走來,步履平緩呼吸自然,似乎和整個世界融為了一體。

「你……」

蒼老的劍士看見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的長相似乎有些驚訝,波瀾不驚的瞳孔中似乎出現了漣漪。

「你是……繼國緣一?」軒浩同樣看清楚了這位年邁劍士的模樣,雖然依舊如同枯枝一樣,仿佛一陣風就能將這個老人吹倒,但是從這個老人身上的氣息,以及額頭那道令人印象深刻的斑紋他還是認出了這個老人。

「你……是軒浩先生。」

被喊出名字的繼國緣一微微愣了愣,朝著眼前的年輕人喊道,他的語氣異常的肯定,似乎十分的確信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自己曾經遇見的男人,絲毫沒有想過這是那個男人的後人之類的情況。

因為這張面孔和幾十年前那張熟悉的面孔一模一樣,這是拯救他們一家人的恩人的面孔,一輩子他都銘記在心中。

還有這個男人腰間懸掛的佩刀,雖然看上去有些腐朽了,但他能認出來正是自己曾經贈與軒浩先生的日輪刀。

而最讓他得以確信的是,這個男人身上那些斑駁的裂紋以及和當年相比只是稍微好了些許的身體狀況。

他一直認為這是個神奇的人,這個男人身上有些他感到驚奇的生命力,與鬼完全不同,他不能理解,更沒有想到幾十年了這個男人會沒有絲毫改變。

「額……」軒浩愣了愣,離開鬼殺隊後他原本以為他們不會再見面了,沒想到命運卻再次讓他們相遇了。

而且是這幅情景。

自己只是睡了一覺,而這個人已經老去很多了。

雖然這樣的事情他早該習慣了,但是總會有些傷感。畢竟這個人算是他的朋友,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唯一的朋友。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啊。」軒浩微微笑著點頭,他確實沒有想到繼國緣一會確信地喊出自己的名字,絲毫沒有懷疑。

不過這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因為他知道繼國緣一眼中的世界與常人是不同的,在那種能看透生物身體構造的視線下,他的身體狀況就是唯一的,這世間不會有第二個人像現在的自己一樣身體無時無刻不在崩潰與新生的邊緣。

他一直以為繼國緣一是這個世界的天選之子,但現在看來似乎就連這樣的男人依舊沒能逃過歲月的侵蝕。

「你不驚訝我為什麼沒有一點變化嗎?」他看著繼國緣一問出心中的疑惑。

「驚訝,」繼國緣一如實回答,「但是軒浩先生並不是鬼,你跟那些吃人的怪物是不同的。」

「這樣啊,」軒浩微微笑了笑,看樣子他完全不必要擔心會被眼前的人當做敵人。

雖然已經是垂暮之軀,但是軒浩感覺自己似乎更加看不透眼前的繼國緣一了,這個老人站在那里,就像是整個自然的一部分,如果不是自己正在跟他說話,或許會下意識的忽略他的存在。

這是怎樣的一種境界?軒浩暫時還無法理解,但是他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如果光論對生命的領悟這個老人似乎已經走在自己前面了。

「是啊,好久不見……上次一別已經六十多年了吧?」繼國緣一說話的語氣溫和,除了聲音有些沙啞以外跟曾經沒有任何區別。

「六十年了嗎?」軒浩嘆了一口氣,原來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嗎?

但是即使過去這麼久了,眼前的繼國緣一似乎除了身體腐朽之外與之前並無區別,不,甚至比年輕時的境界還要高了,很難想象這個叫做繼國緣一的男人是如何依靠普通人類之軀有了這樣的領悟,真是個讓人羨慕的人啊。

「軒浩先生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嗎?」繼國緣一似乎還記得軒浩旅行的目的,聲音中充滿關切,沒有半分的雜念。

