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天下掉下一個伽羅樹(5200)

作者︰賣報小郎君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內城。

許平志騎著馬,率領十五騎,以及五十名步行的御刀衛,不快不慢的巡視著街道。

御刀衛們背弓掛弩,腰懸佩刀,表情肅穆。

內城戒嚴,百姓不得外出,擅自上街者殺無赦,這既然是防止百姓恐慌帶來混亂,也是為預防敵方細作暗中鼓動百姓,制造混亂。

要說京城沒有雲州叛軍的細作,三歲小兒都不信。

「頭兒,你說京城能守住嗎?您听那動靜,南城那邊似乎失守了。」

右後方,一名年輕御刀衛策馬追上,語氣擔憂的說道。

許平志心事重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沒有听見。

「頭兒?」

那名年輕御刀衛側頭,拔高聲音喊了一句。

許平志這才恍然回神,皺著眉頭︰

「好好巡街,做好分內之事便可,其余事自有諸公頂著,無需多想……」

那名年輕御刀衛咧了咧嘴︰

「您要說自有「我佷兒」頂著,小的心里就踏實了。」

許平志現在是御刀衛千戶,且是實權的千戶,足以稱得上身居要職,位高權重。

這一切當然歸功于他神乎其技的「教育」水平,京城里誰都知道,御刀衛百戶許平志教導出蓋世英雄許銀鑼,以及兩榜進士許新年。

前者家喻戶曉,無需多言。

後者才高八斗,文能提筆,武能安邦,在戰場上屢立戰功。

時至今日,已經沒有人月復誹許平志不當人子,埋沒了許銀鑼這個讀書種子。

許銀鑼是讀書種子不假,但讓他習武肯定錯不了。

年輕的御刀衛小聲試探道︰

「頭兒,你給個準話,許銀鑼到底有沒有把握守住京城?」

見許平志不回應,他激將道︰

「您是不知道,前幾日京城布防,兄弟們都看得出來,叛軍多半是要打過來了。大伙兒都說許銀鑼是強弩之末,潯州城的大捷是大奉的回光返照。

「甚至可能根本沒有大捷,是誆騙百姓和我們這些小人物的。」

擱在平時,許平志會替佷兒辯解,很容易就被套出話。

但現在,他只是無聲的,默默的在心里嘆息。

大哥打到京城來了,這意味著父子倆今日會有一個結局。

許二叔和嬸嬸不一樣,嬸嬸堅定不移的站在倒霉佷兒這邊,畢竟是自己親手養大的崽。

但許平峰卻是許二叔的親兄弟,盡管如今兄弟倆早已形同陌路,可事到如今,一想到佷兒和大哥只能活一個,骨肉相殘,許平志心里便涌起難掩的沉痛

城內的營房里,魏淵站在京城地圖前,目光卻沒有關注地圖,而是看向手里的一面青銅鏡。

鏡子呈半月形,是殘缺的。

鏡子里映照出大戰的場面,這件叫做「渾天神鏡」的法寶,是許新年交給他的,有助于他運籌帷幄,實時觀測戰況。

魏淵現在只是凡人之軀,不可能參與守城。

京城四座城門,北邊是雲鹿書院的張慎、李慕白、許新年等人在守,對手是前雲州都指揮使楊川南。

魏淵記得,此人出身武將世家,明面上是王黨的人,三十出頭時,被任命為雲州都指揮使,與他沒有太多交集,但魏淵記得楊川南父親楊召。

是個極擅長統兵、攻城的將才。

