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年關將至，一句句叮囑的都是慢點開車，幾天後王曉丹也需要去南岔醫院待產。
季東青的車也穩穩地進入了家里的院子，小妹依舊是以往的樣子，跑前跑後吃零食。
與上次相比家里規矩了很多，不用問有勤快人幫助小妹把家里刷了一下。
院子里憑空多了很多廢品，從洋釘到各種水管，破瓶子爛罐子，都是季東青老父親從周圍拆遷的房子那邊撿出來的。
木柴堆比以前大了好幾圈，絕大多數都是別人家搬家之前給老季同志的燒柴，還有一些棚子拆下來的板坯。
雖然是大冬天，板廠那邊的四輪車還是來回跑，不斷從即將拆遷的人家把不要的木頭柈子拉倒板廠那邊削片。
用不了幾天，這些表面已經發黑的木頭柈子將變成合成家具南下到全國各地，或進入新房或進入舊房，完成生命中最後的旅程。
與季東青家隔著一條馬路是拆遷辦，家里養了五條大狼狗，時不時對著周圍路過的居民狂吠兩聲。
拆遷辦的院子里堆滿了從各家搜集來的房架子，有專門的工人拿著拔路把洋釘拔出來，拆解好的木材按照大小號堆成一堆。
這些木材也將和那些木頭柈子一樣進入板廠的削片機變成碎屑，完成生命的最後輪回。
以前林區蓋房子大面積的房屋是鋼制房架子，拆遷辦這邊最中意的就是這些鐵軌，光是這一項收入就能夠抵償各種費用。
圍繞著季東青家的院子，周邊大片的民房已經變成了磚頭瓦礫，老季同志在院子里撿了一大堆品相不錯的磚塊，說想在道北再弄一間房。
季東青家里這一棟，大姐家的隔壁已經被拆了，家里的電路和其他東西都是單獨走出來的，林區管理很是到位。
空出來的地方老季同志申請了養殖專業戶，拿著板坯把對方的園子隔離起來，家里的十幾頭西門塔爾正在里面曬太陽。
門前的牛糞堆積如山，按照老季同志的規劃，明年一港田車一百五十塊錢賣給種植平貝的農戶。
家里夏天的時候曾經短暫的買回了一匹馬，最終因為沒有活計，老季同志只能忍痛把最喜歡的牲口賣掉。
放眼望去，以往那熙熙攘攘人群的居民區現在已經冷冷清清，季東青走在熟悉的道路上心里有些失落。
玩伴們幾乎都南下了，家人也跟著到某個城市定居，以後林業上曾經的汪洋大海不知道會變成了哪一個城市里的一顆粟米。
最終自己也將如同這些人一樣，淹沒在大城市的喧囂和繁華之下。
儲木場最後幾車木材也南下了，偌大的場地現在空空蕩蕩，圍欄拆了一半，其余的站在那里孤零零的。
「嗚嗚嗚……」
「大哥，火車來了，你還買票麼？」
遠處傳來火車進站的鳴笛聲音，小妹那邊啃著凍梨從門內探出半個身子，身後是老季同志掃院子的聲音。
「不用了，大姑那邊年後不下雪我就開車去，等下招呼大姐他們過來吃飯！」
家里的各種東西都有，季東青張羅了火鍋，老季同志愛吃。
「家里年貨都齊備了，今晚好好休息下，明天咱們回一趟山外，你大姐他們看著家，大鳳生孩子了！」
家長里短一大堆，老季喝了兩罐啤酒忽然這麼一句，季東青不由得一震欣喜。
「真快啊，家里都倆孩子了！」
想到大妹家的情況，季東青有些唏噓，對方家里原來有個小姑娘了，現在又想生一個，本來條件就不好，現在……
「不讓生非得生，我姐夫有胃病，我二姐這幾年也一直在家種地，能賺多少錢，非得想要個小子這回又生個閨女，說還想生第三個呢，真服了！」
小妹夾了一口羊肉吹了一下，三兩口吞下墩子，聲音里都是不滿意。
時常小妹和二妹之間還聊天，作為親姐妹，小妹很關心姐姐的生活。
按理說大妹兩人歲數都不大，家庭條件稍微好點然後再生第二個就行，或者不生，現在一家四口，一個外出打工一個在家種地。
典型的農民配置，二姐夫還不算啥手藝人，獨自養家著實有點困難。
再加上大妹老公公還有病吃藥，一間草房，日子過得那叫一個緊吧，可是生孩子這件事上面誰勸啥都不听，堅持現在生。
老太太去世的時候倆人來了一次，從那以後再就沒來過，平常電話不打一個，按理說老季都不應該去，又是老季的老兄弟一個電話。
‘當爹的不去那叫外人咋說？’
老季同志是那種超級在乎外人口碑的老農民，正好季東青這次開回來的車夠牌面，趕緊的回家看看。
「生就生了吧，等下準備點山特產帶著，這次的錢老頭出哈，咱們三都去，作為親姐妹你不能不到場！」
想到繼母，季東青心里也不好受，晚上各種張羅，老季同志不願意給帶那麼多，仔細的盤算了一大頓帶了兩袋子東西。
第二天一早四點多季東青就出發了，還好南下的車並不多，季東青一路飛馳，下了高速是鄉道，天蒙蒙亮。
冰雪路面上有一層薄霜，季東青努力握住方向盤。
「咱們先去老家接上你老叔，然後再去！」
「接他干啥？煩死人！」
到了興農火車站，老季同志也醒了，季東青本來想要直奔妹妹家里去，結果老季非要回老家，無奈只能轉向。
「回去看看，咱們中午到那邊就行！」
感受著車子的優越性能，老季同志眼楮里都是自豪。
村里人現在有小轎車的都少，更何況兒子這種國際名牌，能回去一定要回去轉悠一圈。
雖然季東青說車子是公司的，但是也是給兒子配的，這就是牌面。
季東青盡量給車子加速，避免陽光晃在路面雪化了變成鏡面，到時候即便是奔馳跑起來也費勁。
天空開始全亮了，季東青車子出現在老季同志老兄弟家的門口。
「去叫你老叔……」
「誰愛去誰去！膈應死了！」
「滴滴滴滴……」
老季意思讓兒子下車，季東青這次根本沒理，直接按了車喇叭。
「汪汪汪……」
院子里的大黑狗開始叫喚，接著附近人家的狗也開始叫喚，老季臉色陰沉，看小妹，小妹也別過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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