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的路程,足夠車隊抵達京城了。
一路來風波不斷,光是漏網的盜匪就被斬殺了足足六七十人,跟在謝宴身邊的護衛都是死士出身,對這些情況早已是司空見慣了。
然而金煥與他的幾個伙計,卻是被這一路來的風波嚇得神情恍惚,本以為被馬匪追上就是最大的危機了,不曾想後面的幾次危機一次比一次更凶險。
不遠處就是京城城門,金煥自覺麻煩了謝宴一路,尤其是這車內還坐著一位縣主,他有意將禮數做得周全,于是便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岳榮身邊。
「岳護衛。」金煥略有些不安,沖著岳榮擠出了一抹笑,「我想著要給縣主與謝公子備上一份禮,您是謝公子的親信,可知曉謝公子的喜好?」
「主子的喜好豈會讓我知曉?」岳榮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金老爺,您有什麼話就跟主子直說,我也不過是個小小的護衛。」
話是這麼說,可金煥一旦想到謝宴那張冷臉,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可是……」
「這有什麼好猶豫的?」岳榮推著金煥,不容金煥拒絕,將他推到了謝宴與顧寧乘坐的馬車前。
「主子,金老爺有話想對您說。」
車簾一被掀開,金煥最先瞧見的是一張美人面。
坐在謝宴身邊的女子雖未開口,但她這張明艷灼目的臉,卻是不容人忽視的存在。
然而金煥剛瞧了眼,就被人給擋住了。
見到謝宴,他心弦顫了顫,小心翼翼地說道︰「謝公子,京城已到,為答謝公子恩情,我願將半數家財奉上。」
謝宴俊眉微皺,金煥又小心翼翼地補充了一句︰「公子若是嫌少,等在下將伙計的工錢結清後,剩下的……」
「不必。」謝宴抬起手,制止了金煥接下來的話,「我不缺銀子,我只需要你的一個承諾。」
聞言,金煥驚訝的抬起了頭。
「你的那一株無相奇參轉賣時,買家必須要經過我的允許。」
謝宴淡漠開口,讓金煥愣神許久︰「僅僅是這個要求?」
「不錯。」謝宴微微頷首,「若是金老爺能答應,那我們之間就一筆勾銷了。」
「不不不!」金煥回過神來,連忙擺手,一口就拒絕了謝宴的提議,「這一路上您幫我良多,三番兩次救我于危難之中,這一個要求算不得什麼,怎能抵消您對我的恩情?」
「我要這無相奇參也沒用,不如就直接贈與您。」
無相奇參是世間罕見的至寶,不少人都听過它的名聲,只是極少有人見過它的真面目,金煥也是僥幸所得,他所看重的是自己伙計的性命,並非這一株對他而言無甚大用的藥材。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他是懂的,在關外他無力護住這株無相奇參,即便放在京城也是如此。
想到這,他便咬了咬牙,將藏在腰間的那個巴掌大小的盒子拿了出來,一把塞給了謝宴。
「謝公子,這就是我們得到的那株無相奇參了。」金煥壓低了聲音,「您就直接拿去用吧!」
但謝宴接下來的動作,卻出乎金煥的意料之外。
「不必。」謝宴將盒子推回給了金煥,「無相奇參必須在你手中。」
金煥是個聰明人,當即便意識到了謝宴想要做的事︰「您是想讓無相奇參在我手中的消息傳開?然後再從中篩選賣家?」
見謝宴點頭,金煥毫不猶豫地應下了︰「既然謝公子用得上我,那我定會竭盡全力!」
「你放心,我會派人保護你,絕不會讓你身涉險境。」謝宴神情突然變得鄭重起來,「而你要做的,就是將無相奇參在你手中的消息散播
出去,越廣越好。」
看出了謝宴對此事的在意,金煥穩住心神,連聲應下。
顧寧坐在一旁,就像是沒听見兩人的對話一般,格外的安靜。
謝宴垂下眼眸,將心底那點異樣壓下。
車簾被風掀開一角,露出了宏偉的城門。
京城到了!
