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器就很是無奈，「雅虎連搜索業務都給外包出去了，這麼看來，真是沒有一點長期性的戰略價值了。」
陸器笑道︰「好在流量很高，品牌很大。」
周不器點了點頭，「也就剩下這個空殼子了，也算是有點價值。隨著移動互聯網的井噴，未來的市場會越來越多樣化，營銷成本迅速拉升。不管怎樣，‘雅虎’都是以一個有著很高知名度、強大影響力的互聯網品牌。」
陸器很擔心，「你真要對雅虎出手？」
周不器道︰「要是放棄幻想、別有野心，只把雅虎當成一個平穩的賺錢工具，還是不錯的。把一些無關緊要的部門都裁掉，只保留最基礎的網站的結構，就可以更大程度地壓縮成本。」
陸器抽了抽嘴角。
好嘛！
剛才還說雅虎為了降本增效，在不斷地裁員、削減部門，甚至把搜索業務都外包出去的策略是揮劍自宮。
這下輪到他了，他想來一波更狠的。
想直接把雅虎肢解。
徹底斷掉雅虎生長出翅膀起飛的夢想，就是趴在地上老老實實地賺廣告費了。放棄了雅虎的理想，只把雅虎當成賺錢工具。
人家楊志遠之所以對雅虎心心念念，包括卡羅爾‧巴茨在內之所以投資屢屢失敗……背後有一個相同的大原因，是他們對雅虎還滿懷著憧憬。
他們希望找到一個角度，重新讓雅虎獲得市場的認可，帶領雅虎回到巔峰。
周大老板似乎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想法。
他想讓雅虎認命。
周不器瞥他一眼，很平和地道︰「你有給雅虎插上夢想翅膀的辦法？」
「難！」
陸器搖搖頭。
周不器道︰「我也沒有，實在想不出來。就跟國內的搜狐、新浪、網易什麼的差不多，這種門戶網的模式，要怎麼去轉型？到了智能手機的時代，門戶網就更不太行了。國內的手機市場里，今日頭條的份額比四大門戶加起來的總和還要高三倍。」
陸器試探著說︰「雅虎有沒有可能嘗試著今日頭條的模式？」
周不器道︰「恐怕很難，這種UGC的產品，主要還是靠內容。」
陸器笑道︰「我們不是還有別的內容產品嘛，Quora和Knol什麼的。」
周不器瞥他一眼，「國內有微知，也有頭條，你知道為什麼頭條的流量是微知的十倍嗎？Quora和Knol可以跟雅虎聯動起來，但只能是淺合作，一旦關系太深了，雅虎就很難再有流量優勢。」
陸器微微一怔，恍然大悟地說︰「文章質量。」
周不器很感慨地說︰「這就跟教育體系有關了，國內的九年義務教育、高考制度雖然詬病多多，可總比西方的那種狗屁快樂教育強多了。要不是在歐美這麼多國家走了一遍，我險些也被快樂教育的傳說給騙了。」
陸器笑著說︰「不準確，歐美這邊奉行的是‘快樂教育+精英教育’的二元結構，是把孩子們從受教育的時候開始就給劃分階層。國內則是相對平均，高考可以比較公平地對待每一個學生。」
周不器點了點頭，「對，所以這就必然會導致頭條這類文字類的UGC產品，很難在歐美這邊發展起來，沒有內容。」
UGC產品，就是搭建一個平台，用戶自己生產內容上傳到平台上給其他用戶看。在國內的教育里，語文是重點學科，而作文又是語文里的重要項目。
基本上只要高中畢業的學生，都能寫出一篇比較完整的流暢的文章。
這就足夠了。
所謂「魚找魚，蝦找蝦」。
什麼樣的人就看什麼樣的人寫的文章。
讓一個大學教授、知名學者寫一篇文章給一群高中生讀，他們根本就看不下去，因為眼界、見識、知識結構和思想層次都完全不同。
相反，如果是很普通的高中生寫一篇文章……他沒什麼閱歷，沒什麼見識，就是根據一點自身粗淺的社會理解，加上電視和媒體上報道出的種種虛假新聞，寫出來一篇錯誤百出的文章……這樣的文章，才最容易成為爆款。
因為可以引起更多同類人的共鳴。
對錯、真假都不重要，共鳴才是「點贊」、「吸粉」、「引流」的關鍵。
隨著互聯網的發展，低端用戶的數量已經超過了高端用戶，尤其等移動互聯網發展起來，人人都有手機之後，這種現象就會特別明顯。
所有的爆款內容，往往都是來自對這些「低端用戶」的駕馭。
