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凝視諸將，斥責道︰「我等安守本分就好，何須胡言亂語？爾等還不速速退下，操練軍士、厲兵秣馬？」
「將軍……」
諸將還想言說。
卻被蒙恬怒眼相視。
諸將撤離，各自回歸本職。
蒙恬卻又讓兵士召回王離。
王離登上城牆，唉聲嘆氣。
「將軍，你今天的決策實屬不妥，你會因為今天的決定後悔半生，蒙家可能會走向沒落！」
「王將軍，你、我家族三代都侍奉大秦，諸將之中我只能相信你！」蒙恬眉頭緊鎖，眼楮看向遠處漸漸落下的塵土，「我自然知曉公子的重要性，但諸將之中，有多少奸佞之臣的眼線，你可知曉？」
「眼線？你說的是趙高？」
「我沒說，你也別說，心中清楚就行！」蒙恬搖搖頭，「我們為大秦鎮守北疆、防範匈奴，手中總共握有三十萬大軍，就雁門關一處，都鎮守八萬大軍。若你、我被彈劾，失了職務，這些將士將由誰執掌？」
「將軍！」王離瞳孔擴大，神色緊繃，「您是擔心三十萬大軍被有心之人利用？以趙高在陛下面前的寵幸，若陛下問及此事，他很可能會舉薦膽小、怕事，或者……直接舉薦他的心月復！」
「我擔心的就是這個啊！陛下把三十萬大軍交給我，那是陛下對我蒙家的信任！」蒙恬長嘆一口氣，「不管怎樣，我都不能辜負陛下，辜負父親、祖父的厚望！王將軍，想必你剛才也從諸將口中听出玄機。」
「嗯，他們之中已經有人藏不住了！將軍，是否悄無聲息的誅殺他們？」
「不，若是斬殺他們，那不是打草驚蛇嗎？」蒙恬抬手搖頭，「咸陽據此數千里之遠，听聞陛下病情加重，若是他們，唯恐他們殘害陛下。」
「那我們該怎麼辦？難道要坐視不理嗎？」王離‘噌’的一下子就急了，「將軍你既然知道咸陽凶險萬分，何不建議公子揮師南下，鏟除奸佞？」
「王將軍，大軍南下，被鏟除的只會是你、我，還有公子！你、我命如草芥，但公子萬金之軀，怎能被你、我連累？」蒙恬神色冰冷，眉頭倒立，「若無確鑿證據，我們怎麼證明他們就是奸佞？」
「蒙將軍，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你倒是拿個主意啊！」王離急的直跺腳，「一邊不能鏟除奸佞，一邊又不能讓公子有事，我們該怎麼辦啊？」
「其實三天前，我就看出公子北伐之心！」蒙恬雙眼凝視遠處，「我早就下令讓寧武關守將分配五萬軍士前來。昨夜已到，如今就在雁門關北三十里外扎營！我想讓你統領五萬大軍，在公子危機時，出手相助！」
「嘶，五萬大軍？寧武關？大秦精銳？三天前？」王離倒吸一口涼氣，拱手抱拳，「將軍大智啊！末將這就前往！」
「王將軍！」蒙恬上前，雙眼如蒼鷹般凝視，「公子的性命，就交給你了！蒙、王兩家今後的命運，全看你的了！」
「將軍放心，只要我王離尚有一口氣，就不會讓公子傷到一根汗毛！」
「嗯！我覺得你還是今夜出發，夜晚好出關，不會引人注意！」
「諾，將軍！」
王離興高采烈，眼神看向遠處漸漸落下的塵土。
……
扶蘇率眾出了雁門關，徑直往襜襤而去。
大軍前行五十里地，卻意外發現一處失守的大營。
一開始還以為是空城計，讓冉閔率領漢武鐵騎沖入大營。
但半晌也不見半個賊軍。
扶蘇親自來到大營，左右巡視，並未發現異樣。
有些帳篷都被大風吹倒。
武器、輜重也生起一些銹跡。
這座大營似乎荒廢了十多天。
難道，這里就是呼衍畢猩的糧倉？
蒙恬讓人尋找五、六天都沒找到，竟然被咱無意中發現了？
若是糧倉，那必然有數不清的糧食。
「報，主公，將士有發現！」高順急匆匆來報。
「走！」
眾人走到大營後側。
只見女乃酪堆積如山，但大部分都發霉了。
有些還被啃食，似乎來過什麼野獸。
好可惜，這麼多糧食竟然都不能用了！
真是暴殄天物啊。
雖然，咱也不喜歡吃女乃酪。
但偶爾吃一點，也還算勉強。
糧倉後面不遠處，還放置好幾十個大鐵籠。
鐵籠用黑色的粗布包裹，里面還傳出一股股刺鼻的惡臭。
掀開粗布，眼前的景象讓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鐵籠內全是半腐化的尸體。
大部分尸體上爬滿了蛆蟲。
粘稠生毛的液體從尸體內流出，沾染大地。
無數蒼蠅‘嗡嗡嗡’的飛舞、叫喚。
惡臭刺鼻、情景一下又一下刺痛眾人的眼眸。
通過服侍，卻發現這些人根本不是匈奴人。
而是……
雁門關以南的百姓服飾。
也就是說，這些人都是大秦的百姓。
為何大秦的百姓會被鎖在這里？
扶蘇怒發沖冠、咬牙切齒，咆哮道︰「誰能告訴我，他們是誰？為什麼會在匈奴大營的鐵籠里？」
沒人回答。
但答案眾人心知肚明。
都說匈奴人把南方土地的人當作‘兩腳羊’，但除了冉閔之外，其他人都沒有見過。
如今親眼所見，眾人義憤填膺。
都是同胞，竟然被賊子當作食物？
那可是有血有肉的人啊！
扶蘇提起長槍，猛然橫掃。
「唰！」
槍桿般粗碩的鐵條被削斷。
扶蘇上前一步，旋即轉身背對尸首，低聲道︰「挖坑掩埋！」
「遵命！」
高順應答，旋即下令陷陣營走到一旁，挖掘深坑。
扶蘇內心久久不能平靜，雖然他知道匈奴人可惡、喪心病狂，但今天親眼所見，感觸完全不一樣。
呆坐許久，高順也返回稟報。
「主公，所有尸首都被掩埋！」
「嗯！」
扶蘇緩緩站起身體，掏出火折子，點燃營帳。
「嗡！」
火苗亂竄，燃燒整個營帳。
高順揚手下令。
陷陣營的兵士紛紛高舉火把，各自散開，把整座大營點燃。
頃刻間，荒廢的大營化作一片火海。
熊熊烈火冒出滾滾濃煙。
退出營帳，西邊太陽顯露一抹血紅色的彩霞。
「報，主公，北方道路有散亂足跡，像是潰兵逃散！」
「駕！」
扶蘇拍馬，往北方疾馳而去。
冉閔率領漢武鐵騎緊隨其後。
數百騎揚起一片塵土，在暗紅色的彩霞中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