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這是世上最好的酒

小和尚無我欲要繼續問下去的時候,圓真伸手拉住了他,靜靜地看著夫子。

「你在山間修行了不少日子,這境界有沒有突破?」

夫子眼見李修元不願再談起自己的眼楮,便換了一個話題。

李修元伸手給三人倒上新煮的清茶,靜靜地回道︰「還好,突破了一二個境界,算是給自己一個安慰吧。」

夫子點了點頭,看著他問道︰「你是如何從山里走回來的?」

「有鷹兒在,我如何走不回來。」李修元想到青鷹,這才發現這家伙已經遠遠地躲去樹下趴著,似乎不願意跟二個和尚聊天。

圓真和尚感慨地說道︰「真是想不到,我們當年只是匆匆一別,貧僧一直想要邀請施主來千佛寺里修行,奈何中間隔著一個天風王國。」

「大師,眼下的我是我,天風王國是天風王國,我們互不相欠!」

李修元如何不知道圓真的意思?于是干脆隨了他的意,把話挑明。

听到李修元這麼說,圓真出現了遠夫子預料的反應,激動地問道︰「這麼說來傳言是真事了?看來這天風王國果然對不住小施主。」

李修元搖頭回道︰「沒有誰對不住誰,這事已經過去很久了。我眼下只是書院里的一個雜役而已。」

圓真看著李修元的模樣,一聲低嘆,唏噓說道︰「當年的因果,不想施主竟然早已放下,看來你果然是慧根深種啊。」

李修元想了想,看著他回到︰「我師傅當年曾跟我說,這世間並無對錯,只是願意與不願意?我若是心里願意,莫說是二場比試,就是三場五場又能如何?」

「那麼,如果你心里不願意呢?」圓真靜靜地問道。

「若我心里厭倦,不再願意,便是路過你的家門,也會寧願繞道而行!」

李修元不動聲色,一邊伸手給面前的三人添上茶水,一邊輕輕地回道。

圓真一楞,嘴里輕輕地念道︰「只有願意與不願意?有意思,這與佛門說法何其相似?施主你目不能視,如何才能做麼這注水而不溢?」

圓真看著節修元燒水煮茶待客,早就忍不住想問他了。

李修元一听,淡淡地回道︰「我眼楮雖然看不見了,可是我的心還在啊?」

圓真一听,禁住問道︰「佛說,你看世界是什麼,你便是什麼!施主如何理解?」

李修元一听,微笑著回道︰「欲得淨土,當淨其心。隨其心淨,則佛土淨。」

夫子一听,忍不住問道︰「修遠,這個道理你自可處得來,我記得我的藏書中並沒有關于這些道理的解釋。」

圓真一听禁不住贊嘆道︰「譬如有人,欲於空地,造立宮室,隨意無礙。若於虛空,終不能成!看來施主是佛性天成啊,善哉善哉!」

李修元跟夫子靜靜地回道︰「弟子也不知道啊,只了大師一說,便自然想到這些言語了,難道我真是轉世之人不成?」

夫子一听,瞪了他一眼笑道︰「我活了這麼久,還沒遇上過自稱轉世之人的修行者。」

圓真看著他微笑著說道︰「或許施主是佛性自足呢?這樣的人雖然說是萬中無一,但卻不是沒有過。」

說到這里,李修元不得不看著圓真苦笑道︰「大師我是道士,我會畫符驅邪,不會出家當和尚的。」

圓真看著李修元想了想,沉思了半晌才回道︰「修道修佛,都是為了降妖除魔,無妨各有各自的修行。」

夫子皺了皺眉,似乎在想著二人各自說的這番話,過許久之後說道︰「修行無定時,就跟你在書院里能修行,在大山之中也能修行是一個道理。」

無我小和尚噗哧一笑,接著說道︰「我明白了,就象師傅說的,在家出家都能修行佛法一樣,只是各自的法門不同而已。」

圓真一听喝道︰「說什麼呢?你的佛法都還沒入得門檻,就敢說出來指點他人修行!你這不是想誤人修行麼?」

小和尚一听,趕緊收住了聲音,怔怔地看著圓真和李修元不再言語。

圓真低頭想了又想,看著李修元說道︰「修羅域如此之大,沒想到最後能對我出的下聯的竟然是小施主,實在是仰慕得很。」

「此行前來本想請小施主隨我一同前往千佛寺修行一些日子,只是眼下看來恐不太方便。待來日施主雙目復明之日,還望前來相聚為盼。」

李修元一听,微笑著回道︰「若他日雙目復明,在下一定會前往銀月國跟大師一聚,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我還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好一個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無我啊,以後你要好好記住這句話,修行是一條漫長的道路,許多道理卻不一定有人會告訴你。」

圓真看著自己的弟子認真地說道。

「弟子明白,它日定向李施主請教一二。」無我跟李修元輯手行禮。

李修元輕嘆了一口氣,淡淡地回道︰「想我從落霞山上下來,想要去更多的地方看更多世界的時候,卻被那山下的土匪抓住當成肥羊來賣」

夫子一听,看著他問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行萬里路也得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啊!」

