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上下就如鐵桶般,任何消息都無法傳入,也無法傳出。
短短十幾日,皇後仿佛蒼老了十歲,她原本漆黑的鬢角如今也有了縷縷白發。
「娘娘,您放寬心,有太傅在,此事無論如何也波及不到殿下的。」方嬤嬤苦口婆心地勸著皇後,手不停地拍著皇後的後背,想要安撫她焦躁不安的心。
皇後不安的攥緊了一雙手,在經過這些日子的折磨後,她沒了往日的銳氣,只剩下替楚雲逸的操心。
在沉默許久後,她顫聲道︰「我還是有些擔心,藏寶閣上下都有人暗中盯著,除了顧寧以外,我想不出還有誰能進入藏寶閣!」
「藏寶閣已經一年不曾開過了,怎麼顧寧一進去,藏寶閣就失竊了?」皇後一邊說著,一邊在內心不斷地思索著。
方嬤嬤見皇後仍然執拗,心中嘆了口氣︰「娘娘,長寧縣主縱然有這份心思,也沒這個能力啊!她當時出去可是有嬤嬤搜身的,那麼多的東西,她怎麼可能瞞過我們帶出去?」
皇後磨了磨牙根,死死地捏住了一雙手︰「不管是不是顧寧,這筆賬我都要算在她身上!」
她被困在鳳儀宮,往日被忽略的那些事一一被記起,細細想來,她所有的計劃中都有一個關鍵的人!
「竟是我看輕了她!」皇後眼神狠戾,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狠辣,「若不是她,我與雲逸怎會淪落到這般田地?」
提到此事,方嬤嬤也是一聲嘆息︰「誰能想到長寧縣主哪些名聲竟都是故意營造出來的,咱們都被裴家擺了一道。」
「是啊。」皇後咬牙切齒道,「裴家不願與我們合作就罷了,竟然想出了這一招釜底抽薪!一次壽宴,竟然讓雲逸在皇上那失了聖心!」
皇後一旦想到當日壽宴的場景,她的一顆心如同是被大手緊緊捏住,心痛得幾乎要窒息。
「去!」皇後恨恨道,「去告訴太後!一定要將顧寧留在越州!」
動不了裴家,她難道還動不了顧寧嗎?
越州往北都護府的道路上人煙稀少,唯有漫天黃沙喧囂。
越往西北,人煙越是稀少,原本一同出城的那些馬車大都在半路改了道,或失去蜀地,或是去燕國,唯有這輛簡樸的馬車依舊往北都護府的方向前行。
一連兩日,馬車只在人及罕見的破舊古城中停留了幾次,便快馬加鞭趕往了北都護府。
北都護府在楚國西北邊,是與燕國的最後一道防線。
正因為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因此北都護府足足有十萬大軍,北都護府有兩位將軍,一位姓蔡,一位姓方。
「方將軍就是方家那位大公子了。」顧寧朦朧間睜開雙眼,看著頭頂的星空,低聲道,「他肯定是楚雲逸一派的,這麼說來,蔡將軍就是你的人?」
「當年在征伐匈奴時,裴老將軍曾救過蔡將軍的性命,不過那件事被誤傳後,就成了兩人意見不合,裴老將軍欲除去蔡將軍,于是在世人眼中,蔡將軍怨恨裴家,恨之入骨。」
顧寧听著這話,眼神漸有深意,書中可不是這麼寫的,蔡將軍是受了先太子的恩,這才會對謝宴死心塌地。
「原來是外祖父救了蔡將軍。」
她的眼神,讓謝宴下意識警惕起來。
但很快,顧寧便看向了別處︰「這麼說來,蔡將軍能助我們將榷場的銀子奪回來?」
「蔡將軍只能暗中相助。」謝宴解釋道,「若裴家與蔡將軍來往過密,只會引得皇帝疑心。」
顧寧翻了個白眼,對皇帝十分嫌棄。
一個無能的皇帝,卻事事都要攥在手中,唯恐被臣子奪了勸,亦或是被兒子效仿自己當年的行徑,于是楚國國力
一落千丈,越州飽受匈奴侵擾,他都視而不見,只因那些優秀的統帥大都死在了他的手中。
而當年留下性命的幾個將軍大都已經步入暮年,難以再支撐一場大的戰事。
廢棄的古城中,只有兩人低低的交談聲,火焰在這片廣袤的荒野上熊熊燃燒著,就如同是一點小小的星火。
顧寧垂下眼眸,思索了片刻︰「這麼一來,我們的行事只能小心謹慎,不如就按照我之前的主意。」
她一邊說著,一邊沖謝宴使了個眼色。
而謝宴身體僵硬,半晌沒有回話,他想到了顧寧之前的提議。
「你假扮成富商,我就裝作被你買來的舞姬。」顧寧靠謝宴愈發近了,「那批茶葉也快到了,我們就借著販賣茶葉的機會,趁機混入榷場內,找到那些走私的人。」
顧寧身上的馨香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謝宴的思緒,隨著顧寧的靠近,謝宴下意識側開了身子,試圖避開顧寧的親近。
