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玉碎

作者︰賣報小郎君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意,便是武道!

自領悟「玉碎」以來,他的武道,就已經定下來。

要評當世最霸道的「意」,魏淵的「破陣」算一個。

但要論世間誰的武道最純粹,最極端,許七安的玉碎絕對排在前列。

其他武夫領悟的「意」是為戰斗,為殺敵。

許七安的「意」,不為瓦片,只為玉碎,是奔著同歸于盡去的。

為的,就是賭命。

乍一看,他是因為魏淵戰死,被局勢一步步逼的領悟了極端的「意」,可是,如果沒有《天地一刀斬》做鋪墊呢?

如果沒有這部「一刀之後,你死我活」的極端絕學打基礎,他當日在玉陽關面臨絕境,真的能領悟「玉碎」?

如今想來,從他當初選擇《天地一刀斬》這部極端絕學開始,他的武道之路就已經定下來了。

如今想來,他能迅速領悟「意」,踏入四品,也是因為他一直修煉這個「意」,從八品練氣境開始,就在修煉「玉碎」的雛形。

許七安喊出「賭命」,不是意氣用事,不是豪言壯語,而是有原因的。

自斬殺貞德,入江湖以來,許七安的處境,始終是如履薄冰……

一邊要防備許平峰的謀劃,一邊要防備佛門的追殺。

在這種逆境之中掙扎,他對「玉碎」的感悟,越來越深刻。

直到犬戎山這一戰,游走于三位超凡境強者的圍攻,隨時殞命的真正絕境中,玉碎,終于迎來了突破

賭命?!

這聲咆哮響徹天地,連犬戎山下的軍鎮,里面的士卒騎兵都听的一清二楚。

盡管相隔遙遠,可犬戎山發生的戰斗,動靜這麼大,軍鎮這邊也能清晰感受到。

深知武林盟遇到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

許七安和三名超凡境強者的戰斗,時不時的從山里打到天空,軍鎮這邊看到一清二楚。

納蘭天祿召來暴風雨的手段,

「賭命?許銀鑼被逼著賭命了嗎」

暴雨里,一名武夫抹了一把臉,嘴皮子顫抖。

「都說許銀鑼義薄雲天,以前只听說,沒見過。今日才知傳言非虛。他為了我出戰,已將生死置之不顧。」

一名底層士卒握緊佩刀,熱血沸騰,恨不得上天去助陣

「許,許銀鑼他被逼到窮途末路了」

一名萬花樓女子,捂著臉,眼里含淚。

眾人臉色悲戚、憤慨、擔憂,顯而易見,面對如此強大敵人,面對神靈般的力量,許銀鑼孤注一擲,要與對方搏命。

這番喊話,更像是絕境之人,在發出憤怒的嘶吼。

蓉蓉臉色煞白,秀拳緊握,一顆心幽幽的沉了下去。

「何至于此!」

柳公子听見了師父的喃喃聲,側頭看去,師父握劍的手微微發抖。

出于師徒間的默契,柳公子明白了師父的意思。

何必為了武林盟拼到這一步?

何必要死守犬戎山?

不遠處的曹青陽轉過頭來,看著中年劍客,低聲道︰

「是為了老祖宗,老祖宗在里面閉關。」

迎著眾人困惑的目光,曹青陽解釋道︰

「因為京城那一戰,老祖宗幫了他。所以,他會堅守武林盟,絕不退讓。」

京城那一戰中,老祖宗也出手了?

所以,許銀鑼今日為武林盟而戰,不惜搏命,只為報答當日的援助之恩眾人沉默了。

蕭月奴往前走了幾步,深吸一口氣,揚聲道︰

「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肝膽洞。毛發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

