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佛說三痴,揮不去的痛

沐浴著漫山遍野的花香,立于樹下的李修元輕輕邯嘆了一口氣。

悠悠地笑了笑︰「我說前輩,你轉了一大圈來到這里,收下我那寶貝徒兒,教她去感悟星辰之道,累不累?」

回過頭來,望著坐在石桌前燒水煮茶的老和尚,李修元嘆了一口氣。

問道︰「我那不靠譜的師父呢?他為何沒跟您一起過來瞧瞧?」

老和尚搖搖頭,笑道︰「我是怕你管不過來這麼多孩子,來替你分擔一個,他哪里有這份閑心?」

李修元點了點頭,走到桌邊坐下,想了想說︰「前輩來得正是時候,過些日子我就打算用這滿山的杏花,釀幾缸靈酒。」

老和尚上下打量一番,隨後笑了起來︰「原來你是打我的主意啊?」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望著天山上雲朵喃喃自語道︰「你看看我這副身板,還能釀得出幾缸靈酒?」

如同當年自塔格雪山去了洪荒世界那樣,李修元感覺到自己的生機正在漸漸流逝。

或許,他在這里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要將剩下的力量用來鑄造那把凡劍,這是他在五域星空下鑄造的最後一把劍。

想要喝我的靈酒,就得幫忙。

便是師父老道士來了,眼下的李修元也是有心無力。

誰知道老和尚卻一點也不生氣,而是看著一幫人消失的方向,靜靜地說道︰「你猜猜看,他們下天山的時候,能不能趕上那一場大戰?」

李修元搖搖頭,淡淡地說道︰「我跟先生已經為五域征戰過兩場,這第三場輪到他們自己了。」

老和尚聞言一怔,心道這可不是你的脾氣啊?

在老和尚心里,李修元可是一個頂天立地,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

想了想,忍不住問道︰「若是他們打敗了怎麼辦?難不成你願意眼睜睜看著他們亡國?」

「誰的國?誰的興亡?」

李修元拎起水壺往紫砂注入沸水清洗茶壺,招手之間摘來幾朵杏花落于壺中,又放了一小撮春茶。

待得茶香漸起,端起一杯熱茶說道︰「我已經為他們做了這麼多的事情,若是再打不過,那便說明這五域該換一個時代了。」

老和尚點了點頭,靜靜地說道︰「你在南疆打造了一座大陣,又花了十年在于天山打磨了七把靈劍,是時候放下了。」

李修元淡淡笑道︰「我總不成一輩子跟在他們的身邊吧?」

老和尚聞言笑了起來,想了想說︰「這眼見釀酒的日子還早,我便跟你講個故事吧。」

李修元沒想到老和尚願意跟自己講故事,當即笑道︰「願聞道。」

老和尚端起茶杯淺淺地嘗了一口,一時只覺得花香四溢,唇齒留香,禁不住贊嘆了一聲。

然後為靜靜地講述了起來。

話說神州大地流行著一場瘟疫,時有阿陀國王的皇後也染病,御醫們一時束手無策。

有天夜里,皇後做了一個夢,夢見吃了孔雀王的肉就能讓她痊愈。

國王當場下旨︰「誰為皇後抓來孔雀王,賞賜千金,將公主許配給他為妻。」

一時間舉國瘋狂,大家都走四下奔走,只為尋找孔雀王的蹤跡。

其中一個聰明的獵人做了一個陷阱,沒過多久,孔雀王被獵人逮住了。

身陷牢籠的孔雀王看著獵人說︰「你若放我,我將贈送你如山一樣的瑰寶,讓你一生享受榮華富貴。」

只是獵人心里只是想著國王的許諾,以及美麗的公主,哪里肯放過孔雀王。

孔雀王終于被送進了皇宮,看著眼前的國王,孔雀王靜靜地說道︰「大王賜我淨水,我以可以治好皇後的病。」

國王答應了孔雀王的請求。一番施法之後,皇後喝了孔雀王的神水,一身重病消失而去。

孔雀王再向皇宮後面的大湖之中施法,生病的百姓喝了湖水,紛紛治好重病。

國王揮手之下,將孔雀王釋放,百姓也再沒有加害孔雀王之意。

臨別之時,孔雀王跟國王說︰「天下三痴,一者我痴,二者獵人痴,三者國王痴。」

國王不解其意,謂之何意?

孔雀王回答︰「我之痴,于色也。諸佛以色為火,燒身危命。我本有供養在旁的妻子,卻還貪戀獵人布下的鳥兒,于是身陷牢籠,我是痴人也。」

「獵人之痴于利也,我許他滿山的珠寶,他一世也享受不完,他的眼中只有國王的賞金、公主的美麗,這是痴愚。」

「國王之痴,在于名。我醫天下百姓的疾苦,國王怕背負恩將仇報的惡名,害願放棄成為天下王者的機會,你也是一個痴愚之人。」

國王撫掌大笑︰「好一個天下三痴,幾句話便道盡了天下之人。」

孔雀王嘆道︰「天下的人皆如我等三者,、貪利、慕名,痴心不斷,不願放下。」說完,也不回頭,拍翅高飛而去。

後世佛陀以為,天下人有三痴︰者、貪財者、求名者。

而修道之人須知︰「六根清淨方為道,回頭原來是向前。如果擺月兌不了三痴,就擺月兌不了煩惱!」

說到這里,老尚看著李修元靜靜地說道︰「你這一路行來,看盡了天下三痴,自己也因三痴而一夜白頭。」

李修元聞言淺淺地笑道︰「我為一曲白頭,何為三痴?」

老和尚搖搖頭,笑道︰「無色聲香味觸法,你為琴而狂,也是中了三毒中的二毒。」

「還好,你終是放下了五域皇朝,將這艘大船擱在了河邊,沒頂著他來到天山修行,否則你憑什麼聞道而入道?」

在老和尚眼里,眼前的李修元是一個雙重之人,一邊放下了世間的種種過往,另一邊又記掛著九天之上的親人。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悠悠回道︰「我好像放下了一些,只是……」