然而當顧寧委屈巴巴地抬起頭望向他時,他又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顧寧身邊,手也不覺挽住了顧寧縴細的腰肢。
柔軟縴細的腰肢盈盈一握,謝宴喉結滑動一下,強壓下眼底那些悸動。
他皺著眉,聲音略有些沙啞道︰「想要找到走私的人有許多辦法,縣主何必以身涉險?」
但顧寧卻不依︰「我就要去!你既然帶我來了北都護府,總不能丟下我一人在客棧吧?再說了,有我在肯定能幫上你的忙!」
謝宴的眼神中充滿了無奈,可偏偏對于顧寧的要求無法拒絕。
這時,顧寧又小聲道︰「你若是一個正經的商人,是絕不會沾染走私生意的,只有在你身上看到了污點,他們才會相信你。」
「我總不能讓你跟其他女人親近吧?」顧寧凶巴巴地看著謝宴,「難道你還想讓其他女人跟你睡同一張床不成?」
謝宴當即否認。
隨後,他便看到了顧寧狡黠的笑容︰「這麼說來,唯一能夠扮演舞姬的人,就是我了。」
良久,謝宴嘆了口氣︰「好。」
與其拒絕了顧寧讓她單獨行動,倒不如將顧寧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這麼一來,他好歹能掌握顧寧的行蹤,隨時保護顧寧的安全。
不遠處的岳榮嘆了口氣,幽怨的看著春玉︰「你瞧瞧!一遇到縣主,主子就什麼原則都沒了!」
這樣的大事,怎能將身嬌體弱的縣主帶上呢?逃跑時都得慢上一分。
但春玉卻皺著眉,不滿地打斷了他的話︰「縣主的話沒錯,一個正直的人是絕不會想要參與走私生意的,若只有謝大人一人前往,只會引人生疑。」
「縣主的聰明才智,可不是你能看透的。」
岳榮悶悶不樂道︰「之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當初春玉對顧寧也是一肚子的抱怨,這才相處了半年,她就儼然一副以顧寧馬首是瞻的模樣,真是讓人氣憤!
春玉卻仿佛沒瞧見他被氣紅的臉,只是告誡道︰「縣主雖說是有些驕縱,但她想要辦的事還沒一次是失敗的,你可務必要听從縣主的吩咐。」
岳榮翻了個白眼,正想說些什麼,余光便見謝宴正冷冷地盯著自己,他連忙閉上了嘴,只顧著點頭。
北都護府的天比其他地方都要亮得早一些,姜謙打了個哈欠,看著頭頂的白晝,很是疲憊。
連續三日的奔波,讓往日里養尊處優的他有些吃不消。
但在瞧見城門那道身影後,姜謙頓時又像是打了雞血一般,精神抖擻起來。
「方將軍。」
姜謙的一聲呼喊,讓城門口的這道魁梧身影有了反應。
方將軍仔細地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姜謙,贊賞的點了點頭︰「不愧是姜太傅最疼愛的孫輩!我見了你,就像是見到了姜太傅年輕的時候。」
聞言,姜謙立刻擺手,恭謙道︰「我哪里比得上祖父,不過是從小被祖父教導,沾染了些祖父身上的文氣。」
方將軍哈哈大笑幾聲,拍著姜謙的肩膀,感慨道︰「若我方家的小輩中也能出一個你這樣的人物,方家何愁出路?」
「方大人在越州……」
「不要提他!」方將軍立刻收斂了神情,沒好氣道,「這人也就只剩下一點小聰明了,哪里比得上你的聰明才智。」
說著,方將軍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拍腦袋,急切道︰「那批財寶當真被長寧縣主送出去了?」
「千真萬確。」姜謙提及此事,心中便充滿了怒氣,他的臉色迅速陰沉下來,「如今唯一能夠助殿下的,就只有您了。」
聞言後,方將軍嘆了口氣。
「這次只怕是有些困難了。」
他的話,讓姜謙站定在了原地︰「您這話是何意?」
「蔡卓那老不死的,不知發的哪門子的瘋,對榷場一事十分在意,前幾年我讓人送出去的銀子,可都是我千辛萬苦才運出去的,如今蔡卓派人在榷場各處看守,一旦發現有人形跡可疑,就要將人押下去審問,我們許多條暗線都被他找出來了,所得的利潤也愈發少了。」
姜謙眼神晦暗不明︰「蔡將軍這般做,您可細探過背後的原因?」
見方將軍搖頭,姜謙沉吟片刻才道︰「我先去見一見蔡將軍,看事情有沒有轉機,若是沒有……」
方將軍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暗暗在心中警惕起來,這姜謙不愧是姜家出來的人,心狠手辣遠非一般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