馬車低調的駛入了城內,所有的護衛都分成了幾批,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就這樣順利地來到了裴府。
「縣主回來了!」
馬車剛在裴府停下,就听見了管家激動的聲音。
顧寧掀開車簾,笑盈盈地看著管家︰「鄭管家,我回來了!府中一切可還安好?」
「都好!都好!」鄭管家笑道,「公主就盼著您回來了!」
顧寧點點頭,飛快跳下了馬車,仿佛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趕一般。
見她入了內院,謝宴這才從馬車上緩慢走下。
鄭管家愣了愣︰「謝大人也在?」
「這一路艱險,只能輕裝便行,不得已與縣主用了同一輛馬車。」謝宴臉色不變,一本正經道,「我有要事向將軍稟告,不知將軍如今在何處?」
「哦哦!」鄭管家連忙拱手行禮,「謝大人這邊請。」
顧寧步伐輕快地回了內院,只覺得沉悶的心情在此刻得到了緩解,她笑意飛揚,眼中更是星星點點。
見狀,春玉暗暗在心目中嘆了口氣。
看來縣主與謝大人的關系不容樂觀啊。
顧寧不知春玉心中所想,她快步走進內院後,一眼就瞧見了正急匆匆朝外趕的大長公主。
「外祖母!」
顧寧提著裙擺,像是一只翩迭的蝴蝶,朝著大長公主奔去。
她這樣高興,讓大長公主嚴肅的臉上也不由染上了濃濃的笑意︰「這一路可還順利?」
「算是順利吧。」顧寧沉吟片刻,重重地點了點頭,「路上遇見的馬匪還有那些零星的盜匪,全都被護衛就地斬殺了,倒也沒出什麼大事。」
大長公主年輕時率兵打仗,是赫赫有名的女將軍,莫說是馬匪了,就算是最凶殘的匈奴騎兵她也曾迎戰過。
然而在听見顧寧的這番話後,她還是慌了神︰「馬匪?關內怎會出現馬匪?」
「是追著金煥一群人來的。」顧寧攙著大長公主的手臂,一一解釋道,「金煥是我們路上遇到的一個行商,他從西域回來,帶了不少金銀珠寶,最重要的是,他還帶了一株無相奇參,這才引得那些馬匪不惜冒著生命危險,也要潛入關內追殺他。」
「無相奇參?」大長公主先是一驚,隨後就皺起了眉,「馬匪要什麼無相奇參?這群馬匪不尋常。」
顧寧朝著四下望去,拉著大長公主走到了僻靜處,小聲道︰「我听謝宴分析,這些馬匪之所以要無相奇參,或許是跟匈奴王有關系。」.z.br>
聞言後,大長公主眼中劃過了一道銳利的光芒。
「有道理。」她沉吟片刻,然後握住了顧寧的手,一字一句的交代道,「這件事你不可以同其他人說起。」
「外祖母,您就放心吧!」顧寧扯著大長公主的衣袖晃了晃,「我什麼都沒听見!」
「乖孩子。」大長公主揉了揉顧寧的腦袋,眼神突然變得促狹起來,「這一路上,你跟謝宴……」
「外祖母!」顧寧跺了跺腳,壓根不敢跟大長公主對視。
她總不能說自己跟謝宴已經是生米煮成熟飯了。
只是顧寧緊閉著嘴,但大長公主仍能從她臉上那兩團紅暈中看出端倪。
大長公主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一切
盡在不言中。
對上大長公主的視線,顧寧干脆別過了頭︰「您若是再在這件事上多說一個字,我就要回去了!」
「好好好!」大長公主寵溺一笑,拍了拍顧寧的腦袋,「我不說了,你就同我說說這些日子的見聞吧。」
听得這話,顧寧的臉色這才恢復了正常。
她清了清嗓子,繪聲繪色地將這一個多月來的事情娓娓道來︰「我們剛到越州,就發覺了不對勁,好在是有楚詩靈在,我們順藤模瓜,將他們的私礦找了出來,只是姜家太過謹慎,我們即便將方成海方成玉一網打盡,也不能損傷他們分毫。」
大長公主看著她,眼神慈愛,喟嘆道,「寧兒果真是長大了。」
未等顧寧開口,她又道︰「你放心,姜家的時日不多了。」
顧寧眨巴眨巴雙眼,立刻攬緊了大長公主的手臂︰「外祖母,您就同我仔細說說吧!我今後對上姜家的人也好有個防範!」
「好。」大長公主刮了刮她的鼻子,輕聲道,「皇帝病危你應該有所耳聞,如今皇帝已經懷疑上了姜家與三皇子,而二皇子也在回京的路上了,宋家為了二皇子,是絕不會放過姜家的,方家的事,就給了他們一個事由,不出意料,明日朝堂之上,就會有御史提及方家與姜家的關系。」
「原來如此!」顧寧重重地拍了拍石桌,手掌都拍紅了,但疼痛比起她此刻的興奮而言不值一提。
對她而言,終極目標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讓姜家就此倒台,再無力幫扶楚雲逸。
大長公主心疼扥捂住了顧寧的手,沒好氣地罵了一聲︰「這麼大的人了,也不知道輕些!」
祖孫兩人正在說話,卻見鄭管家著急忙慌地走了進來。
「公主!公主!」鄭管家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十分艱難地才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宮里來人了,說是要請縣主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