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縣衙，李世民不由覺得有點前胸貼後背。
都怪長孫！他斜撇了一眼在一旁同樣餓得肚子咕咕叫的長孫無忌。
原本雖味同嚼蠟，但他早晨還會吃上一些東西的。
可當長孫無忌提出來萬年縣以後，眼前御廚做的菜頓時就不香了，便順勢賞賜給了身邊的太監。
可現在倒好，飯沒吃到，反而生了一肚子氣。
餓著肚子也不是辦法。
好在長安城商業發達，李二便帶著兩人，隨便進了一家飯館，點了幾道小菜。
然而，剛一落座，就見一隊衙役進門。
萬侍郎暗叫倒霉。
這什麼運氣！怎隨陛下一同出行，什麼禍事都遇上了。
不用想都知道，這些個官差必然是仗著自己身上的一層皮，來這里敲詐勒索！
這與潑皮無賴又有什麼不同？只不過是他們背靠縣令罷了！
如此看來，那縣令是一個狗官無疑，天子腳下，膽兒竟如此之肥！
果不其然，只見那掌櫃匆匆從櫃台里面取出一些銀子，交予衙役之手。
萬侍郎雖然本打算此次低調行事，跟著陛下當一個小透明便好。
可他能做到正三品，還被李世民看中，是沒有道理的。
他身上的正氣已經不允許讓他再低調下去！
于是，萬侍郎停杯投箸，便要站起來大聲喝止。
可誰知身旁一人快他一步，將碗一摔，桌子一拍，起身便怒罵道︰
「呔！爾等髒吏，豈敢欺壓百姓！」
萬侍郎頓覺心中大定。
是啊，一身正氣，身為百官之楷模的長孫丞相便在身邊，哪里還輪得到他呀！
然而，那衙役卻絲毫沒將這位隱藏身份的宰相放在眼里。
「你老小子有病是吧！信不信差爺把你給拿了？」
萬侍郎瞠目結舌。
便是諸位王爺，三司長官都不敢如此同長孫丞相說話，這小小衙役，居然如此膽大包天。
一旁的長孫無忌也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若非他月復中空癟，虛弱無力，非得好好用沙包大的拳頭教一教這小吏語言的藝術！
此時，一旁的掌櫃也反應了過來。
他沒想到，這幾個臉生的客人，居然會同衙役鬧矛盾。
快步趕來，黑著一張臉道︰「你們若是來吃飯的，便安安生生吃。」
「可若是想要鬧事，本店廟小，容不下你們這三尊大佛！」
「本店恕不招待！」
三人都傻了眼，被如此敲詐勒索，這掌櫃非但不惱怒，反倒是來威脅替他說話的長孫無忌。
然而，掌櫃不等他們有所反應，就要招呼小二收拾桌子，將他們趕走。
李二明白其中必有隱情，便忙笑著道︰
「掌櫃的！我這兄弟餓瘋了，說胡話呢！你莫放心上，莫放心上！」
掌櫃的這才罷休，冷哼了一聲忙去了。
而這時，李二拉過一個小二，從懷中掏出一枚碎銀問道︰
「小兄弟，我們是劍南道的商人，看多了髒吏欺壓百姓，這才如此憤慨。」
「可你們這掌櫃怎還幫著衙役說話呢？」
那小二將毛巾搭在肩上，本不欲理會這幾個無禮之徒。
但掂量了一番手上的碎銀，還有點沉。
又听到李二解釋說自己是外地來的，這才釋懷，笑著解釋道︰
「幾位客官，那你們可誤會大人們了，剛剛來的幾位大人，收的可是商稅！是正規收稅，可不是欺壓咱們掌櫃。」
萬侍郎聞言，頓時愣住了。
要知道他本身任職戶部，大唐的稅收，沒有人能比他更清楚。
「小兄弟，老夫只听過田稅，關市稅。可這商稅，為何我聞所未聞？」
小二嫌棄道︰「您老人家多出門走走，見識見識就知道了。」
萬侍郎氣得吹胡子瞪眼︰「我見識短淺？」
「可不是嗎？咱們萬年縣，連三歲小孩都知道做生意得交稅！」
此時，一旁的李二面色有些陰沉︰「這稅，是交給誰的？」
「自然是交給我們的父母官秦老爺的！」
小二一臉理所當然道。
在一旁吃得半飽的長孫無忌再也忍不住了！
他指著鼻子對著小二罵道︰
「豈有此理！私自收稅，這秦凡難道是要造反不成？」
然而，這話一出，整個飯館頓時一寂。
長孫無忌轉過頭發現︰
全部的客人都放下了筷子，以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著自己。
飯館內的溫度頓時降至冰點。
好在小二反應快，忙站出來道︰
「大伙莫激動。這幾位客官是外地人！待我向他們解釋解釋就好了！」
听了這話，那一個個客人才扭過頭去，夾菜吃飯。
小飯館內的氣氛頓時又活絡了起來。
那小二也是苦笑著道︰「怪我，沒同你們解釋清楚。」
「我們的縣令秦老爺，他收稅可不是為了自己，更不是為了造反，而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
李二不動聲色︰「此話怎講？」
「咱們不是收商稅嗎？這稅額可不高，僅僅是十稅一。」
萬侍郎一口飯噎在嗓子里，頓時咳嗽起來。
「十稅一還不高？我大唐農稅也才四十稅一！」
小二對于兩人的表情也是預料之中的︰
「大人，你們也都是商人，理應知道種地的收益和經商是比不了的。」
李世民點了點頭，這倒是不錯。
小二繼續道︰「而且一旦交了稅，衙門便會保護我們正常經營。」
「若是潑皮無賴來找麻煩，衙役自會進行處理。」
長孫無忌撇撇嘴道︰「這不就是保護費嗎？私收保護費也是不行的！」
小二怒目而視︰
「這哪里是保護費？我們秦老爺收取了這筆商稅以後，便把其他各種各捐雜稅給免掉了，而那些小吏也沒有理由對咱們吃拿卡要了。」
「算下來，咱們這稅反倒是少交了。」
「更何況，老爺收稅，但收來的稅卻不是進他自家的口袋，而是拿出來修路搭橋，建私塾請先生。可都是為了咱們老百姓吶！」
這般說著，小二板起臉道︰「所以說，你們可千萬別亂說話了！」
「秦縣令可是咱們的青天大老爺！他所做的也都是為了我們萬年縣的百姓，你們若是再亂嚼舌根，說秦老爺的壞話，小人我可真攔不住鄉親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