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最中間的小島上,清幽的小院尤為隱蔽。
「道長!」
道童興沖沖地沖進了院子里,聲音打破了這一室的寧靜。
陳道長頭發花白,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他隨意拿起拂塵,便往外走。
道童一臉驚訝︰「您都不問問是什麼事嗎?」
「掐指一算就能料到的事,何必多問?」
陳道長淡淡回答,高深莫測的模樣,讓道童倍感驚訝。
他是剛被送到陳道長身邊來的,還沒見識過陳道長的高明道術,驚訝的神情很快就引起了一旁道童的不滿,另一個道童將他推到了一邊,呵斥道︰「今日之事,唯有道長的通天本事能解決,你還不趕緊帶道長去太極殿,在這呆著耽誤了事,小心你的項上人頭!」
聞言,道童臉色煞白,腳下的步伐加快了。
陳道長看上去已過古稀,可年僅十五的道童竟然趕不上他的腳步。
越是跟隨陳道長,越是能感受到陳道長的厲害之處,他看著陳道長的眼神逐漸有了變化。
在他身前,一派高人模樣的陳道長眼中劃過一抹與他外貌十分不相符的精光。
太極殿內,大臣們難得拋下心中芥蒂,紛紛坐在了一處,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焦急的神情。
他們各自都有支持的人,但都不願皇帝在這時候出事,一旦出事,這幾個成年的皇子之間不可避免會有一戰,這麼一來,勢必會得不償失。
因此,在蕭院正提出要找陳道長時,以姜太傅為首的眾多將陳道長當做妖孽的大臣都默許了,並未出手阻攔。
陳道長一進來,就瞧見了滿滿當當坐了一個偏殿的大臣。
他目不斜視,拿著拂塵便越過了眾多大臣。
「這!這妖道也太囂張了!坐在這的可都是一品以上的官員,他怎敢……」
「行了。」姜太傅听得他的這些話,只覺得吵鬧,沉聲道,「他深得皇上寵愛,若此次能治好皇上,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只會更進一步,你與他爭論起來又能落得什麼好?倒不如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
姜太傅原本也想過要將陳道長趕走,然而他聯合皇後乃至太後,用盡了手段,卻都沒能獲得成效,反倒是惹了皇帝猜忌。
從陳道長出現的那一刻起,他就開始懷疑陳道長了,只是苦于沒找到證據,這才不得不忍了陳道長五年。
身份最高的姜太傅都這樣說了,那些大臣縱然心有不滿,也不曾在此刻表露出來,只一個個冷眼旁觀陳道長治病。
「若是治不好皇上,他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也不知是誰說了一句話,讓那目不斜視的陳道長突然停了下來。
「皇上的病,貧道自然是能治好的。」陳道長淡然答道,「只是皇上心結難解,今後恐怕還要多服用貧道煉制的丹藥才行,不然的話……」
陳道長說著,就嘆了口氣。
寢殿內,皇後死死地捏住了一雙手,這妖道說什麼話她都不會相信,若非父親阻攔……
皇後磨了磨牙跟,冷冷道︰「陳道長,還是先治好了皇上,再來商議這些事罷。」
陳道長淡然一笑,拂塵一掃,就飄逸的走到了龍床前。
皇帝臉色發青,呼吸微弱,若非內力深厚之人,只怕都會以為眼前的這是一具尸體。
在蕭院正等人擔憂的注視下,陳道長拂塵一掃,手中就出現了一枚金丹,他上前就要給皇帝服下。
「且慢!」皇後聲音激動,高聲制止了陳道長,「還未驗毒,怎能給皇上服用!李德海,還不快過來!」
李德海應了一聲,小跑到了寢殿內。
然而陳道長捏著這枚金丹,久久沒有動作。
皇後眼神一凝︰「這是宮里的規矩,從古至今都是這麼做的,陳道長難道還想違背不成?」
「當然不敢。」陳道長搖搖頭,又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但只有完整的金丹才能救下皇上,若是少了一些,藥效可就說不好了。」
「皇後娘娘也知道,貧道煉丹,每一樣藥材的重量都精準至極,少了一點都不行。」陳道長說完,將金丹遞給了皇後,「當然,貧道不過是個道士,說的話也不管用,決定權還是在您這。」
這枚小小的金丹落在皇後手中,皇後只覺得它重若千斤。
到底是服還是不服?