李修元這才接著跟圓真回道︰「待得在下有能力自保,開始萬里之行時,定去千佛寺打擾大師的修行。」

圓真笑了笑︰「那我就靜待施主的光臨了,道與佛原來就是相通的地方。」

李修元怔怔地看著手中的茶杯,沉思了一會,才回道︰「都說茶禪一味,其實我更喜歡茶到無味。」

圓真呵呵一笑,沒有回答。

夫子心頭一動,看著圓真試探問道︰「佛家不說一直強調茶禪一味麼?想來……我這小徒的話語入不了你的意境?」

圓真看著兩人卻是面色不變,贊嘆道︰「因為施主說的已經超出了和尚的認知,連我也不知道如何跟他理論一番。」

「如何說?」夫子看著他不依不饒地問道。

圓真看了一眼李修元,輕聲說道︰「世人都言佛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其是世人盡皆錯了,如果沒有成佛之心,便是入了地獄最後也只會變成厲鬼!」

李修元一听,默默地說了一句︰「地獄不曾空,世人不可取!」

圓真一听,禁不住嚇了一跳,如當頭棒呵,怔怔地看著李修元說道︰「地獄不曾空,世人不可取!?」

「好一個地獄不曾空啊,千萬年來,世人只知道苦苦與佛索取,何時又曾真心付出過?听君一番話,勝念十年經書,善哉。」

「這是一件悲哀的事情,世人不可取,世人皆可棄!可是無論是佛門與道們卻從來不曾放棄過世人!這也是佛與道的悲哀!」

李修元目視杯底的二片殘茶,靜靜地說道。

夫子看著圓真笑道︰「也只有我這徒兒,方能與大和尚聊得上幾句。象我們這些愚人,哪會明白這許多的道理?」

「從生皆苦!」圓真看著夫子靜靜地說道。

李修元搖搖頭,淡淡地說道︰「可能他們樂在其中,並不覺得自己苦。」

圓真一听,頓時不知道如何回話了。這問題可大可小,恐怕就是千佛寺的主持大師,也無法完整回答。

「听說你左腿被人所傷,我帶了一些金創藥,不知道能不能為施主癥治一番?」

圓真轉換一話題,此行前來,他本是為了醫治李修元的左腿。

李修元一听,看著他微笑著說道︰「不著急,且讓它先這樣吧,或許有一日我的眼楮看得見了,這腿傷也自然愈合了。」

夫子看了李修元一眼,笑道︰「我從廚房里帶一了些菜來,是那胖長老為了感謝你釀的酒特意讓我帶進山來的。」

李修元一听,不由得嘿嘿笑了起來︰「胖長老知道我這腿腳眼楮不方便看來明年給多送他二甕了。」

圓真一听大喜,搓著雙手問道︰「施主還會釀酒啊?這可是一門難學的手藝!」

「這是我老道士師傅教我的啊,在師若不嫌棄一會共飲一杯。」

說話間李修元起身回屋抱了一甕酒出來,放在桌上伸手輕輕拍開,頓時有一道濃濃的酒香在屋檐下漫延開來。

夫子跟樹下的青鷹招手笑道︰「鷹兒過來喝一杯,看把你饞得」

青鷹一听,撲騰著翅膀跑了過來。她是嫌兩個和尚在這里,怕給夫子添麻煩,才故意躲要樹下不吭聲。

夫子取出胖長從備好的飯菜,圓真抱過酒甕給眾生倒上酒,青鷹挨在李修元的身邊坐下,附在他的耳朵邊輕輕地說一句。

李修元一听,頓時瞪了她一眼,笑道︰「這話你也敢亂說?」

青鷹一听,頭一扭咯咯地笑了起來。

夫子給李修元夾了菜,看著他問道︰「今天感覺如何?」

李修元認真回答道︰「還行,看得比之前遠了一點,清楚了一些。」

圓真不明白,看著他問道︰「是怎樣的顏色?像什麼?」

李修心想你這是不相信我啊,想了想平靜回答道︰「有什麼顏色?難道說大師看不見嗎?至于像什麼?難道不是看到什麼便是什麼?」

圓真看著屋檐下的李修元,眉頭緩緩蹙起,輕輕地說道︰「如此說來,夫子說的是真的了,你真的雙目失明了?!」

李修元緘默片刻後回答道︰「佛門不是說不可妄語嗎?我雖不是佛門弟子卻也明白這個道理,難道大師不明白?」

圓真緊蹙著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看著面前的李修元,這家伙已經超出了他最好的想像。

修修元只要一端起碗筷,便不再言語,自顧往碗里的白米飯看去。

圓真看著不言不語的李修元,跟夫子問道︰「小施主不喝一杯?」

「不管他,我這徒兒喜歡會釀酒卻不喜歡喝酒,來來我們喝一杯。」

夫子端起酒杯,對著圓真說道。

青鷹也捧著自己跟關的酒杯,低頭喝了一口,然後發出了滿意聲音。

夫子輕輕撫著下頜上的白須慈愛看著她,笑道︰「很奇怪,那家伙能不喜歡喝酒,你卻是一個貪杯的家伙。」

青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低頭往李修元看去。

而李修元卻是一個食不言睡無語的家伙,哪里全理會她這會的撒嬌?

「這樣的酒也只有在書院才能喝得到了,我當年去天風王國跟小施主初見之時,也沒喝過如此美酒。」圓真感慨地說道。

夫子看著他道︰「難得大師喜歡,待你離開之時,我且給你一甕。」

「如此多謝了,真是一甕好酒。」

青鷹看著低頭吃飯的李修元笑道︰「肯定是這世上最好喝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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