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走後門

秦邵盡管已經做好建昌侯張延齡做出出格的事情,但沒想到還真超出了他心理預期。

他想到那廝會吃喝嫖賭、霸佔人家田地或者強搶那個民女什麼的,比較符合他張狂、浪蕩貨的本性,沒想到這廝竟然連妻子都殺!

「他為何會殺妻?」

秦邵問道。

「建昌侯寵愛妾室,跟妻子顧氏發生矛盾,拌了幾句口角,可能也因為那寵妾火上澆油,建昌侯拿棍子打妻子,就給打死了!」

張璁回稟道。

「是誰報的桉?以建昌侯的德行應該不至于會承認此罪行吧?」

秦邵有些迷惑。

大明律︰夫毆妻至死者,絞刑,屬于真犯死罪,秋後處決;如果是預謀殺人,根據犯罪實行狀態,既遂者斬,致傷者杖一百流三千里,未得手的杖七十;過失者不論罪。

就秦邵了解的大明律,關于殺妻的事情,很少能定桉以命抵命的。

說到底,這個年代還是男性地位要高許多。

就根據現在的大明律可以看出,說是殺妻判處死.刑,後面還有個過失者不論罪。

建昌侯又不是個傻子,完全可以說自己是過失殺人,逃過罪責。

另外,說妻子給自己帶綠帽子也是不錯的方法。

按照《大明律》中的規定,如果一個丈夫當場發現了妻子的出軌行為,那他可以殺死妻子和奸夫而不用受到法律處罰。

這條律條還是經過太.祖朱元章首肯的,他認為一個男人發現自己妻子跟另外一個男人在床上時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是很正常行為。

並且還補充了一個很有趣的律條,那就是︰如果丈夫只殺死妻子而放走奸夫,那他將按照殺妻的罪名受到懲處。也就是說,丈夫發現自己被綠後,只有殺死通奸雙方才能免責,只殺一個反而要遭到處罰。

秦邵第一次看到這個律條的時候,正在喝水,差點沒將水噴出去!

老朱那性格確實會有此想法,他性格強硬,看不得男人軟蛋,這是用律條讓男人強起來。

就怕武大郎遇到西門慶,實力不足,被反殺了!

不過堂堂建昌侯說自己被戴了綠帽子也不好看。

「建昌侯當然不會承認殺妻,他說妻子顧氏是生孩子難產而死的,只是妻子的陪嫁丫鬟看到他殺妻,逃到顧氏娘家,顧主事就帶了家人前去順天府報桉。」

張璁解釋。

「顧主事?」

「忘記跟陛下介紹,建昌侯去歲妻子過世,娶了戶部顧主事顧安的小女兒為妻,這不過才兩年時間,顧氏懷孕沒多久還沒生產,誰知道卻發生這種事情,听說顧主事的妻子听了當場就昏了過去。」

張璁很惋惜地說道。

顧安和張璁是老鄉,認識很多年。

張璁科考不順,在京城四處踫壁的時候,顧安還曾幫助過他。

張璁這人不擅于維護人際關系,特別是早些年科考不順的時候,性格有些極端,跟夏言多次發生矛盾也是基于如此。

如今一切順遂,雖然張璁一心做孤臣,跟顧安沒有太多來往,但畢竟算是自己的老鄉故友,很是同情。

顧安這人其實心地善良,待朋友真誠,但在職場上也有油滑的一面,其實也算是急于求成。

他沒什麼後台和大的關系,只能想門路靠結交權貴,期望自己仕途上有些進步。

當初他跟建昌侯結親的時候,張璁其實並不是很贊成,還讓自己的兒媳跟顧安的妻子聯系,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只是顧安並未將自己的勸道放在心里。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以張璁的做人,自然不會主動為老友奔走,但他能做的就是將這件事的真正實情告知皇上,也算全了顧安當年對自己的幫助。

大明律,死.刑,特別是皇親國戚的審.判,官府抓了之後,到刑部,然後到大理寺,最後結果還是要皇上定奪。

如果先帝在的時候,即使建昌侯殺了妻子,不,就是殺了顧安一家,張璁也不敢想象張延齡能受到重罰,張太後不倒打一耙,事情能不了了之就不錯了!

就是如今新帝上位,張璁如實稟報,也只是想皇上給建昌侯一些教訓,讓顧安從牢里放出來就好了。

是的,顧安如今也被抓入大牢。

張延齡以誣告的名義告顧安,顧安也被關進了刑部大牢,如今單等刑部審查判桉。

「為小妾打死懷孕的妻子?」

秦邵有些無語。

張家果然是爛泥扶不上牆,最後家破人亡也不冤!

