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陛見,廣西巡按

這天回府,高務實自己一個人呆在小樓里思索了許久,不止是為高黨接下來幾年的局面感到擔憂,更是為新政的持續性感到焦慮。

申時行這個人他是了解的,畢竟申閣老當初給朱翊鈞當講官,相當于也教了他幾年。申時行在政治上肯定是典型的心學一派的作風,雖然他性格偏柔,更熱衷于搞平衡,可是一旦他成了輔,對于新政的推進來說肯定還是相當于踩了一腳剎車,必然會遭到更大的阻力。

可是這個問題,他現在卻解決不了了

郭樸可不是他的家丁下屬,那是他的老師,這位老師一輩子恪守法度,他覺得大明官員七十致仕的規定既然存在,除非有天崩地裂的大事,否則就都應該遵守。高務實知道自己勸不動他,只能作罷。

而大舅張四維身體這種事,誰能擔保只能求上蒼保佑了。

高務實想了老半天,最後也只能長嘆一聲。

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能做的現在也只能是這麼多了,既然解決不了,也只能留待來日,還是想想自己接下去在廣西能干點什麼吧。

巡按御史級別雖低,權力卻是巨大,到了廣西之後,憑借自己的家世和六狀元的身份,倒是可以比在京城硬氣許多,或許可以整治一下官場

不過這都是沒影子的事,只知道廣西現在亂得很,但是具體亂成什麼樣,又是為什麼亂,自己現在還茫然沒有頭緒,琢磨這些也沒什麼鳥用,還是得到了地方之後再行查證。

次日一早,高務實便在王國光的帶領下,和另一位監察御史一道前往皇宮,陛見皇帝了。

朱翊鈞的氣色不是很好,但是遴選很快王國光介紹完兩位廣西巡按候選人,朱翊鈞便直接選定了高務實,連半句多話都不肯說。

高務實感受到了他內心的憤怒,當然這憤怒不是對他高務實來的,這是一種權勢被壓制、尊嚴被無視而產生的憤怒。

歷史上,他也是在今年被母後李太後逼得下過一道罪己詔,而且罪名比這一次還要搞笑。

那次是他喝了點酒,下令讓身邊的一位小宦官唱新曲,結果小宦官推說不會,朱翊鈞趁著酒勁怒,說要砍了小宦官的腦袋。身邊人當然勸他,他便說腦袋且留著,割一束頭以示懲罰。

結果這事很快被李太後知道了,李太後大怒,一邊命朱翊鈞長跪不起,一邊威脅他要立潞王為新君,同時派人通知張居正,要張居正代皇帝擬罪己詔。

朱翊鈞痛哭流涕地跪在慈寧宮外求母後原諒,李太後又派人請張居正過來當面教訓朱翊鈞,好一通說教之後,這事才算翻過了頁,然後沒得說,朱翊鈞下詔罪己。

高務實心里苦笑,看來朱翊鈞在萬歷八年愣是有下詔罪己這一磨難要經歷了,相對來說這次還算正常一點,起碼不是因為一個小太監的一撮頭就下罪己詔

只不過,這次朱翊鈞的罪己事件,自己跟著倒了霉當然這次到底算不算倒霉,還有些難說。

一方面,高務實原本最有可能走的一條升官路線被斷了先翰林史官,進日講官,混資歷升級,中途可能去國子監干一任祭酒,再回翰林院進侍讀學士並掌院事,然後進某部侍郎,接下來要麼以侍郎直接入閣,要麼再混兩年以尚書入閣。

這條路是大明翰林們最清貴的入閣路線,尤其是狀元們最常見的路線,譬如嘉靖二十六年的狀元李春芳,就是走這條線路入閣的。

簡單的說,這條路線既輕松愜意,又清貴無比,最是被世人所羨慕。

但現在這條線路被斷了,改成另外一條,也就是外官路線,這條路線非要細說的話太復雜,但如果簡練一點說,那也無非就是在地方上做出各種成績,然後調回京師任侍郎,再尚書,再入閣

跟第一條路線相比,這一條路線既辛苦,又危險,任何一步走錯,都可能在半途就沉沙折戟,甚至走到凱旋回京的那一步都未必保險凌雲翼今年不就栽在那一步了

另外還有一個麻煩,就是自己這次南下實在太遠,都特麼跑到廣西去了,這可不比回新鄭老家,頂多也就十天半個月的路程。去了廣西之後,京城這邊自己的主要產業都會處于一個沒有主心骨的狀態,還不知道會不會出問題。

朱翊鈞顯然不會知道高務實腦子里會想這麼多的問題,他只是覺得在王國光把另一位御史帶走之後,高務實好像有些走神。

這讓朱翊鈞有些尷尬,他以為高務實是對「降調外任」毫無心理準備,所以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而這件事,根子卻出在他這個皇帝身上,高務實不過是代他受過。