她望著風雨中而立的年輕人,輕聲呢喃︰

「一諾千金重。」

眾人恍然想起,這是許銀鑼的佳作之一,據說是在雲州獨擋兩萬叛軍時所作,後來在京城廣為傳唱,被說書人傳遍中原。

許銀鑼,一諾千金重

御風舟。

許元槐渾身被大雨淋濕,俯瞰著下方的那道身影,神色復雜︰

「要搏命了

「他終于也被逼到窮途末路了。」

許元霜蹙眉不語。

姬玄站在船舷邊,微微俯身,似是想再看的清楚些。

「納蘭雨師調動了這方天地之力,我不敢說威力有沒有達到一品,但絕對在二品巔峰的層次。」

姬玄深吸一口氣︰「這比許七安足足高了一整個大境界,如果他沒有同境界的幫手或底牌,必死無疑。」

「賭命?」

「東方婉蓉」眸子五色流轉,這是五行之力盈滿身體的征兆。

她語氣平淡,甚至有些不屑,反問道︰

「區區三品武夫,也配與我賭命?」

說話間,她高高揚起右手,掌心對準天空。

轟~

雷霆接二連三的劈下,在她掌心慢慢「劈」出一根長矛。

長矛由純粹的雷電組成,熾烈的藍白色,表面跳動著電蛇,發出「滋滋」的聲音。

「東方婉蓉」將汲取來的無形之力,匯入雷電長矛,熾烈的藍白色頓時變成了五色流轉。

她的手開始顫抖,似是掌控不住這股力量了。

「我只要輕輕投出這根雷矛,你必死無疑,賭命?你姓許的配嗎。」

盡管說著極具嘲諷的話,但「東方婉蓉」的語氣和表情,卻沒有絲毫嘲諷,平靜的仿佛在說著大道至理。

度難金剛和修羅金剛默默後退,在遠處雙手合十。

這根五行流轉的雷矛,給了他們無比強烈的威脅,引以為傲的金剛體魄,在它面前竟沒有半點底氣和信心。

納蘭天祿手里的這根雷矛,凝聚了此方天地與雷電之力,可殺任何一位三品武夫。

危險危險危險許七安只覺得身體在瘋狂預警,求生的本能催促他趕緊逃離。

這根雷矛凝聚的力量,足夠殺死他。

「許七安,你這次若是不死,必定名揚天下,我的楊兄又得羨慕的捶胸頓足,嫉妒的恨不得奪舍你」

李靈素腳踏飛劍,在極遠處圍觀。

原本追殺他的白虎淨心等人,此時已經罷手,關注遠處戰況,誰都知道,決勝的關鍵時刻到了。

南峰頂的曹青陽一群人,屏住了呼吸,一張張臉色發白,一雙雙目光凝望。

他們仿佛在這一瞬間,化作了雕塑。

「魏淵」

納蘭天祿低聲自語,跨前一步,猛的投出了雷矛。

這一刻,他腦海里浮現的是那襲大青衣,暴雨中的那個年輕人,漸漸與記憶中的那個男人融合。

納蘭天祿並不在乎武林盟的存亡,甚至不是純粹的為了龍氣而來,他之所以選擇和潛龍城、佛門合作,是因為知道遲早要和許七安遇上。

武林盟也好,老匹夫也罷,納蘭天祿根本不在乎。

他甚至不在乎許七安這個人。

他這根矛,刺穿的是二十年來的心結,刺穿的是與大青衣的恩怨糾葛。

轟隆隆

可怕的音爆聲里,雷矛化作絢麗的流光,刺穿雨幕。

在場所有人的瞳孔里,映出了這道絢麗斑斕的流光。

許七安沉澱了所有情緒,坍塌了所有氣機,身軀化作黑洞,吞噬體內的力量。

面對這道流光,他冷靜的斬出了鎮國劍,斬了《天地一刀斬》。

黃銅劍爆發出璀璨的光華,隨著許七安的揮劍,熾烈洶涌的光華收斂,凝成一道金色的細線,呈弧形,掠過雨幕,掠過虛空,斬向五色流光。

這道凝聚了許七安所有力量的劍光,宛如脆弱的絲線,先是斷裂,繼而潰散。

然後才是「轟」的爆炸聲。

而這個時候,眾人听見爆炸聲的時候,雷矛已經勢如破竹的刺向許七安。

天地一刀斬,只是削弱了雷矛的力量,沒有阻擋它的步伐。

風雨仿佛凝固了,時間仿佛停止了流動。

一道道目光望著即將遭遇厄運的許七安,他們的臉上「緩慢」的浮現出或悲傷、或悵然、或狂喜、或擔憂的神色。

緩慢,是因為雷矛的速度,比他們的面部要快

噗!噗!噗!

