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九章 百思不得其解

稍稍一頓,楊鈞又冷笑道︰「也莫要以‘突聞南朝出軍犯關、’‘大軍足有十萬’,‘故而急切出兵來援’之類的借口糊弄我等。

便是急迫,便是欲率軍馳援,朝廷為何不行堂皇之道,先予我等一道鈞旨?難不成,太後與陛下,甚至諸公盡皆忘了?」

楊鈞口若懸河,辯的李韶啞口無言,想給朝廷找個理由竟都找不到?

刁整又疑聲道︰「那朝廷為何如此?」

這句話就如一盆油,澆到了燒的正旺的爐膛之中,登時激的幾人心頭火起。

「還能為何?」

酈道元雙目如炬,胸口一鼓一鼓,可見何等惱怒︰「只北鎮一戰,李郡公之行震古爍今,驚世駭欲,堪稱不世之功。而他已是郡公之尊,只以此開疆拓土之功,便可再進一步……

而之後,朝廷又聞郡公率我等勢如破竹,連戰連捷,故而心憂若此戰再勝,又是不世之功,又該如何封賞?為免步淮候後塵,朝廷只得出此下策,可見對李郡公之一片拳拳之心……」

這番話何等諷刺,听的元昭心驚肉跳。

這幾人難道瘋了不成?

便是李承志予爾等均有提攜之恩,但豈能與朝廷相提評論?

但在這幾位口中,朝廷倒成了罪人?

正自驚疑,听到刁整等人之後之言,元昭臉色更是白上加白。

「李郡公自北鎮南歸,至今也就半月。期間戰事繁發,局勢不明,故爾自郡公以下,我等均未向朝延詳報戰況與軍情,朝廷又是何以得知,我等勢如破竹,連戰連捷?」

听刁整之語,好似萬般不解,但包括他,並李韶、楊鈞、酈道遠等,皆是不由自主的一轉頭,四雙眼楮就如八支箭一般的刺向元昭。

元昭嘴硬道︰「看……看我做甚?與我無關……」

酈道元冷笑道︰「若真與你無關,你何懼之有?」

元昭猛的一噎,又止不住抖了起來。

他身負秘職,有暗奏之責。軍中諸務自是事無俱細,皆須時時秉明予朝廷。

而李承志連番大勝,他更不可能瞞下不報。但誰知,朝廷不但不予李承志嘉獎、賞賜,反而反其道而行,生怕李承志立的功太多?

也不知經了何等疾風驟雨,諸公才堪堪議定,派元暉為監軍,先一步入關掣肘李承志,後由高肇率大軍緊隨而至,意欲易李承志為副。

但好死不死的,這二位才至中途,李承志突就發動攻勢,一舉潰滅強敵,徹底奠定勝局。

如此一來,元暉與高肇的行徑,無疑與搶功無疑。也莫說李承志並眼前這四位,試問全軍哪個軍將,哪個士率會答應,能咽得下這口惡氣?

李承志倒是顧全大局,猝然間諸多安排有條有理。但午覺該萬不該,不該讓他元暉去做這個惡人。

元暉倒好說,便是能搶些功勞,他也是居次。

但高肇呢?

眼見不世之功即將到手,眨眼間卻化為泡影,試問誰能甘心?

也莫以為高肇與李承志將為翁婿。不見史上因利成仇,父子相弒、兄弟闔牆之事何其多?

故而元昭已然認定,他要敢依李承志之令,卻勸誡高肇。便是高肇知干系重大,不敢率軍入關,但定會將這口惡氣撒在他的身上。

即便眼下不會殺他,但以高肇的權勢和秉性,遲早有一日會與他清算。

但若是不去勸?

不說李承志事後會不會治他個抗令不遵的罪名,如果高肇與元暉入關,致使全軍嘩變,便是萬劫不復。

屆時,為安撫大軍,為安撫李承志並麾下諸多悍將,必然要砍幾個人頭,且還得夠份量。

難道會讓一時昏昧、決議此策的朝中諸公擔此干系?

還是會讓眼熱功勞、欲趁火打劫的高肇與元暉擔此罪責?