就比如一個社會學家寫的社會學文章，熱度沒有一個中學生寫的社會學文章更受熱捧；一個企業家現身說法教大家創業，比不上一個滿嘴跑火車的成功學大師更受尊重；哪怕是一個國際影星直播帶貨，因為他閱歷多、見識廣，直播交流的時候就會和粉絲們產生距離感，還不如一個沒讀過書沒什麼見識的小愛豆更能讓人花錢下單。
微知的流量不如今日頭條，就是這個原因。
不是微知的內容太差。
恰恰相反，因為微知上的內容都太優秀了，所有不受歡迎。
放在雅虎身上也是同樣的道理。
要是雅虎上有太多Quora和Knol這種優秀的資深的有觀點的文章，就很難會獲得用戶們的喜愛了。
想要雅虎朝著今日頭條的方向轉型，得為雅虎尋找到足夠多的「中低端內容源」才行。
可是，外國的快樂教育，制造出了一群快樂的大傻帽。
想讓他們像國內的自媒體創作者那樣寫文章，這是不可能的，他們根本就沒有寫文章的水平。就算是高中畢業了，能寫出一篇200字的小作文就算不錯了。有水平有勇氣寫文章的人，那文章內容往往都比較好，又很難引起中低端用戶的共鳴了。
這就會導致這種頭條模式的UGC產品做不起來。
周不器思路延續到這里，也就看到了未來短視頻行業的蓬勃前景。
今日頭條在國外不行，文字對那些接受快樂教育成長起來的大傻子們來說，門檻還是太高了。
視頻就容易多了。
只要會用手機拍攝，會不會寫字都不重要，只要嘻嘻哈哈地在鏡頭面前像個大傻子似的賣弄一番，盡可能地低級趣味，就會有一群類似的人圍觀過來，紛紛點贊。
文字的門檻太高，拍視頻就容易多了。
門檻越低，粉絲越多，賺錢就會越多。
周不器接著說︰「海外這邊，做一些像Quora和Knol這種中高端的內容產品，是可以的，只為中高端的用戶服務，既有創作者，也不缺乏讀者，他們都是一個群體。文字產品門檻還是高了一些，想下沉還是太困難了。」
陸器嘆了口氣，「雅虎也有視頻業務，對標YouTube，可發展得不太好。」
周不器道︰「雅虎的內容還是高大上點，就會影響視頻業務。高大上的內容，吸引來的是高大上的用戶。YouTube上有很多面向下沉用戶的偏低級趣味的內容，在雅虎上就很不合適。」
「還真是這樣！」
陸器好幾年沒關注雅虎了，听大老板這麼一說，還真有道理。
YouTube上有很多女孩子的視頻，每次只穿內衣拍攝，大秀身材，這類視頻就很容易下沉了，就會吸引來一大票粉絲。
還有很多擦邊球的東西。
但是雅虎視頻上偏嚴肅一些，就沒有這些。
周不器道︰「咱們不是收購了一個游戲視頻平台Twich嘛，想要有更好的效果，下沉到更多的游戲玩家那里，可以進行一些這方面的引導。前段時間我跟劉強棟還說呢，電商想做下沉，就一定離不開坑蒙拐騙。道理都是相通的，視頻業務也一樣。不說坑蒙拐騙，至少也要低級趣味。」
陸器點了點頭，「那我就跟他們說一聲，在推流的時候，要重點推薦一些帶有擦邊球性質的游戲視頻。」
周不器道︰「無非就是食色性也，要利用好女玩家的寶貴資源，來吸引男玩家，這本就是游戲的一貫套路。推薦算法要跟人性結合起來，在這方面，游戲公司顯然更擅長，那邊都要專門招聘心理學的分析師加入到游戲的設計團隊里。回頭去暢游那邊調研一下，學習學習。」
陸器扯了扯嘴角，「要把產品做成像游戲那樣……魔性有吸引力？」
周不器道︰「接下來的移動互聯網時代，會有著難以想象的競爭，每一個行業都是紅海。誰能盡可能捕獲到用戶的心思，善加利用，誰才能月兌穎而出。」
陸器很感慨地喃喃自語，「機器控制人類的時代啊，馮‧諾依曼……」
周不器微微一怔，「啊？」
「沒什麼，」陸器搖了搖頭，隨即想到了什麼，「不是說雅虎嘛，怎麼繞到這來了。我昨天跟雅虎的同事打了一個電話，雅虎內部正在進行一件大事！」
周不器問︰「什麼事？」
陸器道︰「卡羅爾‧巴茨被解雇之後，雅虎的CFO摩爾暫時代理CEO的職責，這只是權宜之計。雅虎正在尋找新的CEO。」
周不器道︰「這可不好找。」
陸器道︰「新的CEO不好找，這是一方面。還有更重要的一方面，就是雅虎的董事會里正在進行著一場激烈的代理人之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