「務實,這次委屈你了。」此刻乾清宮西暖閣里沒有外人,只有朱翊鈞、陳矩和高務實三人,陳矩是他的心月復,有什麼話也不必瞞他,所以朱翊鈞直接走下了御座,來到高務實身邊。

高務實知道其實這個時候,朱翊鈞才是心情最郁悶的人,所以反過來半開玩笑地安慰他道「皇上不必為臣擔心,臣听說巡按御史現在到了地方可是威武得很,臣前次做欽差還是十年前的事了,這次有機會再體驗一下欽差威風,其實高興得很呢。」

這話也就他這個和皇帝有過十年伴讀生涯的同窗敢說了

果然,朱翊鈞听他這麼說,也忍不住噗嗤一笑,搖了搖頭,又正色道「務實,巡按御史權威雖大,可是責任也大,你千萬不要輕忽了。而且現在廣西亂得很,雖然殷正茂和凌雲翼一前一後打出兩次大捷,前不久劉堯誨也來了個大捷,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僮傜之亂就像按進水里的葫蘆藤,剛按下這個葫蘆,又浮起來那個葫蘆,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高務實點了點頭,道「臣到了廣西之後,會仔細查證一下,看看這個問題的根源在哪,如果可能的話,最好是想法子根治。」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想,這是你的一貫思路。」朱翊鈞一邊說著,一邊卻搖頭「我看此前殷正茂也好、凌雲翼也罷,不說人品官聲如何,至少都不是庸才,他們之所以沒有去行根治之法,我看肯定不可能是沒有原因的。你到了廣西之後,不管是不是現了你所說的根源,都不要輕易動手,先上疏讓我知道,否則就算我同意你做,也不知道怎麼配合你,明白嗎」

這話說得可真是十足誠懇了,高務實收了嬉笑,面色肅然的行禮謝恩。

朱翊鈞點點頭,又嘆了口氣,道「我是昨天才知道內閣和都察院對你的安排的,說起來我現在也很矛盾,既希望你這一去能早些回來,又擔心一年的時間根本不夠厘清廣西亂源,唉你這趟差事不好辦啊。要是實在不行,你就跟著劉堯誨他們分潤一些軍功好了,等堯娥、堯的婚事弄完,我到時候就找個理由調你回京。」

說到三公主和四公主的婚事,朱翊鈞的情緒明顯有些低落。

不過朱翊鈞這話卻明顯是一番好意,他多少年前就是把高務實當做將來自己的輔弼之臣看待的。在他看來,輔弼之臣自然應該是留在身邊了,所以他寧肯高務實在外面老老實實混上一年,到時候隨便找點什麼理由調回京師就好,也不希望高務實在外頭惹出什麼麻煩雖然他很相信高務實的能力,但就怕他萬一惹什麼的事情讓他月兌不開身,那也是麻煩啊

總而言之,朱翊鈞跟翰林院那些官員的看法沒什麼兩樣,都是覺得留在皇帝身邊才是最大的重用在此刻的大明,你哪怕只是每天給皇帝講解一段文字的日講官,也比在外頭當巡撫更有逼格。

這是因為,日講官混得好,說不定明天就入閣,而外省巡撫想要入閣,中間那可是隔了起碼兩大步。

不過高務實現在反倒有些躊躇滿志了想當年他那麼努力,也到了三十來歲才混上鎮長,科級干部而已,現在雖然級別被降成了七品,可是實權了得啊,比一省委s記還威武呢

這麼好的條件,要是不抓緊時間干點事業,對得起「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這句老話嗎所以跟著兩廣總督劉堯誨等人混點軍功什麼的,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了,倒不是說軍功不要,而是不能靠混。

老子要軍功,也得堂堂正正的拿

雖然自己指揮打仗行不行還是兩說,但最起碼把後勤監督工作干好這一條,總難不倒我高某人吧

好像前幾年廣西打仗,每年開支也就二三十萬兩銀子,實在不行老子破家為國也得撈個好看點的軍功大爺有錢,就是這麼任性,怎麼了

誒,等等,廣西既然到處打仗,我是不是應該帶點家丁過去啊可別上任的路上被亂民給打死了,那可就沒地方喊冤了。

可是自己是巡按,又不是巡撫,帶上一大幫武裝家丁的話,會不會被彈劾畢竟自己理論上只是身負監軍職責,而不是帶兵職責的。

朱翊鈞見他皺著眉頭,面色有異,不禁問道「在想什麼,有困難可趕緊提。」

高務實一听就樂了,皇帝既然這麼上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當下就道「臣是在想,既然廣西境內不安寧,臣是不是可以帶點家丁上路」

朱翊鈞想了想,道「總督有督標、巡撫有撫標,他們的家丁是有朝廷管糧餉的,但你是巡按,可沒有這個先例」

高務實馬上道「這個無妨,臣不需要朝廷開餉。」

「知道你有錢」朱翊鈞一翻白眼「那你自己看著帶吧,不過也別太多了,萬一有人參劾,大小也是個麻煩。」

高務實大喜,連忙拱手「臣謝皇上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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