一層層浩然正氣潰散。

「浮屠寶塔」

許七安張開雙臂,迎接了雷矛。

滋滋

雷矛擊中許七安的瞬間,沒有向尋常武器一樣貫穿而去,它直接「消融」在許七安體內。

下一刻,他的體表跳躍起刺目的電弧,他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噴吐出絢爛的五行之力。

雷矛的力量在他體內炸開了,摧古拉朽的毀滅著他的生機,毀滅著三品武夫旺盛的生機。

這樣的殺傷力,遠比貫穿身體要可怕很多很多。

許七安的眼楮里,光芒慢慢褪去,陷入死寂。

他焦黑的身體從空中跌落,無力的跌落。

「許銀鑼!!!」

南峰頂上,突然爆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不知是誰在哭喊。

御風舟上,許元霜身子一晃,臉頰有兩行滾燙的液體滑過,她的望氣術告訴他,那人的氣息湮滅了。

直到此刻,她仍不知自己是該歡喜,還是悲傷。

「死了?」

姬玄眯著眼,目光穿透雨幕,一眨不眨的望著下墜的焦黑身影。

李靈素御劍而出,臉龐僵硬,飛向許七安,想要在他墜落前接住他。

另一邊的密林里,苗有方也在林子里狂奔,奔向下墜的許七安,粗鄙的江湖游俠滿臉發狠和悲傷

雲州!

今日天清氣朗,東北方冷冽刮骨。

位于九州大陸南端,靠近沿海的雲州,濕冷陰寒,但氣溫比其他地區要高不少。

也是寒災最不嚴重的地方。

習慣站在瞭望台遠眺的伽羅樹菩薩,今日坐在茶幾邊,盤坐飲茶,品嘗雲州的特色美食。

而總是獨自煮茶、飲茶的許平峰,則在瞭望台站了一天。

「唉,你說武林盟這一戰,要是能殺了許七安,殺了老匹夫,那該有多好。」

許平峰忽然感慨道。

「听你這麼說,就是此事不成了。」

伽羅樹菩薩語氣平靜。

「還是有希望的,只不過成與不成,講的是天命。我等謀事,成事看天。」

許平峰負手而立。

「許七安若是戰死雲州,那半數國運便還于大奉,對你我之事不利。」

伽羅樹默默看著他。

許平峰點了點頭,答非所問的感慨道︰

「若是沒有武林盟老匹夫從中作梗,今日便是收回半數國運的最佳時機。

「如今重新復盤以前走過的棋,當日留花神轉世一命,是我的一個疏漏。」

伽羅樹菩薩放下茶杯,似乎明白了什麼,側頭看向白衣術士的背影︰

「你還有其他謀劃。」

許平峰笑了起來︰

「與監正老師對弈,永遠不能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里,永遠不能只奔著一個目標去。不然,會輸的很慘很慘。

「你知道我是怎麼在雲州謀事,建立潛龍城,瞞住監正二十年的?」

「阿彌陀佛!」

度難金剛雙手合十,念誦法號。

阿蘭陀對許七安呈現出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以廣賢菩薩和度厄羅漢為首的僧侶,傾向于將許七安度入空門。

他們支持的是大乘佛法。

伽羅樹菩薩為首的一派,則推崇小乘佛法,因此對許七安態度並不友善。

護法金剛,毫無疑問是伽羅樹菩薩一派的。

因為這位佛門戰力第一人的菩薩,執掌著九大法相之一的金剛法相。

在這個背景下,度難和度凡兩位金剛,對許七安的態度是可度,可殺。

從雷州到雍州,這一路上的矛盾和沖突,消磨了兩位金剛的耐心。

既不肯皈依,又屢屢與佛門為敵,那便殺了。

「如此一來,阿蘭陀也不用為此事爭的頭破血流,大小乘佛法的沖突會溫和許多。」

修羅金剛心里也是這麼想的。

突然,東方婉蓉高亢的尖叫,叫聲痛苦淒厲,她的體表跳躍起刺目的電弧,白皙的皮膚瞬間碳化。

她長大的嘴巴里,眼楮里,鼻孔里,耳朵里,噴射出七彩的絢光。

一股可怕的力量在她體內爆發,瞬間帶走了她絕大部分的生機。

玉碎!

還不等兩位金剛反應過來,遠處又是「轟隆」巨響,浮屠寶塔沖破土塊的掩埋,浮空而起,飛向下墜的許七安。

塔頂凝聚出一尊金身法相,一手拈花,一手托著玉瓶,身形略胖,慈眉善目。

玉瓶灑下斑駁的碎光,宛如春雨,匯入許七安體內。

藥師法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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