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莊先生的這句話,楚雲逸陷入了深深地思慮中。
他的眉毛緊皺成了一團,深得像是能夾死一只蟲子︰「可顧清秋的身份,本王實在是……實在是無法忍受!」
「本王並非貪慕王妃背後的權勢,本王只是受不了欺騙。」楚雲逸咬牙道,「當初她若是肯坦誠相待,本王何至于落到現在這般田地?」Z.br>
「殿下卻是想當然了。」莊先生嘆了口氣,「您難道還沒看出來嗎?裴家與那位謝大人能拿出這麼多證據,為的就是一舉扳倒太傅,王妃在其中,連顆棋子都算不上。」
「那日縣主在您面前鬧得那一場,不過是為了出氣。」莊先生一邊說話,一邊看著楚雲逸的臉色,見他臉色屢次變化,眉心始終郁結,又是嘆了口氣,「依屬下愚見,王妃的確是個聰明的女人,有她當您的賢內助,您只會比二皇子走得更遠。」
「說到底,王妃隱瞞自己的身世,也是為了您。」
莊先生最後一句話,讓楚雲逸心中一震。
良久,他點了點頭︰「您說的話,本王都記在心中,這一次……本王就既往不咎了,但若今後她還對本王有所隱瞞,那本王絕不會再原諒她!」
聞言後,莊先生在心中松了口氣。
離開了書房,莊先生並未直接離開,而是在花園處稍作停留。
一個面生的丫鬟走到了他身邊,將一張字條塞進了他的手中。
見到上面的地址,莊先生的眼神凌厲,在丫鬟身上掃了好幾眼︰「當真在這?」
「王妃說,您去看了就知道了。」丫鬟不敢直視莊先生,頭垂得十分低,「若是沒見人,您再來找她算賬也不遲。」
莊先生將字條上的地址默念幾遍,熟記于心後,他冷笑著將這張字條撕碎了,冷聲道︰「告訴你們王妃,若她今後再使這樣的腌攢手段,我寧可拼著魚死網破,也絕不會再受她威脅!」
丫鬟身子一顫,連聲應下。
目送著莊先生離開了王府,她才匆忙回去復命。
「我知道了。」半夏冷著臉,將她留在了門外,臨走前警告道,「這件事你若向外透露分毫,你的父母乃至丈夫兒子,可就都沒命了!」
「奴婢知道的!」丫鬟連忙點頭,身子瑟瑟發抖,話都不敢多說。
半夏將房門關上,在顧清秋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顧清秋得到了想要的答復,一雙疲憊的眼眸中終于浮現出了一絲笑意︰「我就知道他說話管用!」
「可是王妃,您用莊先生的家人做要挾,只怕是讓他記恨上了您,今後若他在殿下耳邊說了幾句,您與殿下之間的關系豈不是又……」
「我沒有其他辦法看了。」顧清秋眼眸低垂,淡淡道,「若我還有更好的辦法,又怎會出此下策?可能在殿下面前說得上話的只有他,也只有他能洞悉朝廷上的那些事,我既要保住自己的位置,又得讓殿下覺得我可用,除了這個辦法,還能做什麼?」
半夏在心中深深地嘆了口氣,她見顧清秋鬢角露出的那一根刺目的白發,垂下頭,掩住了眼底的哀戚。
「我才二十一歲。」顧清秋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喃喃道,「鬢邊就已經有白發了,半夏,替我將它拔了吧。」
半夏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捏住了這根白發,正要有動作,卻听見了門外傳來的聲音。
下一刻,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顧清秋立刻轉身,卻忘了頭發還在半夏手中,她吃痛一聲,捂住了頭。
楚雲逸下意識大步走向她,聲音中夾雜著擔憂的情緒︰「這是怎麼了?」
「沒事。」顧清秋搖搖頭,示意半夏離開。
楚雲
逸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半夏手中的那根白發,在見到這根白發時,楚雲逸心中再多的不滿,再多的厭惡,在此刻都煙消雲散。
他憐惜的將顧清秋攬在懷中,低聲道︰「別擔心,這樣的事,以後都不會再發生了,你受的屈辱,我都會替你一一討回來的。」
顧清秋驚喜地听著他的這些話,淚水奪眶而出。
兩人抱了許久,楚雲逸才說道︰「我們現在就入宮去給母後還有外祖父求情。」
「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在殿邊。」顧清秋深情地注視著楚雲逸的雙眸。
隨著三皇子府的馬車駛出,顧寧在一刻鐘後,就得到了這個消息。
