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韜光養晦

帳外寧靜無聲,護衛還是那些護衛,守門的依舊還是李睿和李彰。

就連門口的血跡都已被清洗干淨,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

李遵並其下屬,都由胡保宗帶去安頓,帳內還是那三個人。

桌上放著幾頁信紙,鎮北將軍的大印鮮艷無比,分明就是李遵帶來的軍令。

三個人都盯著那封信,表情不盡相同。

楊舒怒眉倒豎,似是在生氣。張敬之眉頭緊皺,好像在發愁,就只有李承志眉開眼笑,一副撞了大運的模樣。

李承志再次掃了一遍信中與他有關的那幾行字,笑嘻嘻的拍了聲馬屁︰「奚公英明!」

英明個屁?

楊舒差點罵出聲。

放著如此強軍不用,卻只是讓白甲營留守西路?

而且還嫌不夠,又給加派了一萬……

信中稱︰封司馬張敬之為西路都督,率兵一萬,協同李承志的白甲兵,共同扼守西路。

李遵來時,這一萬兵已經與李文孝的內應聯手攻佔了烏支。

接下來就看張敬之需要考慮留多少兵防守烏支,再調多少人來與白甲營會和。

中路由奚康生親自率領戰兵及民夫三萬,兩日前已自豳州(今陝西旬邑縣以西)出兵,向西進逼涇州。

南路是李遵的堂兄,岐州刺史、姑臧伯李韻為都督,率軍兩萬自雍縣(今寶雞市麟油縣)出兵,直撲鶉觚(今甘肅靈台以南)。

目標當然是藏在鶉觚城的那四千胡騎。

北路也早做了安排,由高平鎮軍封死了北境……

奚康生這是抱著四面合圍,速戰速決,將叛軍一網打盡的主意。

戰略和戰術都沒錯,奚康生也意識到涇州城怕是守不了多久了。

但過份的是,連李韻這個攻打四千俱甲鐵騎的主力軍都才率軍兩萬,而張敬之這個只負責堵路的偏師,竟然同樣也是兩萬兵?

而且其中的一萬還是李承志的白甲營……

楊舒都懷疑,奚康生是不是老糊涂了,竟然能把最能打的白甲兵扔到一邊看戲?

李承志卻樂的合不攏嘴︰不用再苦戰,不用再死人,他哪能不高興?

再者,功勞真要讓他一個人立完了,朝廷的臉面往哪里擺?

到時是福是禍,還真就說不定了……

他恨不得讓張敬之連夜將那一萬兵調過來,好與白甲營換防。然後他再放兩天假,讓各營輪流休整休整……

楊舒越想越惱︰「笑個屁?」

「延容公,這就不對了?」李承志笑嘻嘻的回道,「這軍令又不是我下的?你遷怒晚輩沒用……」

楊舒怒道︰「我立即就給奚公去信……若還不行,老夫親自走一趟又何妨?」

「不用了吧?」李承志絲毫不懼,語氣依舊輕松,「這來去數百里,風吹日曬的?」

和楊舒風吹不吹風,曬不曬太陽沒一毛錢的關系,而是軍令已下,各路大軍已出,戰術哪能說改就改?

別說古代,就是數萬里傳訊也只需一個電話的現代,也沒有這麼兒戲的。

各路大軍齊出才兩日,西路竟然就已攻佔了烏支?

雖然奚康生派往西路的大都是騎兵,而其中李文孝的功勞也非常大,早就往烏支送了信,烏支城內幾乎全是內應,等于官兵連打都沒怎麼打,剛到就佔領了縣城。

但難道走路就不要時間了?

從豳州到烏支,足有三百里。

由此而知,奚康生行軍的速度有多快,這已經過去了兩天,大軍怕是離涇州城已沒多遠了。

奚康生膽子有多大才會在大戰之際突然換將,放著三萬大軍不用,反而讓連長什麼樣都還不知道李承志和白甲兵主攻?

只靠楊舒和張敬之近似吹牛逼的幾封書信,奚康生就敢深信不疑?

換成李承志也不敢這般豪賭,除非腦子被驢踢……

所以對于奚康生不太敢重用白甲軍的舉動,李承志一點都不在意,反而暗贊奚康生沉穩老煉,不愧為一代名將……

楊舒戎馬半生,哪還不知道這個道理?

他是怕奚康生以此起了輕視之心。

一是輕視劉慧汪,二是輕視李承志。

估計和李始賢犯了同樣的毛病︰認為他楊延容和張敬之信上寫的都是在吹牛逼,根本不信成軍剛剛足月的白甲兵有這麼厲害。

更懷疑李承志斬敵萬余,自身折損竟還沒過百的戰績,是吹出來的。

這要都是真的,那被白甲軍視做砍瓜切菜一般的叛軍能厲害到哪里去?

比紙糊的也強不了多少……

奚康生若抱著這樣的想法,十之八九會吃大虧。

楊舒一肚子的火,本就在爆發的邊緣,再看李承志嘻嘻哈哈,近似幸災樂禍一樣,氣的頭頂都要冒煙了。

看他臉色漲紅,雙眼暴突,眼楮不斷的四處亂瞅,像是在尋模趁手的東西,李承志被嚇了一跳。

自己太得意忘形,把老倌兒給惹燥了?