楊家有一本《破城十二計》的兵書,從楊召祖父那輩開始著書,傳承三代,到楊召手里才真正寫完。

據說此書將古往今來攻城之計歸類統合,劃分為十二計,若是公之于眾,楊家足以在兵法史上留下一筆。

不過這本書從著成之始,便被定為「一家之學」,不傳外人。

「今日得見,名不虛傳。」

魏淵看了眼遍布裂痕北城牆,已經不適合再繼續守下去,至多一炷香時間,張慎等人便改退走了,與南城一樣,改位巷戰。

西邊是恆遠、楚元縝率領禁軍和蠱族殘余戰士負責鎮守,此處戰況最穩,尸蠱族拉起一支悍不畏死的尸兵,配合暗蠱部神出鬼沒的暗殺術,接連打退雲州軍。

對于西城門這邊,魏淵只要保證充足的炮彈和滾木支援。

東邊是打更人金鑼們率領京城十二衛,以及禁軍五營中的百戰營鎮守。

此處戰況最慘烈,面對的是玄武軍的重甲士,這些武裝到牙齒的悍卒,火銃和箭矢無法傷其分毫。

依仗法器重甲、戰刀,連精銳中的精銳,皇城禁軍都不是他們對手。

配合雲州方的四、五品武夫,可謂所向披靡。

好在四品高手不多,城牆保存完好,還能堅持。

守衛最薄弱的南城,在魏淵故意網開一面的情況下,已經失守。

魏淵在南城埋了大量地雷,民房里藏著兩千甲士,主干道架了十六座火炮,百姓早已清空。

雲州軍一旦深入其中,大奉軍就順勢關門打狗,給予痛擊。

但戚廣伯一直穩打穩扎,只派不多不少的部分兵力進攻城南,一邊于守軍鏖戰,一邊模清路況。

京城道路復雜,模不清路況就一頭扎進來,很容易被大奉軍依靠地形優勢,分而化之,各個擊破。

「倒是不錯的帥才的。」

魏淵一邊冷靜下達命令,根據各處情況調派人手,一邊關注渾天神鏡內的畫面。

「觀照寇陽州!」

魏淵沉聲道。

渾天神鏡一邊叨叨著廢話,一邊映照出寇陽州的情況。

之所以不照許平峰,是因為這超出了渾天神鏡的能力範圍,會遭到反彈。

而寇陽州是己方盟友,不會拒絕魏淵的觀照。

魏淵掃了一眼,微微搖頭,並非寇陽州和許平峰的操作有什麼問題,事實上,兩人都是高手,互相見招拆招,極為精彩。

只是仍然難逃武夫與其他體系戰斗時的窠臼,所以沒有過于驚艷之處。

大概也只有許七安這種手段迭出的武夫,才能打破武夫和其他體系戰斗時,誰都奈何不得誰的窘境。

不過,魏淵注意到一件事,兩人越打越往內移,朝著皇宮方向而去。

「觀照姬玄!」

魏淵下達命令,讓渾天神鏡轉移了視角。

畫面中,一道黑影顯現,亂發飛揚,身上甲冑破爛,露出健碩的上半身,戰神般桀驁不羈。

他掌心握著一枚玉符,輕輕捏碎,清光升騰間,消失不見。

空中便只剩一襲白衣,孫玄機左顧右盼片刻,猛的扭頭,望向皇宮方向。

「意在皇宮啊。」

魏淵挑了挑眉

皇宮上方。

許平峰袖中飛出一塊小巧的四方台,輕輕一推,四方台飛出的剎那,便撞入傳送法陣中。

下一刻,轟一聲砸在皇宮內,化作一面高七尺,長寬約一丈的高台。

高台上清光一閃,出現姬玄披頭散發的身影。

他直接通過傳送玉符,借助許平峰的傳送台來到皇宮。

與此同時,他腰間的錦囊里不斷飛出一塊塊青銅法器部件。

青銅部件自動于空中拼接,組建成巨大的金屬圓盤。