「顧清秋也跟著一塊去了?」顧寧眨巴眨巴雙眼,頗有些不敢相信,「她竟然願意陪著楚雲逸入宮?」
春玉思索片刻,嚴肅道︰「根據奴婢的觀察,她與三皇子又恢復了之前如膠似漆的狀態,您與二皇子捅出的身世問題,似乎對她並未有任何影響。」
聞言,顧寧輕哼了一聲︰「當然了,女主都是打不死的小強。」
「那是什麼?」春玉不解。
顧寧擺了擺手,壓下心中一閃而過的心虛,正色道︰「不用擔心,她跟楚雲逸兩人情比金堅,要是這麼輕易就掰了,那就不是他們了。」
說著,她便沖著春玉眨了眨眼︰「他們入宮後所說的話,我能知道嗎?」
「奴婢功力不夠。」春玉慚愧道,「無法翻過皇城的城牆,若是等著宮中的眼線送消息出來,也得等到明日了。」
顧寧聞言,失望的靠在了椅背上︰「看來我也只能等到明天了,只是他們入宮去做什麼?姜家跟皇後都沒了,他們總不能去求太後吧?」
「太後已經去寺廟為國祈福了。」牆那頭傳來了謝宴的聲音,「他們入宮應當是另有所圖。」
說完這話,謝宴便身姿敏捷地翻過了圍牆,他那熟悉的姿態,顯然是翻過許多次了。
見到謝宴時,顧寧的眼中盛滿了笑意,她將春玉拋在腦後,沖著謝宴甜甜一笑︰「你怎麼來了?」
「縣主不是想要知道宮里的動靜嗎?」謝宴輕描淡寫道,「我可以帶縣主入宮。」
聞言,顧寧雙眸亮得驚人,一個箭步就沖到了謝宴面前,雙手雙腳扒拉著他︰「你當真能帶我入宮?」
謝宴點點頭︰「之前還有些麻煩,便不曾同縣主提起,但那些麻煩都已經被解決了,縣主想要入宮,隨時都可以,絕不會有人發現。」
顧寧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謝宴。
短短的一句話,信息量頗大啊。
看來隨著皇帝的病重與幾個皇子的爭權,那座皇城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謝宴掌控了。
顧寧看著謝宴的眼神有幾分意味深長,讓敏銳的謝宴意識到了些怪異之處,一時間,謝宴手腳僵硬,那個猜測使得他不敢細想。
這時候,顧寧收回了視線,笑盈盈地仰頭看著他︰「我不想去皇城,他們的話有什麼好听的?不外乎是苦肉計或是其他想要讓皇上心軟的話,沒意思。」
「我想去見顧致遠。」顧寧又補充了一句,「我要將他的慘狀一一轉述給母親听。」
謝宴與顧寧雙目相對,他試圖從顧寧的眼神讀出些情緒,可顧寧卻在這時轉身,正好避開了他的視線。
一時間,謝宴已有的猜測愈發的清晰起來。
「好。」他點了點頭,從聲音上看並無任何變化,「顧致遠就在天牢,你若想見他,拿著大長公主給的令牌去大理寺便可。」
顧寧攬著他的手臂,撒嬌似的揮了揮︰「你不陪我去嗎?」
「若我與縣主一同出面
,只怕會引起有心人的懷疑。」謝宴搖了搖頭,「近幾日針對我們的流言已經在京城各處興起了。」
「什麼流言?」
對上顧寧澄澈的雙眸,這一次最先移開視線的人變成了謝宴。
他偏過頭,卻不知自己通紅的耳朵已經露在了顧寧眼中︰「說我與縣主早在一年前便暗度陳倉,縣主之所以與三皇子取消婚約,也是為了我。」
然而顧寧皺著眉,反問道︰「這算什麼流言?這不是事實嗎?」
聞言,謝宴怔了怔,良久才回過神來,他艱澀開口︰「縣主這話是何意?」
「這流言用的詞不好听了些,但都是事實啊。」顧寧聲音里拖著長長的尾音,「你跟我不正是兩情相悅嗎?你該不會是想要始亂終棄……」
「不!」謝宴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慌張,他連忙打斷了顧寧的話,「我從未想過始亂終棄!」
「我是擔心……擔心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縣主。」
听得謝宴的話,顧寧心中一震酸澀。
若不是皇帝不做人,弒父殺兄,謝宴的身份何其尊貴?他又怎會說出這樣的話?
顧寧眨了眨眼,將眼底的淚意壓下,她腳步輕快地上前,將謝宴擁在了懷中︰「我才不嫌棄你,這世上沒人能嫌棄你身份低微。」
「咳咳!」
一道重重地咳嗽聲,將兩人之間的情意濃濃打斷了。
只見裴老將軍帶著大長公主,身後還有裴安臨與一個顧寧從未見過的青年,正含笑看著相擁的顧寧與謝宴兩人。
顧寧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松開了手,離謝宴隔了一個春玉,很是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