便是會如此,但他這個已被李承志並諸將恨之入骨的始作佣者,是無論如何也逃不掉了……

「諸……諸公,救我……」

「救你?我等未落井下石,未押你向全軍謝罪,便已是仁至義盡,你卻妄想讓我等救你?」

楊鈞桀桀怪笑道,「當我不知你這狗賊如何謀算?無非就是想激我楊季孫予你擋禍,替你去勸誡高肇……你當楊某是三歲稚子,能由你誆騙?簡直痴心妄想……」

一語被道破心思,元昭猛的一僵︰完了……

「已到如此時候,你何必嚇他?」

李韶不滿的斥了楊鈞一句,又冷聲道,「元將軍,若郡公真欲置你于死地,又豈會任你向我等哭求,而視如無睹?也更不會遣你為副使,赴京向太後、陛下諸會呈奏捷報……」

什麼意思?

李承志沒想殺自己?

元昭雙眼亮的嚇人,似是踫到了救星,「咚咚」就磕了兩個響頭,「請縣伯教我!」

李韶悠悠一嘆︰「我若是你,定會連夜遣派心月復,以八百里加急,將此間始末事無巨細奏予朝廷。太後與陛下聖明,諸公也非昏昧之輩,自會想明其中利害……若是快些,至多三五日,靳令高司空並大軍不得入關的聖旨就會送來……」

一語驚醒攀中人。

元昭滿臉喜色,手忙腳亂的站了起來︰「元某即刻就啟程……」

「且慢!」

李韶伸手一攔,「你若走了,何人勸誡令兄與高司空?」

元昭稍一愣神,剛剛恢復了幾絲血色的臉再次雪白如紙。

便是不願取你性命,但也要讓你月兌一層皮……李承志分明就是此意……

乍驚乍喜,元昭早已精疲力盡,就連暗暗咒罵李承志的心思都已生不出半分。只想以後離這奸賊越遠越好……

他深深往下一拜︰「多謝縣伯指點……大恩不言謝,元某他日必有所報!」

等你活下來再說吧。

李韶意興闌珊的揮了揮手︰「先顧眼下吧!」

元昭千恩萬謝,快步而去。

「便宜這奸賊了!」

楊鈞恨恨的罵著,而後眼珠一轉,跟賊一般的三人臉上轉了一圈,而後又神秘兮兮的問道︰「連元昭這始作佣者至如今都是只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而承……而大帥又是知悉的這般清楚,就如他親自謀劃、親自布置的一般?難不成,是他算出來的?」

「莫要人雲亦雲,以訛傳訛!」

李韶沉聲斥道,「若是他真能未卜先知,豈不是早已知朝廷會如此行事,何至于如眼下這般手忙腳亂?」

也對!

不然也就不會突聞昌義之率十萬大軍入關之時,那般驚駭了。

看來就是朝中有人予李承志通風報信,且份量絕對不輕。

就是不知道會是誰……

刁整又疑聲問道︰「也是怪了……為何朝中諸公突就如此孟浪,如此不智,行此親者痛,仇者快之舉?」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盡皆默然。

其實三人皆知︰並非舉朝皆為不智之輩,而是私心或利益使然。

便如先秦之時,趙王听信謠言,臨陣換將,召廉頗而換趙括,終致大敗,使數十萬趙軍被白起坑殺。

憑心而論,趙國自君主以下,真就無一人知悉趙括只會紙上談兵?

那為何易將之際,趙母尋趙王哭求,稱趙括必敗,事後趙王不得以此誅連于她之時,舉朝文武依舊無人警醒?

只因或是私心使然,或是利益使然,或是多方平衡,才會有這般後人看來何其荒唐的決議。

皆是大勢所趨。

而與之相比,李承志此次之遭遇,尚不及之十分之一。

致少尚未鑄成大錯……

楊鈞等三人皆是如此以為,就只李韶,隱隱約約中有一絲狐疑︰倒像是有人已知李承志必不會久居于人之下,似是在逼著他盡早舉事一般?

再者,就如楊鈞所言︰既然並非為李承志能掐會算,哪又是何人予他通風報信?

