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沉重，一時竟沒有下車的心思。
黑面秦雖暴虐殘忍，可也不是不講道理之輩。
儒家在百家中稱得上是君子風範。
不說若儒家真的是因為怕折了傲骨而集體自焚會對其他門派世家造成什麼影響。
單單是黑面秦自己心里也是過意不去的。
「儒家，儒家！」
他雙目略有些失神，口中忍不住喃喃道。
秦軒此人最大的優點不是旁的，而是自信。
他永遠都不會懷疑自己的決定和自己的判斷。
因此，看到秦軒陷入這樣的狀態時，二更頓覺不妙。
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貼在鋪了羊絨地毯的車板上。
「太子，無論如何都該下去看一眼再做決斷啊！」
秦軒微微闔眼，戴著碧玉扳指的大拇指摩挲著。
「走吧，下去看看。」
像他這樣的人，心態並沒有那麼容易摧毀。
剛剛只不過是需要緩沖一下罷了。
現在緩了過來，自然該好好探一下眼前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好端端的儒家山莊怎麼就沒了呢？
若真是儒家那群人自己想不開了，那秦軒沒什麼好說的。
畢竟他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將死人拉上來收拾一頓。
可若是有人敢在這件事情上做文章，那就當心著自己的九族吧！
雖然秦軒並沒有穿官服，馬車上也沒有任何皇室的象征。
可光是那奢侈的車架還有他張狂桀驁的打扮就足夠迫人了。
二更扶著他從馬車上款款走下。
四周的百姓們雖不清楚他的身份，可但看其打扮和氣度也知道這絕對是惹不起的人。
因此在秦軒雙腳站在地上之後。
那些百姓們便都閉了嘴，四散開來。
下了馬車後，燃燒家具的焦臭味兒和燃燒人體的腥臭味兒就越加明顯了。
往日和平安詳的儒家山莊矗立在那里，簡直像是一座鬼屋一般。
推開門，里面比想象中的還要更加狼藉。
房屋瓦舍一半化為了灰燼，一半還在勉力支撐著。
化為了焦炭的樹枝搖搖欲墜，風一吹便落兩三塊炭屑下來。
焦黑的尸體零星的躺在院子里、房屋中。
因為燒得實在是太干淨了，因此秦軒也看不出這究竟是自焚還是被害。
申不害站在門口的時候就已經面色蒼白了。
此時進入院里，看到這如同人間地獄般的一幕幕後，竟直接扶著牆嘔吐了起來。
「轟隆」一聲。
被燒過的牆明顯撐不住申不害的體重，被一推便直接倒了下去。
將其埋在了灰塵和碎末中不斷地咳嗽著。
就在此時，一聲淒厲的哭嚎聲突然想了起來。
秦軒等人循著聲音望了過去，便看到一花甲老叟跪在地上。
雙手握拳，老淚縱橫。
那顫抖著的濁淚砸在地上，驚起了一片小小的灰塵。
「這位老先生……」
此時申不害已經快速的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
畢竟是在朝廷中混飯吃的人，心里素質肯定是得強上一些的。
「啊，啊，啊！」
老叟淒厲而悲愴的哭喊聲好像砸在了每個人的心頭一般。
他的拳頭砸在了地上，卻因為年紀大了的原因，顯得那麼綿軟無力。
「為什麼朝廷要逼迫百家，為什麼非要逼得儒家去死呢？」
他發泄的喊聲落入了不少人的耳中。
有人低頭掩飾住了眼圈的通紅，有人的臉上也掛上了不忿的神色。
儒家在百家中的超然地位是其他世家大族無法與之相提並論的。
若是別家做出了這番決然的舉動，或許百姓們還不會如此激動。
可儒家如此，那便是將所有百姓的心都懸了起來啊。
而眾人不知的是，秦軒的手已經握成了拳頭。
若是他有心計較的話，老叟的那一句話，便足夠葬送掉他的全家。
此事蹊蹺！
看在這老叟也算是有情有義的份上，秦軒也就沒有為難他。
而是轉身上了馬車。
申不害連忙屁顛屁顛的跟在了秦軒身後上了車。
君子不信魑魅魍魎之言，但這地方著實是太過陰森了。
「儒家應該是被人所害。」
秦軒的手握成拳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斂著眸光說道。
別的不說，儒家出事的這件事情發酵的實在是太快了，一切都好像算計好的一般。
應該是幕後推手想要借此事來針對大秦。
尤其是在大秦收復百家的這件事情上找麻煩。
申不害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太子所言甚是，只是可憐了儒家，平白被滅了整個門派。」
法家和儒家雖屬于兩大不同的族派，可終歸都是出于大道之中。
因此申不害對儒家也算是了解得很。
儒家心懷蒼生，舍己為人。
在高潔和傲骨上其實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情懷。
因此是絕對做不出集體自焚以證高潔清白之事的。
儒家被滅一事終歸還是太過沉重了。
在返途中，秦軒並沒有再次提起此事，而是在心中不斷地盤算著。
若此時被有心人利用的話，很有可能會成為大秦的污點。
看來收服百家的事情得稍微緩上一緩了。
先得查查看，儒家的事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回到皇宮後，秦軒便命人傳令下去。
所有自願服從國家管束的世家門派都可以悄悄的遞一封羽毛折子上來。
從強迫改成自願，這下便可以剩下許多的口舌。
至于那些不「自願」的世家門派。
等到儒家的事情影響過去後，再去一一「勸說」也不遲。
而且諸子百家，墨家、儒家等太要傲骨的大家始終是少數。
對于那些尋常的世家門派來說，能夠投靠秦庭，為其效力。
已經是無上的榮幸和驕傲了。
二更領命下去傳旨後，秦軒將申不害也打發走了。
如今秦庭一統天下，他很難想到竟然還有勢力能以儒家為代價來和秦庭作對。
儒家作為諸子百家之首，其門下弟子眾多。
擅書、擅琴、擅騎、擅射、擅武者皆有。
不該那般輕易且無聲無息的就被人給滅了滿門啊。
也就因為此，不少人才會覺得，儒家是被逼自焚的。
「這下可真是麻煩了！」
本來收服百家是一件順利成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