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皇帝的口諭到了質子府,燕煜拖著病體,蒼白著一張臉跪在地上,在傳旨太監驚恐的目光中,他猛地咳嗽幾聲。
再然後,那雪白的帕子上的一抹血便露了出來。
燕煜身邊的小廝眼眶通紅,哽咽道︰「殿下,咱們快些進去吧!」
燕煜點點頭,又咳嗽了幾聲,捂著嘴的手帕上溢出了點點猩紅。
見狀,傳旨太監連忙往後退了幾步,趕緊就將這件事回稟去了太極殿。
而剛剛還是病得快死的燕煜,在回到臥房的那一瞬間,便坐直了身體,他冷冷地將手帕扔進了炭火里。
焦臭味在房間內彌漫開來,燕煜臉色冰冷地打開了窗︰「這皇帝的疑心病果然重,若父皇有他一半疑心,只怕本王已經命喪黃泉了。」
聞言,小廝重重地跪在地上,小心翼翼道︰「殿下足智多謀,定能帶領我們一統大業!」
「若沒有那株寒霜玉芝,那我這具身體就活不過三十。」燕煜眼神陰冷,帶著不顧一切的偏執瘋狂,「都準備好了嗎?」
「替身已經準備好了,就在密室中。」小廝輕聲道,「不過楚國皇帝那邊疑心未消,您要不要再等上一段時日……」
「不能再等了。」燕煜垂下眼眸,緩慢的轉動著手指上的玉扳指,「等到大雪封山,我們就進不去了。」
話音落定,燕煜已經站了起身,徑直往書房走去。
偌大的一個質子府寂靜無聲,幾個伺候的下人根本不敢往內院打探。
「都說質子得的是癆病!咱們若是再伺候下去,會不會也染上癆病?」
「那質子生得倒是高大,沒想到是個病秧子!」
「這樣的病著實可怕,我可不敢在這待下去了,也不知他什麼時候能回去。」
這些聲音時不時在外院響起,而燕煜身患重病,纏綿病榻的消息,也隨之傳了出去。
不少貴女一顆少女心碎成了兩半,吩咐自己的丫鬟在質子府打探,然而得到的消息都如出一轍。
隨著秋日的寒風越發冷,質子府門前徹底冷清了下來,再也沒人在這探頭探腦的打探消息。
與此同時,一輛平平無奇的馬車隨著車流駛出了京城,直奔越州而去。
一進入到越州境內,仿佛就像是換了個季節。
顧寧縮在毛茸茸的圍脖下,呼出的氣結成了霜︰「這才入秋不久,怎麼就冷成了這樣?」
楚詩靈少時曾在越州待過一段時日,這會也是一臉的不安︰「是啊,我記得小時候剛入秋可沒這麼冷。」
驛站內,有不少客商居住在此。
顧寧這一隊人馬過來,自然是引起了不少注意。
為了避免打擾到過往客商,顧寧只留下了十幾個親衛隨行,其他的親衛則是駐扎在驛站外不遠處的平底上。
顧寧捧著一杯熱茶,心神不寧的往窗外看去。
見她這副模樣,楚詩靈一陣牙酸,沒好氣道︰「好在是沒人瞧見你這副望夫石的模樣!不然還不知有什麼流言傳出來呢!」
楚詩靈平日里只懂得吃喝玩樂,但她交往的朋友不少,知道顧寧在京城是什麼歌形象。
若旁人看見顧寧這樣憂慮謝宴,一定會驚掉下巴。
不過這幾日下來,在看到謝宴對顧寧無微不至的關照後,楚詩靈對顧寧很是嫉妒。
「你從哪找來的人?武能千人之中取敵將首級,柔起來能照顧你的飲食起居,比你身邊的貼身侍女還要用心。」
楚詩靈無不嫉妒地看著顧寧,一雙下垂的狗狗眼水汪汪地,滿是求知欲。
聞言,顧寧哼了幾聲。
也就楚詩靈這腦袋缺了一根筋的以為她是在擔心謝宴,她分明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
這是她們居住的最後一個驛站了,從這個驛站出發,一直到越州府城,將再無驛站可居住。
而這也是楚雲逸他們在路上動手的最後時機!
