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峰南麓,太平觀山道。
郭守正向南而立,靜靜的站在山口。旁邊站著那天接待過李承志的知客道士,手里還牽著兩匹馬。
不時,便陸續有收腰束腿,短裝打扮的年輕弟子來到他身後。個個背弓負箭,手牽大馬,像是要遠征一般。
等人到齊,郭守正點點頭︰「走吧!」
眾弟子齊齊應了一聲「是」,翻身上馬,準備跟著郭守正下山。
突然,「咚」的一聲巨響,就跟驚雷一般,有好幾匹馬驚的人立而起,將剛剛跨上馬背的弟子摔了下去。
張興義臉色煞白,死死的拽著手里的韁繩。
好在郭守正還沒上馬,馬跳了兩下,漸漸安定了下來。
馬都已經不驚了,但山林間依然還回蕩著「咚……咚……咚……」的回音,以及聲波掠過林海,發出的如同海浪退潮時的「嘩嘩」聲……
張興義猛舒了幾口氣,看著南峰升騰而起的煙塵,驚聲問道︰「師父,莫不是南峰炸爐了?」
兩峰離的這麼近,嗓門大一點都能聊天了。所以李承志征收鐵器開爐鍛甲的事情,太平觀也知道。
當時郭守正還贊了李承志幾句,說他是虎父無犬子,深謀善斷。
郭守正搖了搖頭,緊緊的盯著對面的南峰。
炸雷的地方是南峰的後崖,哪里來的爐?
雷聲傳來的一剎那,他的視線正好看著對面,分明看到先是南峰後崖邊亮起了一道巨大的火團,然後才響起了爆響。
而在這之前,他還看到一個人影來來回回在崖邊和數丈外的一處山石間跑了好幾趟。
兩峰相距四五十丈,郭守正眼楮再好使,也只能看到個影兒。
但冬日的山頂上不是白雪,就是黑石,至多也就有幾蓬土黃色的枯草,所以人影身上的青袍分外亮眼,還反著光。
此時的南峰上,除了兵卒、流民,再就是幾個匠戶,能穿的起青絲帛袍的,能有幾個?
那個人影八成是李承志,也不知被炸到沒有……
還有這雷從哪冒出來的?
反正不是從天上降下來的……郭守正的看的很清楚,真真是平地上冒出了一道雷……
再听聲音和動靜,倒和煉丹時炸了爐的光景有些像。
心里正自驚疑,郭守正又听到幾聲狂呼「郎君」的聲音,然後又听到李承志在罵人︰「蠢貨,嚎什麼嚎……」
他心里猛的一松。
果然是李承志,但看來並無大礙。
想必這雷八成和他月兌不開關系……
左右馬上就能見到人,到時再問也不遲。
「走!」
郭守正從張興義手里接過韁繩,翻身上了馬。
……
看著如鐵塔般的漢子在那里又哭又笑,李承志心里陣陣暖熱。
果然是一起長大的,知道擔心自己……
「怎麼,怕我被雷劈了?」
李彰抹了一把淚,猛的點了點頭。
「放心,你家郎君還沒活夠呢!」李承志笑了笑,又往後院牆頭上一指,冷聲說道,「去,伸過腦袋的,一人二十杖!」
那些全是幫著鍛鐵的家臣子弟,李承志來時還特地跟他們交待過,不論听到什麼,都絕不許他們窺探。
這眨眼間就忘了?
「僕遵令!」李彰猛的往下一拜,轉身大步而去。
只要李承志沒事,別說讓他打人,殺人都沒問題。
「一群混賬,當軍法是兒戲?」
隨著李彰一聲狂吼,牆後一陣雞飛狗跳。
四下無人,李承志轉過身來,看著被炸塌了半邊的山崖,還有嵌入離炸點七八米外的山石中的半塊生鐵片,雙眼直放光。
低估了這玩意的殺傷力,量有些多了。
他怕量太少威力不足,所以特地將鐵罐鑄大了一些,足足裝了五斤火藥……
如果將鐵壁鑄薄一些,或是換成陶的,殺傷範圍應該還能更大一些。
完了再研究研究……
李承志心里轉著念頭,又四下搜尋著彈片。
了解的越多,李承志就越不敢小看古人的智慧,說不定就會有人能通過珠絲馬跡,推斷出這雷是怎麼冒出來的。
所以還是盡量不要留下痕跡的好。
沒撿幾片,後院里又傳來一陣喝罵聲,仔細一听,好像是李柏。
李柏听到李承志就在牆外,連門都沒時間走,直接從牆頭上翻了出來。
「郎……郎君……」他哆哆嗦嗦的叫了一聲。
是被嚇的。
李彰告訴他,那雷把山崖都劈塌了半邊,而郎君當時就站在三四丈遠的地方……
雷?
哪來的雷?
李柏沒辦法不往「熔佛」這件事上想。
躲過了這次,那下次呢?
看到李柏滿身濕泥,臉上、手上全是劃傷,李承志隱隱有些內疚。
這分明是縱馬狂奔不小心摔了馬,以及被松枝給劃的……
有些孟浪了!
但他哪里能想到,會制造出這麼大的動靜?
以前家里炸樹根、炸溝渠,那麼大的量,也就像是放了個小鋼炮的樣子,換到了山里,怎麼這麼響……
對啊,山里……
忘了這鬼地方有回音的……
「別擔心……」
李承志吐了一口氣,想了想,還是說了一半的實話,「是我弄出來的……」
李柏臉上的表情突然一滯,就跟凍住了似的,跟見了鬼一樣的看著李承志︰「是郎君……你?」
李承志點了點頭︰「是我,別說出去,有人問起,就說是煉鐵時炸爐了……」
這玩意遲早都要用到,李承志也不可能一直藏著他自個用,所以對李柏這樣的親信,告訴一點關系也不大。
李柏听到這句,比懷疑李承志是不是被雷劈了的時候還震驚。
郎君竟能將天雷引下來?
難不成是雷公轉世?
「郎君……如何做到的?」李柏根本不敢相信。
李承志不想解釋,也沒辦法解釋,只是朝李柏招了招手︰「過來看!」
李柏驚疑不定的走到李承志身側,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往那塊山石跟下一瞅。
一塊石頭……不,好像是一塊鐵片,竟然嵌了進去?
他本能伸手一模,鐵片竟然還是熱的?
李柏頭皮直發麻……
竟然真是郎君干的?
「不要問,問了我也不會說!」李承志神色鄭重的說道,「就跟我為何能用半天時間,就能煆出百煉精鋼一樣,等能說的時候,自然就會告訴你們……」
這應該是四哥說的,神仙授于郎君的神術之一吧?
李柏吞了一口唾沫,用力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