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 龍蟒

離國王都。

昔日雄渾廣闊的都城,此時四面城門洞開,披堅執銳的將士們騎著高頭大馬,沿著御街呼嘯而過。

領頭的將軍高大健壯,手中長槍如龍,一槍穿膛而過,將王宮守門的將士高高挑起,  最後釘在潔白的牆面上,縫隙沿著槍尖蔓延開來。

一槍擊殺守門的將士,王字旗高掛,余下守門的士兵們皆膽寒,一時間竟然無人敢出聲。

倒是那騎著高頭大馬的威武將軍,左右護衛的將士上前,  一人持著大斧,將離國王宮緊閉的正門硬生生的砸開。

門後的士兵們頓時如鳥獸零散,  更有甚者,當即器械投降。

眼前的將軍,是當今聖上的兄弟,昔年戰功赫赫,曾一人一槍,于萬千敵軍之中斬敵首,鎮守邊境多年,將蠻荒偏僻的邊境打理的井井有條,麾下的將士又都是飽經戰事的利刃,諸王上京,天下皆知,唯有此人,才是變故。

生活在都城,安逸窩里的士兵們,  哪里有那等膽氣與其為敵,更遑論,此人,  亦是皇室中人,  亦是李姓血脈。

縱然是造反謀逆,  皇室血脈,也不是什麼人都敢沾染的。

巍巍宮牆,白玉染暇,戰場搏殺出來的將士們,如狼似虎的闖入這座金色的牢籠,驚得籠中嬌養萬千的鳥雀們四散而逃,哭聲尖叫聲不絕于耳。

軍紀嚴明,卻也難以約束人心。

能入宮牆的,必然五官端正,身形窈窕,在這金窩里待久了,那富貴的氣息總能沾染上些許。

即便是那小小的宮娥,亦養的如那千金小姐一般,兼之邊境彪悍,窮苦之人多,女子哪能嬌養,正當壯年的兵丁,散入偌大的王宮,沒了將軍上司的盯梢,  眼前又有一個個貌美宮娥哀哀哭泣,弱柳扶風般的儀態。

總有那麼幾人,難以自持。

靈初趕到離國王都之時,恰是宮門大開之時。

離國的王都,此時的街道,空曠寂寥尤甚邊城。

都城百姓,門戶緊閉,連小兒啼哭之聲都弱不可聞,足見戰爭之可怕。

靈初皺眉,立在城牆之上,望著已經被佔領的城門,遙望了一眼王宮方向,又看了一眼西面的方向,耳邊傳來淡淡的哭喊聲。

嘆了口氣,靈初一步踏出,守著城門宮門的兵丁毫無所覺,幾息之間,靈初已然出現在了宮城之內。

宮城中極,自是帝王居所,那處此刻正有激烈的兵戈交接之聲,一時半會兒顯然也分不出勝負。

靈初反倒是將目光投向了後宮的方向。

那里,是整座宮城里,哭泣和哀嚎之聲最大的地方。

神識鋪天蓋地的蔓延開來,將整座宮城盡皆囊入其中,靈初看見了虛弱瀕死的年老帝王,看見了龍榻前面色蒼白的少年,看見了手持長槍殺伐的王爺,看見了自盡而亡的妃嬪,看見了袖中藏刃的皇後,看見了低頭誦經的年邁太後

也看見了,絕望哭泣的年輕宮娥。

心念一動,神識只需要化作一根根牛毛般細小的刺,刺入那些心懷不軌的人腦中,不過一息之間,便是索命的刀子。

秀姑因家貧入宮,十二歲至今,六年有余,正是最好的年華,卻遇上了謀反這般的大事,吃穿不愁,還學了一手繡活的女子,已然出落的亭亭玉立。

卻不想,反倒是禍患。

當她被一名滿臉婬穢之色的士卒捂住嘴巴,強拉入一處偏殿之時,她的眼眸中便染上了絕望之色。

她拼命反抗,雙手卻被制住,那便用嘴去撕咬,即便她最終要經歷一些不堪,也要讓對方付出相應的代價!

激烈的反抗,縱使被對方打傷了面孔,但也讓對方久久難以成功。

直到她的力氣用盡,衣裙被撕開的那一瞬間,她甚至有些絕望,手中握緊了剛剛散落在一旁的銀釵子,做好了一釵子扎進對方脈搏的準備。

但就在此時,秀姑感覺到那正對她上下其手的男人一僵,緊接著,整個人如同山陵崩塌般沉沉的倒了下來,壓在了秀姑的身上,一動不動。

秀姑猛地側頭看過去,正對上一張怒目圓睜,卻毫無生息的尸體。

死了?

秀姑在宮中,自然見過死人,一眼就發現,這個男人,已經死了。

來不及去探究男人為何會死,秀姑撐著最後的力氣,將壓在身上的尸體推開,握著銀釵子的手,卻沒有絲毫的放松。

猶豫一二,秀姑扒下了男人的里裳,換上顯眼的宮娥服飾,頭發也盡數挽了起來,手上沾了灰塵,將手臉脖子涂抹的看不出原樣,這才拎著包袱,小心翼翼的從偏殿跑了出去。

宮門此刻必然大開,且混亂著,趁此機會,倒不如遠遠離開這巍巍宮牆。

秀姑,只不過是靈初神識之中部分宮娥的縮影罷了,但這秀姑,卻是難得的心性堅韌之人,心思也敏捷。

不少宮娥不僅沒有反抗的勇氣,甚至在那些欺負她們的人莫名死去之後,她們也沒有逃跑的想法,只在原地呆如木雞,或是哀哀哭泣。

靈初殺了那些人,卻沒有再管那些女子。

她能殺了那些欺負她們的人,卻不會一個個都擔在肩上。

機會她給了,抓不抓住,那便不是她的事情了。

靈初殺了一批對女子下手的人, 卻沒有殺那些廝殺的士兵。

俗世的興衰,她並不敢興趣,戰爭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情。

廝殺的士兵,勝敗由己。

一步踏出,腳下的路仿佛剎那間縮短了許多。

原本只是站在宮門前的靈初,下一瞬已然出現在了這座王宮的中極之所,那垂死的帝王床前。

四角垂落明黃色的金紗,繡著精美的龍紋圖案,明珠做底,寶石嵌玉,極盡奢華。

高床軟枕之內,一身明黃龍袍的帝王病容滿面,就連睜眼的動作,都那般的吃力。

十一二歲的少年郎,養的白淨俊俏,年歲不大,卻頭戴金冠,身穿蟒袍,玉帶束腰,稚女敕的面容上猶帶沉穩之色。

正跪在龍床前,一手握著垂死帝王的手,一手緊握寶劍,眉宇間,既有悲傷,又是熊熊燃燒的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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