「沒有。」軒浩緩緩搖頭,「身體出了一些狀況,還沒來得及走太遠。」

「這樣啊……」

繼國緣一似乎有些失落,這是在為眼前的男人難過。

連軒浩都能清楚地感覺到這種感情,繼國緣一大概是真的在為自己的事情感到難過,就像是感同身受一樣。

面對自己這樣不老不死的存在,繼國緣一身上沒有透露出半點嫉妒的情緒,相反,他真誠地在為自己的事情感到難過。

「這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啊?」曾經軒浩一直有著這樣的疑惑,因為他即使看過這個男人的過去,也依舊不清楚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但是現在或許有些明白了,為什麼自己沒能看透這個叫做繼國緣一的男人。

因為根本不需要看透,在這個男人身上你所看見的就是真實的,繼國緣一就是這樣的一個純粹的人。

他有些後悔當初離開鬼殺隊了,如果和這個男人一起的話說不定能領悟到一些什麼,只不過現在說這些似乎有些為時已晚了。

「那軒浩先生還會繼續找嗎?」繼國緣一微笑著看著軒浩,那雙有些蒼老的眼楮依舊空明澄澈。

「當然。」

軒浩毫不猶豫地回答,「這正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

「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嗎?」

繼國緣一微微愣了愣,似乎回想起了什麼。

「我覺得自己很可能是為了斬殺鬼舞無慘,才會以這樣遠勝于他的姿態來到這個世間的。」

「鬼舞無慘?」軒浩愣了愣,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男人突然會跟他談起自己的人生目標。

「是的,那是所有鬼的源頭,是踐踏著眾人生命的存在,也是我覺得必須排除的存在。」

繼國緣一緩緩點頭,「我本來以為能夠成功的,然而到頭來卻失敗了……今後還會有很多人因為我的失敗而被鬼奪去生命……」

「你是在後悔嗎?」軒浩皺著眉頭,他沒想到繼國緣一這樣完美的人會有不順利的事情,也想不到原來這樣純粹的人也會後悔。

「是的,我曾經後悔過。」繼國緣一微笑著點頭,「但是現在已經沒有關系了。因為我早已得到了救贖。」

「額?」軒浩有些疑惑地看著這個老人蒼老的面孔上流露出的笑容,那是釋然的笑容,沒有絲毫的難過和後悔。

「這是個美好的世界,這個世界上充滿了各種美好的東西,我覺得光是能夠降生在這個世界就已經很幸福了。

雖然我也曾經迷茫過失去方向,但是當我看見那些被拯救的孩子們臉上流露出的笑容,當我看見那些在陽光下幸福生活的人們的歡聲笑語時,才發現原來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繼國緣一微笑著凝望著眼前的軒浩,似乎想要告訴眼前的人一些道理,「看見他們開心,我也會感到開心,看見他們過得幸福,我也能感同身受,所以我希望拯救過我的軒浩先生也能跟我一樣。」

「旅途的意義不僅僅是終點,修煉也同樣如此。窮其道者,殊途同歸。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軒浩先生在路上時能夠試著像我一樣不時停下,看看花怎麼開,水怎麼流,太陽如何升起,夕陽何時落下……」

繼國緣一緩步向前走著,閉上雙眼仿佛回憶著自己曾經經歷的一生,那眼楮明明緊閉著卻似乎看透了一切。

「這樣的話,我想你也會遇見很多有趣的事情吧?生命是一場偶然,試試看在其中尋找因果吧,祝願你在路途的終點能夠找到你想找的人……」

「……」

軒浩愣在了原地,他感覺自己似乎被眼前這個老人看透了一般。

他愣愣地看著從自己身邊經過的繼國緣一,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要……去哪里?」

「軒浩先生你有自己的路,不必管我,去找自己想找的人吧,這是我自己需要了結的事情。」

繼國緣一回頭沖著他微微一笑,然後又轉身繼續朝著前方走著。

軒浩猶豫了一下,並沒有離開。

他看著這個老人的孤獨的背影,又看了看天空猩紅的圓月,總感覺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一個年邁的獵鬼者,帶著刀在晚上來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是想要做什麼?

