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山之嵐 第一百九十一章 霜降

一心除亂,  攝念山林,

億千萬歲,  以求佛道。

或見菩薩,  肴膳飲食,

百種湯藥、  施佛及僧

一邊點念,一邊抄寫《法華經》經文,再抄寫一卷就完成了對老和尚師傅的承諾。

自在小溪中遇刺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李夜的右臂傷口已經恢復如初,只是經脈中的傷勢還未痊愈,唯有在靜養中慢慢恢復。

沐沐憨憨地趴在桌邊,嘴里流著口水。

睡著了,臉上也含著笑意和滿足。

對沐沐來說,只要陪在哥哥有身邊都夠了。

兩日前小青帶著她來大佛寺後,她就死活不肯走,要留下來陪哥哥。

李夜無奈之下,只得留下她倆,好在還有一間雜房可以住人。

小青早就回屋睡下,沐沐卻賴著不走,非要看著李夜抄經,看了一會就趴在桌邊睡得象只小豬一樣。

要夜看著沐沐,沉默了一會,擱下筆,起身抱起沐沐推天了房門,將她輕輕地放在小青的身邊,正欲拉上被子,沐沐夢囈︰「哥哥,母親想你了。」

「唉!」輕輕地嘆息了一聲,李夜伸出手模著她的小臉道︰「我也想她了。」

躺在床上,細想自己下山後的種,從自己來大佛寺修行,後來李紅袖上門下毒退婚,再到葉無涯小溪伏擊自己

似乎從出生後到跟著先生修行從來沒有發生過如此多的事情。

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但是能讓他肯定的是,他已經回不到從前的自己了。

因為自己比手已經沾上了血。

縱然是被葉無涯強加給自己的。

夜已深,他靜靜地閉上了眼楮,想著明天還要擔水、劈柴、掃地

李夜讓沐沐在小雜院呆了五天,便讓她和小青回城。

「為什麼不讓沐沐在這里陪哥哥。」沐沐不樂意地問道。

「你兩在這里我沒辦法靜下心來修行,每天晚上看你流口水。」李你笑著說。

沐沐很煩,揮手玩著他桌上的毛筆,說道︰「哥哥才流口水。」

小青每夜都睡得早,根本不知道沐沐流水口的事,笑著說道︰「李夜,流口水是病。」

李夜看著向她,說道︰「你有藥?」

小青哭笑不得,說道︰「您不是有藥嗎?」

沐沐不悅,說道︰「哥哥你壞,開始嫌棄沐沐了。」

李夜笑道︰「你知道不知道你每次睡著了流口水,都是我給你擦的?」

沐沐跳起來,趴有他的背說上︰「給好處,我就回去。」

小青知道沐沐要什麼,捂著嘴不出聲。

李夜大感頭疼,掏出錢正想數一下,被沐沐一搶了去,然後倒出來放在桌上數。

「正好一百枚,我跟小青一人四十,回去分小白二十。」說完將錢袋收起放進了自己的手鐲內。

李夜被好氣笑了,模著她的頭發說︰「你這是打劫賣路財呀!」

沐沐拉著小青往外走,邊走邊神叨叨地說︰「哥哥是花錢買清靜,反正你的錢都是沐沐的。嗯,我先替你保管。」

關小小雜院的門,李夜拉著沐沐的手送到了山門的外面,招手叫了一輛馬車。

「回去跟母親說,霜降那天煮我的晚飯。」

沐沐點點頭,看著他說︰「哥哥要不要沐沐才你買件衣服,看你穿的都破了一塊。」

「不用了,路上小心。」李夜揮揮手讓車夫揚鞭而去。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僧衣,正是自己切下來讓小紅關還給李明珠玉佩的那塊。

看著遠去的馬車,差不多兩月沒有回去看父母,也應該回去看看妹妹了

東域官道上,一行四人的馬隊正在路邊歇息,四人皆身著黑色勁裝,棗紅色的軍馬,馬鞍上掛著制式長劍。

「大哥,二公子為何讓我們趕著來這東域邊遠的小城?」一名三十歲左右,國字臉的修說道。

「老四,老二一個多月前來東域的風雲城,到現大音信全元,二公子怕他遇險,傳信讓我們過去看看。」一位四十多歲右,鷹臉長鼻的老者回道。

「我看二哥是看上風雲城遇上相好的,走不動路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圓臉胖子一邊取出水壺喝水,一邊笑著說。