若是服下出了問題……
皇後心中不安,然而皇帝越發沒有生機的身體,讓她不得不下定了決心。
她惡狠狠地等著陳道長,一字一頓厲聲道︰「陳道長,這可是你親手煉制的金丹,若是皇上服下出了任何問題,我都要拿你是問!」
「這是自然。」陳道長點點頭,「貧道就在這,倘若皇上身體出現任何問題,貧道都願意以死謝罪!」
皇後閉了閉眼,復又睜開。
她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將金丹給皇帝服下。
眾人屏息凝神,眼也不眨地看著皇帝。
一炷香的時間仿佛延長了許久,一直到眾人盯得眼楮酸澀時,毫無生機躺在龍床上的皇帝,終于有了動靜。
他手指微微顫抖,皇後最先發現,激動地跪在了皇帝面前。
皇帝一睜開眼,看到的就是淚如雨下的皇後。
「朕這是怎麼了?」皇帝疑惑不解,再一抬頭,看到滿殿的大臣,生銹的腦袋這才轉了起來,回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發生的事。
見他胸口起伏,皇後厲聲喊道︰「蕭院正,還不快來給皇上把脈!」
蕭院正屁滾尿流地跑了過來,神情驚慌,但在搭上皇帝的手腕時,他額間的冷汗頓時不再往外冒,臉上的神情顯而易見地松快下來。
他跪在地上,欣喜道︰「皇上龍體已無大礙,娘娘放心便是!」
皇後先是大喜,隨即又狐疑地看了眼陳道長,她更懷疑皇帝的身體是陳道長所為了。
可在听說了陳道長以一枚丹藥救下自己的性命後,皇帝已經不顧君臣之禮,雙手握住了陳道長的手,激動道︰「道長,您那仙丹還有嗎?」
沒有人不怕死,尤其是坐擁天下的皇帝。
他一心想著長生不老,如今見陳道長能擁有這樣的神藥,眼中的渴求幾乎要化作實質.z.br>
任憑皇帝許下了***厚祿,金銀珠寶,陳道長都搖頭︰「這樣的丹藥,貧道耗盡畢生所學,也只能煉制出一顆來,今日為了就皇上已經用了,往後再也煉制不出了。」
皇帝大為失望,但他還盼著陳道長能替自己煉制長生不老的仙丹,對陳道長的態度更加客氣,讓皇後看得十分不滿。
「沒想到陳道長不僅煉丹之術高明,這醫術也高明,滿太醫院都治不好的病,陳道長一顆丹藥就能治好,這也太巧了些。」
皇後不陰不陽地說了一句,任誰都看得出她對陳道長的懷疑。
正準備張口的姜太傅頓了頓,又坐回了凳子上。
皇後語氣生硬,全然不顧皇帝冷下來的臉色。
陳道長揚起下巴,傲然道︰「貧道已經活了一百五十歲,什麼病沒見過?除非是安陽郡主那般的先天不足之癥,其余病癥貧道皆能應對,皇後若懷疑皇上的病是貧道所為,不如就讓太醫院的眾多太醫查一查。」
情勢一時僵持住了。
皇後又怎會不知,陳道長每日送給皇帝的那些丹藥,都是經過太監試毒,太醫檢查的,絕不會有問題。
可她就是不安,她就是懷疑眼前這個仙風道骨的陳道長。
「夠了!」皇帝重重地一拍桌子,冷聲道,「究竟還要朕說多少遍?陳道長是被朕強留在京城的,他本該雲游四方,是朕強留他在身邊,想要替朕排憂解難!皇後不如懷疑朕好了!」
皇後臉色一陣青一陣紫,長長的護甲深陷手心,疼痛讓她的理智再度回籠。
「臣妾也是擔心皇上龍體。」皇後朝著皇帝認錯,又態度謙和地看向了陳道長中,「還望陳道長不要怪罪本宮對皇上的一片苦心。」
陳道長撫了撫花白的胡須,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貧道不敢。」
「皇後先退下。」皇帝擺了擺手,「朕還有要事同老大商議。」
皇後當眾沒了臉,一听這話,趕緊帶著人離開了。
走出太極殿很遠,她才停下了腳步。
「多派人盯著陳道長。」皇後冷冷道,「本宮的直覺從不會出錯!」
在她身邊,一個其貌不揚的小太監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觀他步伐平緩,呼吸綿長有力,便知他是位高手。
太極殿內,皇帝看著跪在床前的大皇子,眼中滿是厭惡。
若說之前他對大皇子還有些父子之情,那在鬼門關走過一趟後,他只會厭惡讓自己白白損耗了一顆仙丹的大皇子。
「說!」皇帝怒氣上涌,急得重重地咳嗽了起來。
蕭院正在外面听得這咳嗽聲,急得臉都白了,唯獨他身邊的陳道長一臉淡然︰「那金丹可不是白吃的,皇上即便再氣,也不會再暈過去了。」
與此同時,殿內響起了大皇子鬼哭狼嚎的叫喊。
「父皇!這定是有人想要謀害兒臣!兒臣怎敢做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