「只是為何?說來听听?」老和尚來了興趣,看著他微笑著問道。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只是,恐怕有日去到另一方世界,晚輩怕是又得重修一回,背負起更多的責任。」

老和尚這回終于愣住了,心想你倒是好,一邊想著放下,一邊又想著去扛那更重的東西。

他有些明白,為何老道士要李修元回到這里化凡了。

凡緣不斷的李修元,看來只能抽絲剝繭,一步一步地修行了。

想到這里,老和尚忍不住嘀咕道︰「你這心思也太多,不如那康川城里的書生簡單,你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麼?」

李修元拎著水壺的手晃了一下,心道這個時候你跟我提起無心,這是幾個意思。

嘆了一口氣,往里面添了一些雪水,擱在火爐上。

然後苦笑道︰「他喝了我煮的忘魂湯,夢里再也沒了揮不去的三生三世,我不知喝了多少湯,就是沒辦法忘記啊!」

老和尚怔了怔,這是他沒有想到的事情。

于世人如毒藥一樣,能將過往拋于腦後的忘魂湯,卻對李修元沒有一絲的用處。

「就算在忘川橋上吹了百年的風雨,煮了百年的忘魂湯,將自己泡在那湯里,我也沒辦法將前事一一忘卻。」

悠悠地,李修元伸手接住了朵隨風飄來的杏花,笑道︰「就算我釀出了釀生夢死又如何,不也一樣忘不了?」

……

這一年的春天,老和尚陪著李修元看飛了一山的繁花,兩人合力釀了數十缸靈酒。

花是天山的杏花,靈米是天山上李修元親手種的靈米。

靈藥有來自天山,有來自遠古時代的洪荒時代,還有來自玄武大陸,更有老和尚拿出來不知來自何方天地的靈藥。

兩人看著眼前的成果,李修元忍不住怔怔地說道︰「都道是十年磨一劍,我這一回釀的靈酒,要封上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

老和尚看著他淡淡地笑道︰「明年呢、後年來?」

搖搖頭,李修元認真地回道︰「不釀了,我要在這里念經,念經給天山的眾生,讓這里更多的眾生,都听到天地的聲音。」

老和尚聞言再嘆,看著他問道︰「于五域皇朝,你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我還想去南疆的草原看看,雖然我的兄弟已經永遠離開了這方世界。」

想到耶律齊,李修元頓時覺得胸口一痛,一口鮮血噴出口來,一如山間怒放的杏花,瞬間將一身白衫染紅。

「痴兒啊,你放下了這里的天,放下了這里的地,卻放不下那已經死去的人。」

說話間老和尚一揮手,卷起一道清風,兩人瞬間離開了杏花谷,往山下而去。

就在兩人離開的剎那之間,只見石坪上下的木屋,隨著清風拂過,化為了點點灰燼。

又有一陣風過,只見原來的木屋變成了一間天山神廟一樣,用黑玉砌成的石屋。

……

三月春風如剪刀,說得是天山之巔。

眼下的南疆卻是春風拂過萬物生,離離原上,一夜風雨過後,如野火一樣的青草瘋狂地發芽、向上生長。

痛失長子,女兒遠嫁的耶律楚材獨坐大帳之中,怔怔地看著桌上的一碗清風,眼淚在悄然地滑落。

皇城的月氏和耶律燕捎了信來,跟他說耶律濟民已經三歲,可以喊爺爺了。

而耶律明珠已經跟國師大人上了天山,怕是五域的天之嬌女了。

這于他來說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卻讓他忍不住淚流,如果耶律齊還在的話,肯定也會如他一般歡喜。

正自思量傷神之時,帳前一陣清風拂起,飛花入帳惹人眼迷,待他睜開眼楮,卻是一個老和尚和老人靜靜地坐在他的跟前。

「在下五域皇朝李修元,跟耶律大王請安了。」

眼前耶律楚材一臉的迷茫,李修元只好自我介紹了身份,輕嘆道︰「時光如電,卻沒有帶走大王的容顏啊。」

耶律楚材聞言一驚,趕緊起身上前拉著李修元的手問道︰「國師這是為何,如神龍一般的你,怎麼比老朽一樣了?」

李修元搖搖頭,靜靜地介紹道︰「這是我的前輩……明珠已經跟著我的師傅去了天山深處,想必用不了幾年就會回到草原。」

耶律楚材跟老和尚見禮,拉著李修元的手嘆了再嘆︰「我便是做夢,也沒想到國師大人會親臨草原啊。」

李修元輕嘆一聲︰「這里是我揮不去的痛,我可以不去北海,也可以放下南疆,卻不能不來看看我那兄弟。」

耶律楚材一听禁不住老淚縱橫,拉著他的手怔怔地說道︰「齊兒有你這樣的兄弟,便是他去了長生天,也會歡喜。」

李修元搖搖頭,呢喃道︰「那麼,帶我去看看他吧。」

……

ps︰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第三卷的後面說的是人間的故事,有李修元的愛恨情仇,也是下一代的恩怨,希望聰明的你會喜歡接下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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