鷹臉老者陰沉著臉,看著一站在樹下,不說話的年輕人問道︰「老五,你是我們六兄弟里最小的,但是你主意最多,這事你怎麼看?」

站在樹陰里的年輕修士看著老者的眼楮,輕輕地皺了一下頭道︰「我這兩日有些心神不寧,總感覺二哥出事了。」

「小小的風雲城,誰敢惹我們中域五虎?」國字臉修士怒吼道。

中域五虎︰老大鷹江上雲,老二葉無涯,老三胖子董如龍,老四國字臉陰九,老五年輕修士葉風。

五人皆是中域二公子門客,只因五個性情相投,結為異姓兄弟,在中域小有名氣。老大元嬰七重,老二元嬰六重,老三元嬰四重,老四元嬰二重,老五元嬰四重。

五人皆是元嬰高手,五人一心,曾橫掃南域、北域,殺人無數,後因官府通糾,無奈之下經人牽線投到二公子門下效力,才免去了官府的通糾。

五人在外替二公子物色人材,老二跟李明珠一起來了風雲城,四人去南域轉了一圈,回到中域卻收到了二公子的傳信,說老二葉無涯失去了音訊。

于是四虎決定離開四方城,來風雲城尋找葉無涯的蹤跡。

「老二最好沒事,否則我們五虎不介意讓風雲城短血流成河。」鷹臉老者狠狠地說道。

老五看了鷹臉老者一眼,輕輕地說︰「五哥別著急,還有一日路程就到了。」

老三點點頭道︰「不是說那小子不能修行嗎?去了拾完就走人,省得二公子日後耽心!」

「到了風雲城我跟老五去找那小子,麻煩大哥和三哥去找二哥。」

老四走到軍馬邊,將水壺掛在馬鞍上,笑著說。

老者點點頭,翻身上了馬,看著三人說︰「替二公子辦完這趟差事,我兄弟五人也該歇一歇,去北域的天山修行一些日子,否則以後越來越難在江湖上行走了。」

「大哥放心,我堂兄就是北域天山內堂長老。」老五笑了笑,也翻身上了馬。

「傳說中的超級宗門天山呀,我們終于要來了。」圓臉胖子翻身上馬,一用力,軍馬歡快地奔跑在官道上。

老五喊了聲︰「三哥,等等我。」一揮馬鞭,向著圓臉胖子趕去。

四人非軍人將士,卻騎著軍馬,使用的武器也是軍中制式。

如果讓先生看見,一定會怒罵︰「國之蛀蟲。」

這些日子是阿貴跟著先生以來最忙碌的時光,每天帶著小白在城里到外找假山和松柏樹,先後買回了十幾座假山,二十八棵松柏。

小白跟在他後面屁癲地問道︰「阿貴哥,為什麼不買杏花樹種在院子里,盡買些不開花的松柏。」

「先生說其它的樹冬天會掉葉子,只的松柏四季長青。」阿貴坐在大門口望著已經種下了十幾天的松柏樹,一邊回答小白。

只見紫竹院的大門口,一邊種下了六棵松板樹,從府里往外望,沒有感覺到跟之前的大門有什麼不一樣,但是多外人如此此時站在紫竹院的大門外,遠遠望過去,整間院子都籠罩在一遍淡淡的霧色里面。

