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道又下起了小雪。
自萬年縣府衙快步而出的李老板和孫老板滿臉振奮,腳步匆匆,絲毫不在意飄散在頭頂的雪花。
行至開闊處,百姓皆已各歸其家,商鋪也都打烊關門。
孫老板取出一枚號角,深吸一口氣,鼓起了腮幫子。
嗚——
號角聲響。
一隊隊禁軍從街角巷尾魚涌而出,只用了半炷香的功夫就集結完畢。
領頭的將軍牽過一駕馬車,半跪在李老板面前。
而那劍南道的兩名客商跨步上車,淡淡道︰「回宮!」
「是!陛下!」
車輪碾壓在積雪山,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而禁軍則在車後跑步跟隨。
整支軍隊紀律井然,縱然積雪行路困難,軍陣亦不見絲毫紛亂。
若是秦凡身處于此,便會知道︰
那兩個出言不遜,不懂禮節的劍南道客商。
一個大唐天子,一代雄主李世民!
另一個是當朝宰相,位極人臣的長孫無忌!
而此時此刻,兩人正在馬車上談論此番微服私訪的經歷。
萬年縣之前的經歷,倒是沒什麼出彩的,畢竟雪災禍民,情況雖不至于十室九空,但也常能看到一些讓人不忍卒視的淒慘畫面。
李世民的面色也甚是嚴肅。
與之形成鮮明對照的則是萬年縣。
按照之前手下將領傳回來的情報,那秦凡確實沒有撒謊。
如此大雪,他萬年縣治下,竟無一人凍死、餓死!
不過想到那小子,李世民又不由咬了咬牙。
對方確實是經世之才,若是這脾氣能夠改一改,那就更好了!
瞧見了李世民的表情,長孫無忌也想起了之前的經歷,不由砸吧砸吧嘴道︰
「那紅燒肉當真好吃!沒想到那個臭小子居然能把如此賤肉烹飪得如此好吃!」
李世民差點一口氣沒喘過來。
好家伙!
朕在這里思考國策,擔憂百姓生計,納取良材,你這老匹夫竟在那回味區區一道菜肴。
「朕原以為輔機心中所想的乃是百姓子民……」李世民本想沉痛地斥責一番好讓長孫無忌無地自容的。
可一張口,口水便不由滴落了下來。
後面那些話他也沒能再說下去了。
長孫無忌見狀一愣,忙左右四顧。
輔機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不知道!
但他那抽動的臉頰肌肉表明︰憋住不笑真的很難!
隨著禁軍前行,臨近皇城,前方的民居也逐漸減少。
是以馬車開始加速。
于此同時,馬車內也議論起了雪災與世家之事。
「陛下,我們回去真要進兵高句麗嗎?那軍餉可不好辦吶!」
「若是真能讓世家吐出糧來,非但雪災善後不用憂愁,戰事後勤也能有所保障。」
沒錯,正是之前秦凡在萬年縣衙內的一番言論,讓李世民將主意打到了世家大族的身上。
說實話,若非迫于無奈,李世民真不想現在就嘗試著從世家身上割肉,畢竟對方的實力不是一般的強大。
可別看這十年來大唐在他的治理之下海晏河清,百姓安居樂業。
可這國庫收入,還真是少得可憐。
無他,經歷了幾百年的戰亂使得民生凋敝。
大唐開國,素來奉行修生養息的政策,哪敢課以重稅。
可這數年來征戰北地,那一次出征不是需要耗費大量的錢財?
更何況境內的賑災安民,官員的俸祿糧餉……
至于糧倉,那就更不忍卒視了。
狗看了都搖頭!
老鼠進去了都忍不住留下三袋大米。
若非如此,堂堂一國之君豈會因為區區一場雪急得寢食難安,甚至為此微服私訪?
不過好在,眼下至少有了開刀的對象,關鍵就在于這刀,該如何動了。
「世家既然強項囤積,心中所想便是發這國難財,向來是不會輕易就範。」長孫無忌眉頭緊鎖,一臉為難。
「整個大唐江山都是朕的!區區糧草,難道是他們想不交就不交的?」
李世民言語平靜,目中卻散發出一股森森的殺意,引得長孫無忌不由打了個寒顫。
車外的馬匹似乎是感受到了李世民胸中的殺意,馬蹄聲伴著夜色,以更快的速度向著宮內奔去。
緊趕慢趕,蒼茫夜色之中,李世民回宮了。
時刻已至亥時(下午九點至十一點),但這位微服歸來的國君卻並未選擇就寢,而是匆匆趕到了御史房。
「來人,召鄂國公,翼國公,魏國公進宮見朕。」
「朕有要事商討。」
因為是急召,所以三人匆匆趕來。
「陛下,深夜召見,難不成是雪災之事有了變化?」站在最前面的尉遲恭一馬當先問道。
李世民不由點點頭,這尉遲敬德果然深知朕心,知道朕招他們前來,所為何事。
而在場的三人都是大唐戰功赫赫的將領,也都是李世民眼中的自己人,所以他也不賣關子,徑直道︰
「關中大雪,朕原以為此是上蒼對我大明的考驗,現在看起來更像是一場機遇!」
默立在一旁的李靖眉頭一緊,趕忙問道︰「恕臣下愚鈍,敢問陛下所說的機遇是為何?」
李世民笑了笑道︰「藥師不必妄自菲薄,朕原先也沒想到這茬,乃是萬年縣一天才少年點撥于朕的。」
李靖目光一怔,什麼樣的少年,竟然在陛下眼中有如此評價!
李世民卻還沒打算將秦凡的事情告知于身邊的大臣。
倒不是信不過,只是自己在那里丟了面子,吃了癟還被痛罵一頓的事情,自己和輔機知道就夠了,沒必要再廣而告之。
于是,他揮手指了指東北方。
「我大唐的機遇,在那里!」
聞言,秦瓊犯了迷糊。
雖說東北素來為華夏的糧倉。
但實際上,此時此刻,遼東卻為由各族部落佔領,乃是荒蠻之地。
而其中最為龐大的一支名為高句麗,乃是後世棒子國的先祖。
長安所消耗的糧食大多是從江南運來的,卻是與東北無甚關系。
當下,忍不住進言道︰
「陛下,遼東素來為蠻夷之地,何來機遇之說呀?」
倒是一旁的尉遲恭兩眼發亮道︰「陛下想對高句麗用兵?」
尉遲恭的一句話頓時引起了另外兩人的注意,他們連將目光投向李世民,似是想得到對方的答案。
而面對幾人的期待,李世民亦是微微頷首。
秦瓊當即激動道︰「老臣請求出戰!」
在大唐,不滅幾個小國,怎好意思自稱名將?
然而,他剛請戰,一旁的尉遲恭卻直接阻攔道︰
「翼國公,前陣子你不是還因病無法上朝嗎?這次你還是歇歇,讓哥哥我來帶兵!」
秦瓊撇撇嘴道︰「區區高句麗,便是抱病之軀,我秦瓊亦有信心將其拿下。」
兩人在那邊爭搶著出兵,但李靖卻面露遲疑。
但看到陛下銳利的目光,他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