今夜顧寧一直心神不寧,加上謝宴不在身邊,她更是由衷的感受到了不安,一顆心高高的懸了起來。
春玉在這時走了過來,貼近了顧寧︰「縣主,您且安心,三千大軍就在十丈開外,只需一聲令下,他們就能立刻趕來。」
顧寧點點頭,朝著四周看去,那些客商在她眼中,一個個都像是刺客。
「謝宴在哪?」顧寧低聲問道,「可有人隨行保護他?」
「岳明岳榮兄弟兩人都在呢。」春玉安撫道,「他們兩人聯手,可敵百人,更何況謝大人武功高強,普通刺客根本不足為懼。」
話雖如此,顧寧卻依舊無法放心。
她拿起披風,索性往外走去。
楚詩靈見狀,連忙跟上了。
「你跟上來做什麼?」顧寧沒好氣道,「我是要去辦正事!」
楚詩靈搓了搓冰冷的手,呼出的白氣遮住了她心虛的小眼神︰「我就是要跟著你!」
雖然不知道顧寧為何會這樣緊張,但她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告訴她,在這種時候,只有跟著顧寧才是最安全的。
出了驛站,寒風凜冽,顧寧抬腳就往親衛駐扎的地方走去。
只是剛抬起腳,顧寧就感到背後一陣寒意,她下意識往左側挪了一步。
下一刻,一支泛著藍光的利劍刺穿了門口的主子。
春玉當即拔出了腰間的兩把刀,高聲道︰「有刺客!保護縣主!」
楚詩靈身邊的丫鬟也是會武的,同樣抽出了一柄劍,警惕地看著四周。
驛站內,那些正在高談闊論的客商們瞧見這一幕,一個個嚇得屁滾尿流,飛快地往桌子下鑽去,還有的人跟在了顧寧她們身後。
這些客商怕死,見顧寧身邊有人相護,紛紛往顧寧身邊跑。
他們一擁而上,根本無法讓人辨認誰是刺客,誰是真正的客商。
春玉緊緊地靠在顧寧身邊,敵視的眼神掃過眼前的每一人,她舉著兩把刀,殺氣騰騰地對準趕來的客商︰「你們再上前一步,休怪我的刀不長眼楮!」
「我們也只是想要一條活路罷了!你們將殺手引了過來,難道還想讓我們當替死鬼不成?」
「就是就是!我們都是路過的無辜人,這可是你們惹來的禍事!既然是你們引起的,你們就該保護好我們!」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無論春玉的臉色多麼難看,始終不肯離開。
顧寧身邊只帶了十幾個親衛,這些客商足足有二十幾人,在這樣喧鬧的環境中,根本無法分辨他們的真實身份。
眼前亂成一團,喧鬧的聲音更是沒有斷絕過。
顧寧聲音慢慢拔高,清脆的聲音在嘈雜的環境中尤為明顯。
「既然都說殺手是沖著我們來的,你們為何還要跟上來?就不怕殺手一時失誤,將你們也給殺了嗎?」
「你們也都看到了,剛才那個殺手射出的箭可是泛著藍光!是帶了毒的!你們留在我身邊,莫非是想要替我擋箭?」
顧寧輕笑了幾聲,這一番話讓那些想要尋求她保護的客商紛紛打起了退堂鼓,接二連三地往四周跑去。
偏偏就在這些客商中,有幾人像是沒听懂一樣,仍是靠近顧寧。
這不就露出馬腳了!
顧寧唇角泛起一抹冷笑,沖著春玉使了個眼色。
下
一刻,剛從袖間拔出匕首的一個客商胸口就出現了一柄長刀,在他身後,是神色冰冷的春玉。
春玉快速抽出刀,看也不看死不瞑目的客商一眼,接著奔向剩下的刺客。
可就在形勢一片大好時,顧寧听見耳邊一聲驚呼,卻見楚詩靈被一個刺客砍傷了肩膀。
楚詩靈跪坐在地上,因為惶恐而大哭起來。
那刺客見局勢不好,眼中劃過一抹戾氣,泄憤般的舉著刀就要沖楚詩靈砍去,楚詩靈的侍女被兩個刺客纏住,無法月兌身。
眼見楚詩靈就要命喪刺客刀下,顧寧一咬牙,拔下玉簪,微弱的靈氣運于手心,迅速將玉簪扔向了刺客。
顧寧嬌嬌弱弱,扔玉簪時動作也十分無力,刺客根本沒將這支玉簪放在眼中,隨手一揮。
下一刻,刺客慘叫一聲,捂住了鮮血直流的手。
這支玉簪穿透了他的手!
楚詩靈見著這一幕,嚇得說不出成句的話︰「你……我……」
「還不趕緊過來!」顧寧急得跺腳,「你還要在那站多久?」
楚詩靈如夢初醒,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奔向顧寧。
本是想要截下楚詩靈當人質的刺客手心被玉簪戳出了一個血洞,立刻被空出手來的春玉一刀制伏。
刺客死的死傷的傷,再也成不了氣候。
顧寧松了口氣,緊繃的那根弦總算是松了下來。
「他們竟然要刺殺你!」楚詩靈從驚慌中回過神來,一臉的不可置信,「你有什麼值得刺殺的?」
顧寧突然冷笑了一聲︰「我的價值大著呢!」
果然她沒猜錯,這次的越州之行,她與謝宴都是目標!
只是不知曉謝宴那邊如何了……
驛站的動靜早就傳了出去,駐扎在附近的親衛立刻趕到,將剩下的刺客一網打盡。
但本該第一時間趕到的謝宴,卻遲遲沒能出現。
顧寧方才放下的一顆心,頓時又懸了起來。
她站起身,帶得身後的椅子摔倒。
「去找!」顧寧緊緊地攥緊了一雙手,前所未有的恐慌讓她分外不安,「務必要找到謝大人!」
不遠處的樹林中彌漫著白霧。
「留下活口!」謝宴身上像是籠罩了一層陰雲,看著眼前十幾個刺客,他心中的殺意達到了頂峰。
岳明岳榮兩人站在謝宴左右側,手中的劍在月色下泛著寒芒。
他這里有刺客,那驛站呢?
只要想到會有這種可能,謝宴便再也無法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