不用想他大概都能猜到。

「獵鬼對你來說是需要拼上性命去做的事情嗎?」這是幾十年前軒浩與繼國緣一分別時問過繼國緣一的問題。

「為了守護新的生命,那麼拼上自己的性命也不賴。」這是繼國緣一當時的回答。

可是憑你現在這具干枯的身體真的還能揮動刀嗎?想到這里,軒浩決定跟上這個老人。

他遠遠地跟在後面,直到老人在一處長滿蘆葦的小路岔口停下。

繼國緣一微眯著雙眼,抬頭望著天空中的月亮,蒼老的手掌扶著刀柄似乎都在等待著什麼人。

很快軒浩便看見了那個繼國緣一等待的人,準確來說不是人,而是一只鬼。

一只額頭和頸部帶著和緣一同樣的斑紋,臉上長著六只猙獰的眼楮,瞳孔中刻著‘上壹’的鬼。

「這……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還活著?」那只鬼也看見了繼國緣一,並且似乎感到很驚訝,「身上出現斑紋的劍士注定會在二十五歲之前身亡,為什麼只有你……能活到現在!?」

軒浩听見那只鬼對繼國緣一說的話愣了愣,你們這里的紋身這麼危險的嗎?居然只能活到二十五歲……

听這只鬼的話,他了解到這樣的斑紋似乎代表著力量,同樣也是生命快要到達上限的詛咒,一旦激活似乎就活不過二十五歲。

等等,好像有什麼不對,他突然想起來自己曾經通過與繼國緣一的靈魂產生共鳴看見過繼國緣一的過去,他記得這個男人……從出生開始就帶著斑紋!

「果然是天選之人啊……」

連軒浩都不由得感慨。

這樣的男人果然很容易遭到人的嫉妒,不,不僅僅是人,連這只鬼現在說話的語氣里都帶著濃濃的酸意。

「為什麼?」那只鬼似乎有些難以置信,「為什麼我為了逃月兌詛咒變成了鬼……而你卻……」

好家伙,軒浩直呼好家伙,這只鬼似乎曾經是鬼殺隊的劍士?為了逃月兌詛咒延長壽命變成了鬼?那也難怪它會懷疑鬼生了,畢竟繼國緣一這個變態不僅出生就帶著斑紋站在頂點,還完全不受斑紋的影響,換成誰來都得酸吧。

這看上去似乎情有可原?

然而在繼國緣一眼中卻是另一幅景象。

他看著眼前這位曾經自己的兄長,這是他摯愛的人啊,如今卻已經變成了這副丑陋的模樣。

「多麼可憐啊,兄長……」繼國緣一睜開眼楮,看著自己的兄長,兩只空明的眼楮里第一次流下了淚水。

繼國緣一他……哭了?遠處觀察著一切的軒浩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在他眼里,這是個無比接近自然幾乎通‘神’的人,是個生來就被世界眷顧的人,原來這樣的人也是會哭的啊……

軒浩似乎明悟到了什麼。

或許生命並不像他想象的那麼復雜,或許這樣簡單純粹,能夠輕易感受到的無比真摯的情感才是生命原有的模樣。

他看見了,那個老人左手扶著刀鞘,右手緩緩扶上刀柄。

那具干枯的身形緩緩地俯姿。

一股滔天的氣勢瞬間從繼國緣一身上涌現,這股氣勢甚至讓軒浩都感覺有些不可思議,因為他只在‘神’身上感受到過。

在這一瞬間,這個干枯的老人似乎已入‘神明之境’。他的全身沒有絲毫的破綻,整個人站在那里就像讓他面對著整個世界!