他腳底像是抹了油,飛一般的就往外逃,人邊往外竄,邊找著借口︰「仲敬公(李遵)怎麼也是長輩,今日這般大的風波,晚輩定是要去道聲罪的……延容公與司馬也早此安歇……」

哪還不知道他是要溜?

楊舒順手抄起一只茶盞就扔了出去。

但等茶盞月兌手,哪里還有李承志的影子?

「奸詐小兒,氣煞老夫也……」

楊舒氣的眉毛胡子亂抖,「還有那奚康生,莫非是老糊涂了?即便不敢輕信你我之,不信白甲兵戰力無雙,也不該是這樣當擺設用?

若是讓李承志主動迎戰,與他的中路大軍兩面夾擊,叛軍焉有不敗之理?」

本以為張敬之就算不會與他同仇敵愾,一起罵奚康生,也該抱怨兩句才對。

但詭異的是,張敬之竟默不做聲?

再看他神色,仿佛覺的就該如此,甚至有一絲慶幸……

楊舒是何等人物?

像是在玩變臉,臉上的怒色一掃而空,心中的急切與憤怒頓時散了個七七八八,緊緊的盯著張敬之︰「奉直,這其中,莫非有蹊蹺?」

何止是蹊蹺……

張敬之暗嘆了一口氣,深深的往下一拜︰「還請延舒公勿怪,此是某有意為之……」

听著張敬之解釋,楊舒的眼楮越睜越大,像是見了鬼一樣,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原來只有自己在死命的幫李承志鼓吹?

張敬之的公文里里,竟然全都是平鋪直敘……不,是避重就輕才對……

自己去信說︰李承志盡起四千白甲戰卒,與敵于涇陽城北決一死戰……大勝之,殲敵精銳甲卒、甲騎六千余,生擒賊首……然,白甲無一折損……此軍之雄,聞之未聞……奚公應重用之……

張敬之卻說︰祖居李氏子弟率其家兵,于涇陽城北收伏流民數千!

流民?

爺爺流你個娘……

自己又說︰李承志率雄兵近萬進擊安武……雪夜突出奇兵,又幸得天雷助之,大破安武……斬敵、俘敵六千余,白甲戰兵又無一折損……

張敬之又說︰今召隴東各鄉紳、豪強義助之家兵數千,由祖居李氏子弟統帥,進攻安武……

好家伙,張敬之的公文里,從頭到尾連李承志的名字都省了,只是稱之為「祖居李氏子弟」?

白甲兵更是提都沒提過,不是成了李氏私兵,就是成了「隴東各鄉紳豪強」義助之私兵……

你還不能說張敬之說的是候話?

兩相一對比,如果換成自己是奚康生,應該信誰?

先不論親疏,只從自己信中的那句「幸得天雷助之」,還有那兩句「白甲無一折損」,奚康生估計都得把自個罵個半死。

只當自己在吹牛逼,把他當傻子一樣的似弄,更可能懷疑李承志是不是楊家的子佷……

所以搞了半天,根本不是奚康生不用李承志,而是他壓根就不了解隴東、乃至近期發生在涇州的戰況?

楊舒瞳孔猛縮,話語中盡是寒氣︰「奉直,你身為司馬難道不知,隱瞞軍情、知情不報是殺頭的大罪……」

張敬之哭笑不得︰「延舒公,某便是渾身上下長滿膽,也不敢如此誤導奚公……這是公文,是公文……是某去私信肯求奚公,此次才置承志不用……」

意思是實情如何,他哪能不向奚康生如實秉報?

楊舒目光如刀︰「為何不用?」

張敬之直不諱的說道︰「鋒芒皆露,非君子所為!」

其中的關系極其復雜,不管從哪方面考慮,此時的李承志韜光養晦,絕對比他一鼓做氣,滅了劉慧汪的好處要多的多。

就是預料到了這一點,听聞不用他主動出擊,李承志才那麼高興。

楊舒被驚的直吸涼氣︰簡進扯淡,你又不是李承志他爹?

況且還有個郭存信,他這個舅父是干什麼吃的,輪的著你張奉直操這個心?

看楊舒的目光戳戳的往他臉上刺,張敬之有些無奈。

今日不說實話,怕是不行了……

他稍一沉吟,又做了個揖︰「父親做主,已將京墨許給了承志……但因還未與懷德相商,怕生波折,因此未來得及知會延舒公……」

楊舒的眼珠子差點掉︰「京墨,你大兄之嫡長女……那李始賢……怎會答應?」

李承志是嫡子,祖居李氏再不堪也是世家,怎會娶一個失怙(喪父)之女為妻。

你是有些難以啟齒,又像是有些羞臊,張敬之低了低頭︰「是妾……」

楊舒一愣︰「你也真舍得……」

嗯……不對,這哪是舍不舍得的問題?

張京墨不做妾,怕是一輩子別想嫁出去。

既然如此,為何不選個出挑的?

楊舒牙疼般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張奉直,好你個奸賊……」

還有半句他沒好意思說出來︰老夫為何沒想到?

家中適婚的庶女一大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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