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文斗不行就武斗

作者︰破賊校尉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趙似毫不客氣地反問一句,「敢問章相,太宗皇帝的這句話,記載在寶訓哪一條里,還是在某份詔書里?」

「荒唐,這是近臣們親筆記錄的太宗言語,現在供奉在龍圖閣。」章惇不屑地說道。

這個都不懂,真是憨包!

「原來如此。這不過是太宗皇帝的隨口所說,還經過第三人記錄,中間有沒有走樣失實也說不定。居然被拿出來當做祖宗之法,章相太過兒戲了吧。」

「簡王殿下,請慎言!太宗言語豈是兒戲?」

章惇厲聲喝道。

竟敢質疑文官們執筆記錄的先帝文字,你膽子太肥了!

「章相口口聲聲是太宗言語,可是太宗皇帝御筆親書?為何此句沒有欽定進太宗寶訓里,或者以詔書明發天下?」

趙似也不客氣,語氣咄咄逼人。

「太宗皇帝龍馭賓天已百年,龍圖閣里的文字歷經數次修改,增添刪減,全在執筆文官一念之間。章相難道不知道,只有寶訓和詔書,才正式有效,才能作為祖宗之法?」

「如果按照章相所言,俺也找個文官,說俺幼時听皇考言及,姓章名惇者不得入朝為官。記錄下來送入顯謨閣。豈不是也成了先帝文字,祖宗之法?章相豈不是要辭官歸鄉?」

雖然強詞奪理,但大家都听出趙似話里的意思。

各閣文字只是記錄歷代先帝們的言行,里面很多都是臣下過後記錄的,誰知道轉了幾手,中間添了多少油鹽?並不具有法律效應。

否則的話,龍圖、天章、寶文、顯謨諸閣里浩如大海的歷代先帝記錄,都有法律效力,那還搞個屁。

章惇被氣得胡須張開,長髯亂抖,「無知小兒,你竟敢如此狂妄,妄議太宗文字和祖宗之法?」

「老匹夫!你說是祖宗之法就是祖宗之法?太宗皇帝什麼時候說過,不準宗室替官家辦差,出力效命。什麼時候說過,任由你們這**臣把持朝政,一手遮天。這祖宗是俺們趙家的祖宗,還是你老匹夫的祖宗!」

趙似也不客氣,當即破口大罵道。

章惇氣得渾身發抖。

太宗皇帝是因為他「兄終弟及」,又有燭影斧聲的傳聞,得位有些不正,擔心後代有樣學樣,才說出這樣的話誡示子孫。

其實是這句話前面應該還有一句,「宰相之任,實總百揆,與群司禮絕」。

意思是宰相總攬朝政,統領百官,位在親王諸侯等之上。

這可能嗎?明顯是文官們給自己臉上貼金。

所以沒有哪位先帝會把它欽定進太宗寶訓里。

讀書人一听便知其中玄機,既能提高文官地位,又能打壓宗室權勢,當然說它是祖宗之法。

可趙似就是個「不學無術」的混不吝,听不懂來龍去脈,就在這里跟你胡攪蠻纏。

但是章惇敢把這句話的背景和深意明說出來嗎?

你不敢說出里面的含義,那趙似听上去就佔著理了。

首先你說是太宗言語,屬于祖宗之法。可是太宗寶訓里沒有,就不是祖宗之法,听听就好了。

其次哪有祖先不準子孫後代齊心協力,互相幫助的?就是普通百姓,還要求同族後代,要團結一致,同心戮力。

不符合常理嘛。

太宗皇帝「英明神武」,怎麼說得出這麼糊涂的話來呢?

章惇更是被趙似的「蠻橫無理」,還有一句老匹夫罵得七竅冒煙,眼眶欲裂,指著趙似怒吼道︰「無恥小兒,膽敢有辱斯文,沖撞老夫,定要將你剝皮抽筋!」

「老賊蟲!俺們同殿為臣,據理相爭,誰高誰低?你能先破口罵俺無知小兒,老子就不能罵你老匹夫?天天喊著祖宗之法,你把自個當成天下人祖宗了?」

章惇覺得滿身的鮮血都沖到腦子里,雙眼一片血紅,殿里其余人都不見了,連官家都看不到,只有趙似一人。

他卷起朝袍袖子,揚起手里的笏板向趙似打去,邊打邊罵道︰「老夫非要打死你個無知狂妄的豎子小兒!」

「打你爺頭,打你娘頭。你個老棺材瓢子,倚老賣老是嗎?說不過理要動武是嗎?老子可不怕。你再撒潑,看老子大缽子拳頭認不認得你。」

章惇被黃覆和張商英死死地抱住,手里的笏板根本打不到趙似。

一氣之下,他把笏板甩了出去,正中趙似的腦門。

平白挨了一下,把趙似的真火砸了出來。

他月兌下自己的靴子,抓住靴筒使勁掄了幾下,對著章惇的腦袋丟了過去, 當一聲,正中章惇的胸口。

看到得了手,趙似嘴里繼續叫罵道︰「混沌老濁物,老子不把你打個滿臉桃花紅,你不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這時,蔡京和安燾沖上來,死死抱住趙似,嘴里勸道︰「簡王慎重,莫要君前失禮!」