「我來了……」

繼國緣一輕聲說著,似乎是在提醒眼前的兄長,又似乎是在提醒遠處的軒浩不要眨眼。

好好看著這一劍,這是他貫穿生命與信念的一劍。

這一刻兩人的靈魂再次產生了共鳴,在軒浩的眼中,這一劍很慢長,像是一個初生的嬰兒從蹣跚學步開始走完了他漫長的一生,最後停格在這一劍,這就是繼國緣一整個漫長的人生。

軒浩再一次刷新了對繼國緣一這個人的認知。

這是一個讓人心生敬畏的人,至少這世上像這樣真正善良的人很少。

因為世上大多數人都是自私的,就連軒浩自己也承認自己是個自私的人,即使是拯救世界最終也還是為了自己。

但是繼國緣一不同,他是真的總是為別人著想,他是真正的熱愛著這個世界。

這個男人認為光是來到這個美好的世界就已經很幸福了,所以這一生大概都在報答世界。他很清楚這個世界存在著污穢,但是卻依舊熱愛並且努力守護它。

老人緩緩停下,手里還保持著握刀的姿勢,殷紅的血液似乎此刻才反應過來,緩緩從鬼的脖頸處流出。

那只鬼面目猙獰地捂住脖子,眼神中充滿了怨恨,它緊咬的牙關溢出鮮血,拔出腰間的長刀,那柄長刀居然是用血肉構成,上面爬滿了猙獰的瞳孔,看上去令人感到不適。

「我恨你……我恨你!」

鬼的口中傳來怨念的聲音,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手中的刀朝著停格在原地的老人揮下。

「夠了……」

冷漠的聲音里似乎壓抑著憤怒。

‘ ——’

血肉鑄成的長刀在一瞬間折斷。

還沒反應過來的鬼愣愣地看著自己手里折斷的長刀,臉上的表情凝固。

「他可是至死都叫你兄長啊……」

來人的手中握著折斷的血肉刀刃,腰間的劍銹跡斑斑似乎從未拔出過。

鬼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難道說這個男人……空手接下了自己的刀?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自己好不容易擺月兌了這個壓在自己頭頂的高山,現在又出現這樣的怪物!?

「你恨他,可他至死都是愛你的啊……好好反省吧!」

軒浩面無表情地一巴掌扇在這只鬼的臉上,鬼的整個頭顱在一瞬間消失無蹤,血色讓懸掛的圓月更加猩紅。

他面無表情地收回手,之所以不用刀,是因為他沒打算殺死這只鬼。

因為這是繼國緣一的兄長,繼國緣一到死都念叨著的兄長。

繼國緣一剛才揮出的這一刀原本足以殺死自己的兄長,可是這只鬼卻活下來了,一定有什麼原因吧?

軒浩沒有在乎背後的鬼,轉身看著繼國緣一仿佛定格的身影。

這個人已經死了,在揮出最後一刀的途中就已經死了,壽終正寢。

這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軒浩知道自己大概成為不了這樣大公無私的人,但這個人依舊值得他尊敬,所以他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人死後尸體還被糟踐。

「要我幫你殺掉他嗎?」軒浩朝著眼前的老人問道。

「他已經死了!」身後的鬼恢復了頭顱,身形猛地爆退,目光警惕地看著眼前背對著自己的男人。

他不理解為什麼這個男人要問一個死人問題。

然而在軒浩的眼里卻能清楚地看見這具蒼老的身軀上正在消散的靈魂,繼國緣一似乎微笑著朝著他搖頭,嘴里說著什麼。

他听不清楚,不過似乎是跟之前同樣的話,他回想起了繼國緣一最後對自己說的話。

「這是我自己需要了結的事情。」

可是明明沒能殺死這只鬼,也算是了結了嗎?軒浩有些不解,但既然繼國緣一不想讓他插手,他還是選擇尊重對方的決定。

軒浩沉默地抱起繼國緣一干枯的身體,「知道他已經死了,還朝著他揮刀?」

他冷漠地回頭,一雙熾熱的黃金瞳注視著眼前的鬼。

危險,危險,危險!鬼的身體微微顫抖,僅僅只是被這個男人注視他就感覺到了窒息,即使是那位大人也從未給過他這樣的感覺。

這個人,究竟是誰!?

沒有人回答它的問題,眼前的男人轉身就要離去。

看著渾身顫抖動彈不得的鬼,軒浩收回視線轉身離去,他看到過繼國緣一的過去,當然也看見過繼國岩勝,只是現在的繼國岩勝已經完全變成了丑陋的模樣,如果不是繼國緣一叫出‘兄長’他幾乎不可能將這只鬼和那個小時候會送弟弟短笛的哥哥聯系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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