寇陽州的刀意接二連三斬在青銅法器上,震落濛濛清光,卻無法毀壞這件天命師法器分毫。

這個過程中,許平峰還不斷施展傳送、防御等陣法,阻斷寇陽州的強攻,青銅法器組建的時間不長,四五息後,組裝完畢。

許平峰抬腳一踏,與法器配套的圓陣豁然擴散,形成順逆旋轉的領域,將皇宮隔絕在另一片世界中。

這是早就制定好的計策,考慮到傳送玉符的存在,許平峰一直在觀測皇宮中的氣數,鎖定女帝的位置。

以他的位格,一般的屏蔽氣息法術,根本瞞不過他的眼。除非是初代監正留下的法器,或天蠱「移星換斗這種超凡領域的法術

「退去一百丈!」

張慎大手一揮,剛攀上城頭,揮舞著戰刀準備大開殺戒的十幾名敵軍,詭異消失。

「回去!」

李慕白揮舞袖袍,將迎面射來的箭矢、炮彈一股腦兒的打了回去。

相比其他城門,擁有雲鹿書院大儒坐鎮的北城門守的最穩,城牆保存最為完好。

大儒們配合守軍中的四品高手,很好的把北城門守了下來。

但因為「言出法隨」使用過度,兩位大儒體表籠罩一層淡淡的清光,已經稀薄到快一滴都沒有了。

體力和精神處在枯竭的邊緣,繼續下去,沒了浩然正氣的護持,法術的反噬會直接施加在身。

「咻~」

淒厲的破空聲里,一道冷箭裹挾磅礡氣機,射向張慎胸口。

精疲力竭的張慎心里一凜,這時,耳邊傳來許二郎冷靜的吟誦聲︰

「朝左偏三尺!」

清光鼓舞,法術涌動,那道箭矢硬生生朝左側便宜了三尺,擦破張慎的手臂掠過,在身後的城牆炸出一道深坑,碎石激射。

許二郎抖了抖手中的灰燼,如釋重負。

潯州城一戰後,他成功晉級,正式踏入六品儒生境,這個境界的儒生,能白嫖別人的技能,凡眼見,皆能附之筆端,錄于紙上。

真正擁有不俗的戰力。

以許二郎這樣的年紀,算是極有天賦的。

在許家,也就大哥這種妖孽能壓他一頭,父親許平志目前是七品煉神境武夫。

方才他一直在記錄張慎和李慕白的法術,只成功了一次,剛薅完羊毛,就用回了羊身上。

許二郎品級低,記錄的法術效果不及原版,所以只能偏三尺。

許二郎湊到女牆外,張望一眼,射箭的是前雲州都指揮使楊川南。

這位雲州前都指揮使,在青州戰役中展現出不俗的軍事素養,深諳兵法,極擅攻城拔寨。

這狗東西許新年咬了咬牙,沉聲道︰

「老師,慕白先生,你們暫且休息吧,這里交給禁軍們。」

比體力是比不過武夫的,打到現在,武夫還是活蹦亂跳,城上城下來回奔走。

張慎和李慕白剛要點頭,忽地心有所感,齊刷刷朝皇宮方向望去,那里,有一塊巨大的、散發磅礡偉力的圓盤,籠罩整個皇宮。

在場的五品、四品高手,同樣感應到了天命師法器散發的磅礡力量。

他們或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都能察覺到皇宮方向的異常。

「陛下」

許新年臉色微變。

楊川南如釋重負,繼而嘴角勾起。既然打到京城了,那麼大奉皇帝的人頭,怎麼也要收入囊中,才不枉此行。

斬了女帝,大奉士卒軍心還能穩固?百官還能鎮定?百姓還能壓住心里的恐慌?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這是從古至今都顛簸不破的理兒