不過想想能培養出張太後這樣「格局」的女人的家庭,能有什麼格局和前瞻眼光呢!

「比打死更過分,顧氏懷孕八個月,本就快生產了,張延齡打死了顧氏,擔心被發現打死妻子,就用刀剖開了顧氏的肚子,將孩子拿了出來,做出妻子難產而死的假象,恰巧被剛從外面回來顧氏的丫鬟發現,不然這事……」

張璁嘆息說道,他當初听了這樣禽.獸不如的事情,縱然見慣不少事情,仍然不免惡寒!

「不過這事也只是顧氏丫鬟一面之詞,至于具體情況,單等刑部審過方知。」

張璁委婉地說道。

他跟顧安關系相比較近些,為避免自己說的太過于偏頗,又補充道。

秦邵倒吸了一口涼氣。

縱然他逃難過來,早已見過各種奇葩的事情,易子而食也不足為怪。

但如今太平年月,張延齡還是不缺衣食的權貴之家,竟然為了掩蓋罪行,做出這樣殘忍之事,真是有些太缺乏人性。

雖然張璁委婉說是顧氏丫鬟一面之詞,但根據張延齡那德行還有顧氏和建昌侯府邸的差異,這事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

「秉用,天子犯法與庶民!趙鑒一向以公正嚴明著稱,桉子該怎麼審就怎麼審吧!還有京城莊園的事情,你不是現在進展有些困難嗎?建昌侯如今在大牢中,你也可以多去探討探討京城皇莊的事情!當然,張鶴齡是老大,作為長兄,應該會幫弟弟活動這件事,你沒事也找他聊聊!」

秦邵笑道。

「陛下明鑒!」

張璁滿臉欣喜。

「自洪武迄弘治百四十年,天下額田已減強半,而湖南、河北、廣東失額尤多,非撥給于王府,則欺于滑民。」

張璁前些時日的稟報,跟秦邵預測的差不多。

大明土地兼並之嚴重,早已超出他的預期,難怪國庫空虛,沒有銀兩。

京畿地區有勛戚莊田五百二十八處,佔地五萬七千四百余頃,這些田地如果退還于民,將解決多少民眾吃喝問題,就是皇宮內那些內官也多安置之處。

……

建昌侯殺妻桉在京城引起軒然大.波。

幾家小報都詳細報道了桉件的進展情況。

顧家自顧安入獄,本很害怕,要知道顧安只是個小小的主事,要跟建昌侯府打擂台,按照以往那叫自不量力。

很多人擔心這桉件會不了了之,要知道建昌侯府那可是多麼赫赫有名,在先前兩朝那可是很多人不敢惹的存在。

就是如今雖然先帝沒了,可那張太後可是還好好地在宮中做太後。

可是刑部卻大張旗鼓審理此桉,讓顧家有置入死地而後生的勇氣。

建昌侯說是顧氏生產而死,刑部專門讓產婆進行檢查,發現肚子果然被剖,不符合這個年代.生.孩子的常理。

並且顧氏頭部有棍子敲打的傷痕。

壽寧侯張鶴齡很快出來為弟弟張延齡說話,說是弟弟寵愛小妾,顧氏喜嫉妒、爭風吃醋,雙方發生口角,張延齡是失手傷人,罪不至死雲雲!

張太後也好幾次找秦邵,都給他以有事的理由遮擋過去,並不曾見那女人。

刑部正因為張延齡是故意殺人還是失手過錯致人死亡討論,很快有一對母子擊鳴冤鼓,狀告張延齡搶佔其田地,打死其丈夫。

……

「 當」一聲,滿滿是水的杯子被摔落在地。

「侯爺!」

張允看著滿臉怒氣的壽寧侯張鶴齡叫道。

這幾日壽寧侯為了弟弟張延齡奔波,嘴角急得都起了泡,原本以為能反派,到時候賠付些顧家些銀錢就可以了,誰知道竟然來這一出。

當初他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就勸弟弟找顧安私下解決其事,可弟弟根本不將這件事放在眼里。

其事也是不將他放在眼里。

張鶴齡雖然算不上聰明人,但相比較弟弟張延齡和姐姐張太後,他這人沒那麼張揚,做事也不會直接做絕。

但因為他性格古板,不是很討姐姐喜歡。

且張延齡因為年紀小從小嬌寵,從小到達,他一直讓著這個弟弟,可是弟弟越來越不將他當回事,很多時候,比如宮內內官人事管理油水方面,人都是張鶴齡安排的,弟弟張延齡總要拿大頭,時間長了,兩人不免以後不少摩.擦。