而大門的正上方,懸掛著一塊青銅九宮八卦盤。

「听先生說,除了我們,別人都走不進院子,是嗎?」小白一邊剝花生,一邊說。

阿貴回過頭,看著小白緊張地說道︰「這話以後不能亂說,讓先生听見了會罵人的。我們就當沒這回事,知道嗎?」

「我知道先生是為了妹妹他們安全才布的這個陣,我不會在外人面前說的。」小白繼續說道。

「如果外人問你這院子是怎麼回事?要你帶他們進來你會怎麼辦?」阿貴嚴肅地看著小白。

小白丟了一粒花生在嘴嚼,想了想說︰「我說不知道呀?實在不知就找個理由跑掉。」

「先生還說了,最近這些日子不要單獨出門,怕有事情要發生!」阿貴有點擔心地看著小白。

「別怕,出了事我保護你。實在打不過就喊小青幫忙。」小白站起來,拍拍上的灰,往府里走去。

「等等我!」阿貴站了起來,用力推上了沉重的大門

大佛寺,苦禪的佛堂里。

老和尚一面煮茶,一面看著李夜問道︰「听說你給了先生一個陣盤?還是來自佛門破虛僧留下的物件?」

李夜伸手,替老和尚倒上熱茶,看著他靜靜地回道︰「那東西我之前不認識?後來給了先生看了才知道。」

「這可是好東西啊,有了這個陣盤,加上先生的修為,就可以在你父母、妹妹住小紫竹院布下一個大陣,外人便再傷害不了她們。」

老和尚看著李夜,認真地說道。

「有這麼厲害嗎?」李夜大吃一驚,心想差點就把那東西扔在天山上了。

「自然有那麼厲害,那陣盤連大佛寺里沒有,估計便是中域皇城,也沒有幾塊。」老和尚看著他,輕聲說道。

李夜怔了怔,不解問道︰「原來如此厲害,這樣一來,我跟先生也能放心去方寸山,不用替母親她們耽心了。」

老和尚微笑看著他說道︰「這是你跟破虛僧的緣份,沒想到卻讓你的家人受了他的恩澤,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我也沒有想到這是這樣,無論是修行上,還是在無相法身修行上,我都受了破虛僧的莫大恩澤,真希望有一天還能夠再遇見他老有空。」

李夜想著去到另一個世界的白素素,了不知道她有沒有遇上破虛僧,或是她當年有沒有見過他,兩人有沒有機緣巧合之下在另一個世界再遇見。

「世間萬物自有定數,便是緣份,也是有前世注定一說,否則你也不會在這世遇上先生,遇上我,再到天山上得到破虛僧的傳承了。」

對于大多數人而言,每臨生死考驗之後能夠靜下心來修行,是一件非常難得的事情,能夠勉強做到這一點的人,便是少之又少。

李夜隱隱想到了自己離開之前,應該把家里的親人們安頓好,不能讓她們再有危險。

老和尚看著他臉上神情,問道︰「你好像明白了一些什麼。」

「我听先生的朋友說,便是中域皇城,也有污濁不堪的事情,我又在想,我身處大佛寺里修行,便是佛門勝地,竟然也會有人來這里襲擊。」

世間,連皇城都不是淨土,哪里還能安全?

看著老和尚他繼續說道,曾听先生說過︰

一片葉,落在哪里都是歸宿。

一朵花,開在哪里都有芬芳。

一個人,走到哪里都是宿命。

「你家先生境界很高,佛法很妙。」老和尚看著他淡淡地微笑道。

天生看著他問道︰「師傅,如何解釋心安處便是身安處?」

老和尚一听,看著他笑道︰「人生無常,心安便是歸處。人生之路並非只有坦途,也有不少崎嶇與坎坷,甚至會有一時難以跨越的溝坎。」

「既然如此艱難,我們為何還要修行?」天生皺起了眉頭。

「心安身自安,身安室自寬。心與身俱安,何事能相干。誰謂一身小,心安若泰山。誰謂一室小,寬如天地間。」

老和尚端起面前的茶杯,往里面靜靜看去,指著里面飄浮的葉子問李夜︰「你看它們安是不安?」

李夜一听,忍不住回道︰「我生本無鄉,心安是歸處。」

老和尚笑了起來,輕捋胡須問道︰「世間可有完全相同的兩片茶葉?」

李夜听完一驚,低頭往老和尚的茶杯里看去,低頭沉思了片刻,回道︰「應該沒有。」

「那麼,世間有沒有兩個完全一樣的人呢?」老和尚繼續問道。

「那更不可能。」李夜一听,堅決地回道。

「開花時,盡情賞花,只言珍惜,不說別離。種樹時,認認真真,結果隨緣,得失盡然。」

老和尚靜靜地說道,不知道是說給自己,還是說給面前的李夜。

李夜低下頭,想著老和尚的一番話,臉上露出了無限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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