怎麼回事楚元縝御風而起,直入雲霄。

金身燦燦的恆遠大師縱身躍起,踩在飛劍上,過程中,替楚元縝擋住了一顆炮彈。

「這是什麼法器?」

恆遠大師臉色凝重的望著遙遠處,那件籠罩皇宮的青銅圓盤。

潯州城的戰斗中,天地會成員負責圍獵地宗妖道,因此沒見過這件法器。

「陛下有危險。」

楚元縝臉色凝重,他知道懷慶應該有保命手段,但直覺告訴他,懷慶危險了。

雲州軍陣前,戚廣伯深吸一口氣,朗聲道︰

「攻城!」

他身後尚有五千兵馬,是雲州最後的精銳。

擂鼓聲里,傾巢而出。

青銅圓盤現世的剎那,京城里高品級的修士,幾乎都感應到了它的存在。

這類頂級法寶,每一件都有它特殊的象征,注定無法低調。

張慎、李慕白、楚元縝,以及金鑼和禁軍中的高手等等,心里一凜。

青銅圓盤既是出現在皇宮方向,那不管這件圓盤是敵是友,皇宮定是遇襲了。

魏公怎麼還沒下令回援部分終于女帝的高手,心急難耐。

而顧全大局的,想的是,此刻若是回援皇宮,便等于放棄了城牆

西苑地下密室里,嬸嬸心里陡然一顫,結結巴巴道︰

「玲月啊,娘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好怕」

她說著,看向女兒,發現許玲月臉色凝重,微微抬頭,目光盯著頭頂東南方。

身邊的好姐姐慕南梔,與許玲月目光一致。

「怎麼了?」嬸嬸追問道。

許玲月低聲道︰

「有高手來了。」

至于多高,她不太清楚,畢竟自學成才,缺乏相應的知識和經驗。

「是超凡境的高手,有,有三個」

慕南梔吞了吞口水,終于有些害怕了。

盡管跟著許七安經歷了大風大浪,可現在姓許的不在啊,而且敵人似乎就在附近,花神該慫還是會慫的。

嬸嬸顫聲道︰

「是,是許平峰嗎?」

她聲音有些尖。

听見許平峰三個字,另一邊的陳太妃轉頭看了過來,表情復雜。

地下室里,女眷們騷亂起來,膽子下的「嚶嚶嚶。哭起來。

膽子大的嚷嚷著要禁軍護送她們逃離皇宮,場面一下子亂起來。

不是只有嬸嬸突然害怕,她們同樣感受到了超凡境高手的威壓,陷入惶恐和畏懼的情緒里。

太後深吸一口氣,訓斥道︰

「肅靜!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嘈雜的聲音這才稍稍停歇。

這些女眷里有後宮妃嬪,有文臣武將的女眷,懷慶把他們聚集在皇宮里,名義上是保護,實則是人質。

太後雖然不喜歡懷慶這個女兒,但既然她把這些女眷交給自己,那身為後宮之主的自己,就理當管好她們。

太後繼續道︰「陛下還在上面,她既然沒有安排我們撤走,自然有所依仗,不必驚慌。」

許玲月當即道︰

「我,我大哥不會不管我和娘的。」

她這句話比太後的安慰更管用,妃嬪們、高官女眷們終于平靜下來,默默抹著眼淚。

吵鬧凶的幾個,也不再想要逃出去。

太後看了許玲月一眼,有些驚訝。

許玲月回了一個柔弱可人的姿態

姬玄一刀斬滅蜂擁而來的禁軍,耳邊傳來許平峰的傳音︰

「金鑾殿!」

趁著許平峰與寇陽州糾纏,他一步跨過層層宮牆,視禁軍如無物,穿過午門,來到金鑾殿外的廣場上。

前方,金鑾殿外的檐角下,丹陛上,站著一襲龍袍的女帝。

望著風華絕代的女帝,姬玄眼里閃過一抹恨意,正是這個賤人和許七安謀逆造反,才害的他弟弟姬遠身死。

死前受盡凌辱。

至于魏淵敢奇襲雲州,殺他族人,姬玄已經從許平峰那里得知。

作為「七皇子」,他當然也要為族人報仇,屠戮大奉皇室,男女老幼,一個不留。

不過心里並無恨意,只有大本營被破壞的惱怒,雲州那些族人殺了便殺了,最好連他老子一起殺。

姬玄不但不生氣,反而要拍掌叫好。

老子活著,兒子怎麼出頭?

反正對國師來說,只要是皇室血脈,扶持誰都是一樣。

姬玄掃了一眼女帝手里得傳送玉符,嘿道︰

「不妨傳送試試。」

女帝面無表情,眼神冷淡的俯瞰,冷冰冰道︰

「不需要!」

姬玄點點頭,道︰

「大奉將士們在外拼殺,身為一國之君,豈能龜縮在皇宮中?

「我帶你去見見大奉將士。」

他要在大奉守軍面前,親手斬殺女帝。

姬玄沒有廢話,氣機一蕩,推動他掠向懷慶。

懷慶依舊沒動,揚起左手,手中一面地書碎片,她用地書碎片,指了指姬玄頭頂。

下一刻,一道黑影從天而降,重重砸在姬玄和女帝面前,砸的金鑾殿外的廣場劇震,無數磚石齊齊震飛,塵土飛揚。

那嵌入地底的,是雙手合十,渾身沾滿金色血液的伽羅樹。

姬玄猛的抬起頭,望向天空。

看見了青銅法器一件件崩解,看見隔絕皇宮與外界聯系的「幕布」散去。

看見立在高空,渾身潔白如玉的許七安。

初代監正留下的法器,被一品武夫以暴力硬生生轟開

從皇城到內城,從內城到城外,留心此處的高手,不管是大奉方還是雲州方,都看見青銅法器的瓦解

PS︰生產隊的驢羞愧的磕頭,繼續碼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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