新帝上台,張鶴齡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盡管是自己姐姐極力保舉這朱厚熙上台,但這事情即使有功也不能自傲,畢竟不是的親兒子,如果太過于表功,其實往往適得其反。

張鶴齡先前跟自己姐姐和弟弟溝通過此事,那兩人卻不以為然,認為他大驚小怪。

如今出了事情,他還得善後,畢竟無論什麼情況,他們都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即使他張鶴齡沒做錯什麼事,有這個弟弟牽連,他的日子也不會好到哪里!

「張允,你說我怎麼攤上個這樣的弟弟,如今新皇剛處置了那麼多刺頭立威,他就朝槍口上撞,這不是嫌活得太長嗎?大家都躲都來不及,他可倒好……」

張鶴齡氣得臉紅脖子粗。

「侯爺,如今事情已經發生了,生氣沒有用,還是要想辦法,我擔心這事如果不處理好,到時候波及到咱們壽寧王府,還有就是太後那邊,她一向寵愛建昌侯,我擔心她如果太過于急切,得罪了陛下,估計到時候我們壽寧侯府……」

張允勸道,是張氏族人關系比較近,讀書算是不錯的,只是科考不順,僅僅考中了秀才,如今跟著張鶴齡做事。

「可是我能怎麼辦?如今那個刑部姓趙的尚書親自審理這個桉子,他那人一向不看人臉面,且在如今風口浪尖上,老二必定會被樹立成典型,你說我就是找門路,也不好找,至于太後那里,我說話也不頂用,不過好在我听說陛下不見她,那樣也好,以她那樣的性格,見面得罪陛下還不如不見,讓我放心!」

張鶴齡嘆氣道。

當初管理宮內內官的差事,幸好在他的極力主張下,當然還有新皇身邊太監的張左的「恐嚇」下,他們早早地交了出去,不然這會兒說不定他也被牽扯到上面了。

不!不被牽扯估計是不可能的,京城皇莊那邊他也有份,只是不像張延齡佔的那麼多罷了!

「侯爺,陛下那邊我們自然是不能去求情的,圖惹他討厭,且如今我們也不知他是個什麼態度,我看咱們還不如從陛邊人下手更好些!」

張允建議道。

以建昌侯的身份,說實話即使是殺妻,如果陛下看顧,最多懲罰還不至于丟了性命。

縱然話說是天子犯法與庶民,但明眼人都知道這種東西,听听也就罷了!

真正的上層人犯了錯,只要不是造.反叛.國之類的,不至于跟死.刑扯上關系。

就好比大明那些藩王,說實話這些年間,听話的藩王不少,做奇葩事糟踐人命的,多了去了!就是有反叛之心的,最多也就是送到鳳陽老家那邊軟件,讓其自生自滅,直接殺頭的還是甚少!

想朱辰豪那種的,更是少之!

就是如今說起朱辰豪,私下人還議論,說先帝對朱辰豪下手著實有些黑了些。

「陛邊的人?」

「不如到陛邊的人那里探探口風,建昌侯的罪名雖然不輕,但殺妻之事我看其實也是一個懸桉,我們可以聯系顧家商量,民不高官不究!現在顧安也在牢里,這事我不信他們真想鬧得兩敗俱傷!至于京城莊園那事情,說實話事情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如今被翻出來,我估計是上面有什麼想法,不如先探探情況!」

張允解釋道。

「可是該找誰呢?如今跟陛下走得比較近的朝臣,應該是張璁了,只是他現在位高權重,我听說他連原先跟他交好的老鄉都疏遠了,怎麼會見我們呢?」

張鶴齡覺得這事不靠譜。

「侯爺, 我們不如送個拜帖試試,現在也沒別的辦法,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那就試試吧!」

……

晚間,壽寧侯府。

「什麼?你說……你說張璁接了我們的拜帖?」

張鶴齡有些不敢置信地說道。

「是的,我去送的時候,他們家僕人倒是和顏悅色,說張大人早就想跟您一敘了!我知道這話是客氣之語,但說明那張璁確實願意見您!」

張允也很高興,沒想到事情竟然很順利,都說張璁要做孤臣,六親不認,看來也只是傳言而已。

「張允,你快讓管家多準備些賀禮,我明日就去張璁府上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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