殊無頭緒,委實難猜……

……

已近子夜,月隱星稀。

雖已罷戰,但李承志向來號令如山,營中軍紀依舊嚴明如初。就如此時,便是已值夜深人靜之際,但依舊有夜巡之甲士在寨外游戈,箭樓、雲梯內值夜的哨卒依舊挺胸而立,四下探望。

一處營帳,居于木寨正中,頂上一桿大旗迎風擺動,一看便知是衛將居所。

但帳外卻無親衛把守,就似其中有洪水猛獸一般。就連巡夜的兵卒都有意繞過,絕不會遲其三丈之內。

軍中傳言︰新軍甲衛衛將薜和將軍有睡行(夢游)之癥,常予夢中殺人。但偏偏其力大無比,勇不可敵。

故而但凡入夜,其營帳四周邊罕無人跡,連其親衛都不會踏近半步……

從帳外看,帳內似是已然熄燈,但若掀簾而入,便知其中燈盞遍布,亮如白晝。

三人各居一案,呈鼎足之勢。李承志一身李氏僕衛的裝扮,居于上首。其下右手,薜和正的侃侃而談︰

「睡行之癥實為無稽之談,皆因某予淮郡領兵,帳中親信被南人買通,欲竊機秘,被末將識破,將計就計而予臥榻之畔殺之,故而才以此謠言……

之後末將見頗為成效,再無人敢予夜中入我營帳,故而也懶得多費口舍……久而久之,便傳為末將常予夢中殺人……」

「倒是失之桑榆,得之東隅。但也賴薜將軍武藝高強,不然若是手無縛雞之輩,便是傳成神魔轉世,世人又豈會輕信之?」

「郡公當面,安敢稱武藝高強?羞煞末將也……」

郎聲笑著,薜和又起身抱了抱拳,「也因末將身形過壯,骨骼僵硬,故而耐不得久睡,常于半游予帳外游蕩,故而才有此傳言……便如此下,委實令末將如做針氈,只能向郡公與外舅陪個不事……」

說著他便起了身,李承志才知薜和此言何意︰他骨頭又硬了,所以不得不到帳外溜達幾步。

分明是借口避嫌,並到帳外警戒,好讓二人暢所欲言。

倒是個妙人。

李承志笑吟吟的回道︰「將軍自去便是!」

告了聲罪,薜和便起身離去,帳中就只余翁婿二人。

這次是真翁婿,而非如高肇那般,只是從岳父,並非至親。

魏子建舉起酒盞呷了一口,又看了看還是晃動的帳簾,輕聲說道︰「薜氏與我魏氏同出河東,且薜和之妻為我從女,故而予眼下而言,尚能信重!」

不知竟還有這麼一層關系?

李承志點點頭,又起了身,鄭重其事的朝著魏子建做了個揖︰「有勞中郎,冒天下之大不韙,不遠千里來予承志示警,志定銘記在心……」

昨日入夜,從無交際的薜和來尋他,稱有故人來訪。而後見到喬裝打扮的魏子建之時,李承志便知,京中必有變故。

之後又聞噩耗,更是如五雷轟頂。

奪其兵權,搶其大功……而且還是高肇領軍而來?

你認為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他偏偏就發生了……

若非魏子建冒著抄家滅族的風險來這一趟,李承志百分之百已然中了奸人的算計。說不定就此起事都有可能。

故而他是真心感激魏子建,更感激崔光……

無奈之下,李承志不得不兵行險招,猝然應對。甚至不惜冒著暴露魏子建的風險,強令元昭予半道阻截高肇並元暉……

「你我翁婿,何需客套?」

魏子建悵然道,「倒是首文兄此次委實令人難以捉模,你不得不防!」

何止是難以捉模?

李承志幾乎絞緊了腦汁,做了無數的假設,都分析不出高肇為何如此失智,做出這等近似反目成仇的行徑?

搶功?

你已位極人臣,搶來何用?

至于封妻蔭子……不是李承志自夸,就高湛那智商,十個綁一塊也不是他的對手……

委實想不通!

「晚輩自會小心,不知尚書(崔光)還有何忠言相告?」

「舅兄再無多言,只稱此值多事之秋,京中風起雲涌,雲詭波譎,就連他一時也看不清虛實。故而令我叮囑予你︰萬時謹慎,莫要逞一時之勇……」

李承志點著頭,又上住的感慨。

就連他也沒想到,京中突變,最先予他示警的反倒是關系相對較遠的崔光?

不說高肇,那元嘉這位名義上的外舅,怕是的要比崔光更早,為何就無只言片語傳來?

更何況,此次領軍,卻是高肇為主,元淵(元嘉之子)為副,就更讓李承志模不清虛實,

再者,還有高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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