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酒鋪。
內外兩間。
李子隆坐在里面唯一一張桌子旁的椅子上。
桌子上，放著一盞茶。
李子隆沒有喝。
他沒有那個興致，也不口渴，更不喜歡飄散出來的這種茶香。
有人來了。
李子隆看到朱文正走了進來。
他沒有開口。
當初自己的這個老師，教會自己的權謀之術的精髓。
遇到無解問題，心中沒有答案之時，自己盡量不要開口。
讓別人先說。
只要別人開口，就不難從中找出破綻。
身為帝王，李子隆已經運用的萬十諳熟。
「皇上萬歲。」
朱文正剛才的自信，在進入這個沉悶的小房間時，便已經消失。
他突然又變得老邁。
周身在發抖。
控制。
再控制，不能這樣。
自己是一國之師，是朝中一品大員，是太師，是太子太傅……唯有天知道，自己現在教導的太子到底能不能順利當上皇帝。
說不準。
皇家之事，在結果沒有出現之前，一切都沒有定數。
李子隆還是沒有開口。
他要听的不是什麼狗屁萬歲。
他想要知道，朱文正是用什麼手段，讓雲陽公主下海從商。
李子隆不想用朱文正來當公主的擋箭牌。
然而，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為也顧全皇家顏面，朱文正也是要必須付出代價。
「撲通！」
朱文正看了一眼垂首而立的雲陽公主，他就跪了下去。
「皇上，公主無罪。」
朱文正知道，此時此刻皇上關心的絕對不是自己，也不是雲陽公主，他所顧及的乃是皇族顏面。
要想讓皇上解了這個心結。
那就必須先為公主開月兌。
自己在其後。
「哼……」
李子隆露出少有的冷漠，輕聲一哼說道︰「公主無罪？這麼說，都是你一人之罪了，說來听听，你到底有什麼方法引誘公主出宮賣酒？」
他需要一個理由。
一個強大到能堵信天下悠悠重口的理由。
朱文正在思考。
他雙膝跪地，雙手伏地，頭也不抬。
不是不敢抬。
而是他不想讓李子隆看到他此刻的神情。
「臣無愧！」
朱文正沒有說理由，更沒有荒唐到亂找借口，說是公主拉他下水賣酒。
這樣的話，一旦說出來，便再也沒有回頭的余地。
只需一個字，自己就將萬劫不復。
「好一個無愧。」李子隆臉上的冷漠更甚。
他平和而冰冷的看著朱文正，感覺他是有些老了。
自己還沒有發怒，便把他嚇成了這個樣子。
他的脊梁都這麼彎了嗎？
李子隆看著朱文正，同時也想到了自己。
是啊！
在個這世上，無論職位高低，不管尊貴與否，時光從未偏袒過任何一個人。
平等！
並不存在。
唯有時光與死亡面前，人人都無特權。
老了，都老了！
曾在自己膝下吵鬧的雲陽公主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
「你拉公主賣酒，做這種下九流的勾當，使我皇家顏面盡失，讓朕成為天下笑柄……居然還說你無愧，難道你就不怕朕撤了你的官，再誅你九族嗎？」
嚴厲如刀的話。
卻讓朱文正從中看到了一線生機。
他終于抬頭。
以壯士斷腕悲冰無懼的眼神看著當今聖上，他的學生，他的君王，給他無尚榮耀的人，端坐在他的面前。
「是的，臣無愧。」
李子隆有些不耐煩了。
「你無愧誰？是無愧于公主，還是無愧于朕，還是無愧于天下蒼生？」李子隆一連三問。
這個老頭子。
他能力出眾。
而且，李子隆也暗中調查過他，他家中並無積財，除了有固黨之嫌外，算得上是一位清正廉明之人。
試問天下，能做到朱文正這種地位的人，又有幾人能不貪。
朱文正做到了這一點。
難道他也缺銀子？
「臣身為朝中之臣，有愧公主，有愧聖上，但臣無愧天下。」朱文正知道話要怎麼說才好。
不能亂說。
「聖上對臣有知遇之恩，臣一族都惠及皇恩浩蕩，公主待臣更是……無話可說。」
朱文正差點說出來，公主待他如同對待親爺爺。
幸好沒有說出來。
不然，腦袋必然搬家。
「那你為何與公主賣酒賺私銀？」李子隆問到了點子上。
朱文正也等到這句話。
「臣與公主都無愧，我們沒有賺私銀。」朱文正理直氣壯。
李子隆一臉黑線。
「六百兩一瓶的酒，你們怕是賺翻了吧！還說沒有賺私銀？當朕是三歲孩童嗎？」
雲陽公主一直沒有開口。
這時，她突然怯怯說道︰「父王，我與朱先生的確未賺一兩私銀，我們只是想為父王你分憂。」
「狡辯！」李子隆萬萬沒想到，事情會扯到自己頭上。
自己為一國之君，何時需要他們賣酒分憂。
笑話！
天大的笑話。
「是的！」朱文正依然跪著，膝蓋有些痛了，他便換了一種姿勢稍微動了一下雙腿，而後說道︰「我朝與夷人交戰數年，民生凋敝，國庫空虛，臣與公主私下賣酒，所得之銀與酒商七三分成，七成入了國庫，臣與公主並未私貪一兩啊。」
這……
李子隆為之一愣。
果然如此嗎？
「如若聖上不信，可派人查清老臣的家當。」
雲陽公主也跪了下去，說道︰「父王，兒臣也願接受清查。」
「可惡！」李子隆本想生氣，就算不處懲公主，但朱文正必須要接受一點教訓。
可是他沒想到，事情有如此反轉。
心情好了一些。
「你們兩個起來吧。」
朱文正暗暗松了一口氣，總算是過去了，腦袋算是保住了。
額頭上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悄然抹了一把。
「你們告訴朕，是什麼樣的酒商，能把酒水直接送到你們手里。」
李子隆來了興趣，臉上的嚴肅神色也緩合了一些。
「你們兩個，一個是當朝太師，一個是皇族公主！」
「朕只是好奇，到底是怎麼樣的酒商，能有如此通天手段？」
李子隆必須要知道。
他討厭被騙。
其實所有的帝王都不喜歡被別人當傻瓜，所以欺君一直都是重罪。
「是秦濤。」雲陽公主以為父王的雷霆風暴已經過去了。
她太天真了。
直言不諱。
李子隆听到了秦濤這個名字，好轉的臉色又變成了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