章惇看了看從胸口上滑落在地的靴子,還聞到了一股汗腳丫子臭味。

一股氣從全身匯集,聚在胸口,越聚越漲,然後在他的胸口猛地炸開了。

章惇仰首長嘯,如同一頭雄獅,向趙似沖去,揮舞著拳頭,恨不得要把趙似當場錘死在殿上。

黃覆和張商英在旁邊苦苦拉住,兩人都被拽著往前拖動了好幾步。

趙似也不示弱。

他瞪圓了眼楮,握緊雙拳,就像一只發怒的熊羆,在蔡京和安燾的拉拽下,對著章惇咆哮示威。

「老匹夫,這天下是俺們趙家的天下,不是你章惇的!官家想用誰就用誰,用不著你唧唧歪歪。你個老匹夫,以前離間官家和娘娘的關系,現在又來離間官家和俺們兄弟之間的關系。你個老匹夫,是見不得俺們好是不是!」

「夠了!鬧夠了沒有!」

就在趙似拽著蔡京和安燾,步步前進,眼看就要揮拳打到章惇時,官家終于發話了。

官家的話就像一個開關,讓趙似滿腔的憤怒和火氣瞬間消失。

他看了看還在怒不可遏的章惇,又看了看滿臉陰沉的官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皇兄,俺對不住你,又給你闖禍,讓你難做了。是那老官兒欺人太甚。俺以前是紈褲浪蕩,可也沒有他們說的那麼混賬。現在洗心革面了,只想著幫皇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他們偏偏見不得俺好。」

說著說著,趙似居然嗚嗚地哭了起來。

「俺跟他們無冤無仇的,又沒干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為什麼非要盯著俺不放!怎麼,只準他們給皇兄效力,不準俺給皇兄辦差?難不成給皇兄效力辦差,還要經過他們審批同意不成。」

「皇兄,俺實在按不住性子,又給你添亂了。你把俺的差事都免了吧,省得讓這些人看著鼻子不是鼻子,眼楮不是眼楮的,三天兩頭來找茬。俺說不過他們,脾氣又不好,到時候又要讓你為難了。」

听著趙似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著,殿中眾人神情各異,異常復雜。

慢慢平息下來的章惇,听著趙似的話,渾身上下覺得刺骨的冷。

官家掃了一眼眾人,冷聲道︰「十三哥,不要哭了。這麼大個人,哭什麼鼻子!」

趙似馬上收住了聲音,只是跪在地上,後背一動一動的,應該是在抽泣。

「章惇和趙似,殿上失禮,朕就罰你二人半年的俸祿。章惇除觀文殿大學士,趙似除開府儀同三司。」

垂拱殿里只有官家一個人的聲音。

「臣弟君前失禮,願受一切懲罰,謝官家恩典。」趙似干脆利落地答道。

章惇站在那里,身子在微微顫抖,嘴角在不停地抖動,神情有些寥落,還有些戚然,閉嘴不言。

李清臣和黃覆在身後輕聲焦急地催促著。過了好一會,章惇才緩緩拱手作揖,沙啞著聲音說道,「臣謝官家天恩。」

「黃覆,」

「臣在!」黃覆猛然間听到官家點了自己的名字,嚇了一跳。

「你聞風妄議,彈劾不實,朕」官家停了幾息,「罰你一年俸祿。」

黃覆暗自長舒了一口氣,「謝官家天恩。」

一場鬧劇般的朝堂彈劾和對質就此結束。

李清臣、黃覆等人簇擁著垂頭喪氣的章惇,匆匆離去。其余眾臣也是三三兩兩離開。

「元長,听說簡王身負神力,俺們兩個怎麼就拉住了他呢?」同知樞密院事安燾突然問蔡京。

蔡京眨了眨眼楮,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蔡京轉過頭,看著延和殿方向。

散朝後,官家拉著趙似一同去了延和殿,眾人都看在眼里。

突然問道,「安樞相,打你爺頭,打你娘頭。這句俺記得跟太祖皇帝給某份奏章的批語相似?」

安燾悠然答道︰「截你爺頭,截你娘頭。果真有太祖之風啊。」

蔡京目光閃爍,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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