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盲捧《夢中婚》

「接下來請您欣賞相聲《夢中婚》,表演者蕭飛、高鋒!」

「好……」

伴隨著觀眾的一陣叫好聲,高鋒和蕭飛一前一後上了台,還沒等走到舞台中央,就有一大幫觀眾到了台前獻花,送禮物。

蕭飛連忙上前,一邊道謝,一邊接了,把獻花都擺在了舞台邊上。

「謝謝您諸位,來都來了,花錢買票就夠破費的了,還買這麼些東西,每回來我都跟上貨似的。」

「大家伙喜歡您!」

高鋒站在桌子里面,微微側著身子,全神貫注的看著蕭飛,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夢中婚》這個段子是老活,不過現在會的人很少了,高鋒之前听範先生說過一點兒,但是並不全。

基本上可以說就是不會,可蕭飛提出來了,他也不好意思說自己不會,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再加上倆人上台之前連梁子都沒對,誰知道蕭飛待會兒要怎麼說,他要是稍微走神,就有可能讓蕭飛的話掉在地上。

捧哏的沒接住逗哏的話,那可就算是舞台事故了。

既然是考試,雖然題目的難度有點兒高,可高鋒也沒帶膽怯的,也憋著要亮亮真功夫讓蕭飛看看,看看他到底值不值得讓範先生和金先生兩位一起推薦。

「節目是一場接著一場,剛才為您表演的是喬三木和謝文錦兩位演員,說的段子叫《老老年》。」

「誒!傳統節目。」

「兩位演員說的好啊!」

「確實不錯!」

「逗哏的演員是喬三木,我的師弟。」

「對!跟你一樣,都是于清老師的徒弟。」

「捧哏的演員叫謝文錦,听名字就能听得出來,這位,我得管人家喊一聲師爺。」

「人家輩分大。」

「唉……」

「您嘆什麼氣啊?」

「我都替他愁得慌。」

「您愁什麼啊?」

「您想啊!我都得管謝先生喊‘師爺",將來我徒弟怎麼辦,喊老祖,可我徒弟再收徒弟呢?難道叫祖先?」

「干脆把他掛牆上得了。」

哈哈哈哈……

高鋒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直接把觀眾給逗笑了,掛牆上,那不是死了嘛!

蕭飛都沒想到,也被這一句給逗樂了︰「別胡說八道啊,論著您也得喊‘師叔"呢,對長輩咱們應該尊敬。」

「沒听出來,您多尊敬人家!」

「您也了不起啊!」

「我有什麼了不起的?」

「著重跟您諸位介紹一下,這位老師的名字叫高鋒,相聲名家範島愛範先生的高徒。」

「呃……別胡說八道的,我這兒還玩造型呢。」

「怎麼了?」

「您說的不對,誰是範島愛的徒弟啊,我師父不叫那名字。」

「那範島愛是……」

「那是你師父的外號。」

哈哈哈哈……

于清,人送綽號範島愛。

觀眾一陣大笑,好些人都打定了主意,等晚場的時候,就去天橋劇場,然後在台下高喊于清的新外號過過癮。

「我師父是範振宇,你別胡說八道的。」

「範振宇範先生。」

「沒錯!」

「好……」

台下響起了叫好聲。

很多德芸社的老觀眾都還記得當初郭德強剛來京城的時候,曾有過一段時間,是範先生給郭德強捧哏。

「範先生

說的好啊,當年和咱們相聲界的另外一位老前輩高英培先生一起搭檔說相聲,高範組合,黃金搭檔。」

「說的確實不錯!」

「台風多火爆,而且兩位老先生特點很鮮明。」

「您給說說!」

「呀!呀呀呀呀呀呀!嗚!嗚嗚嗚嗚嗚嗚!」

噗……

一些觀眾直接笑噴了。

听過高範組合相聲的觀眾都知道,高先生調門兒高,聲音洪亮,範先生調門兒低,嗓音低沉。

蕭飛模仿的雖然夸張,但是,特點卻都展現出來了,觀眾們听著,也是不禁一陣大笑。

「別學了,您這都叫什麼玩意兒。」

「高師叔也不錯啊!」

「誒!您著重介紹一下我。」

「相聲說的好。」

「您客氣。」

「您諸位對高先生還不了解。」

「頭一次來,慢慢的就熟悉了!」

「高先生不光跟著範先生學藝,天津還有一位評書名家叫金文生。」

「有這麼一位。」

「高先生還跟著金先生學過評書,學過快板!」

蕭飛說的這件事,是那天從天津回來的路上,听郭德強說的,範先生年歲大了,教徒弟的時候難免精力不濟,就曾對高鋒說,無論他看上哪一位老先生了,想要另拜師父,他親自出面幫著說。

後來,高鋒喜歡上了金先生的評書,就是範先生親自出面,請金先生吃了頓飯,把這件事給定了下來。

由此可以看出,範先生高風亮節。

「學過一點兒!」

「您這可是客氣。」

「先客氣著說,回頭萬一露怯呢。」

哈哈哈哈……

「高先生人家學相聲,學評書,學快板,目的跟我們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呢?」

「人家其實不指著說相聲吃飯,人家家里有錢。」

高鋒順著蕭飛的話頭兒,往下接︰「確實日子過得富裕。」

「站著房躺著地,人家打一出生,就不愁吃喝。」

「也沒您說的那麼有錢。」

「您這是謙虛,我跟您沒法比。」

「您怎麼了?」

「家里日子過得困難,全家人就指著我說相聲賺錢,晚上買點兒雜合面回去熬粥喝。」

「 !這麼困難呢?」

「可不嘛!住的那房子四下漏風,餓了沒吃的,冷了沒穿的,今個來跟您說這場相聲,大褂都是現拿被面改的。」

「就困難成這樣了?」

蕭飛緊跟著話鋒一轉︰「不過,最近我交了個好運,發了一筆小財。」

高鋒知道,蕭飛這是打算要入活了,《夢中婚》這個段子,他雖然沒听過全本的,但是,大體的梁子還知道一些,說的是一個人突然有了錢,任意揮霍,後來被人把錢都騙走了,窮困潦倒,睡夢中夢見自己被大戶人家帶走,要把家中的小姐許配給他,兩個人在夢中結婚的故事。

「中彩票中了500萬,這不少了。」

「不少吧!您說有了錢,該怎麼辦?」

「錢是您的,您願意怎麼辦就怎麼辦啊,這誰管得著。」

「我要揮霍啊,我要花錢啊,我要報復以前貧窮的生活。」

「好嘛,您這解恨呢!」

「我要……吃糖三角。」

「吃糖三角?您就這麼報復啊?」

「以前沒吃過,我到底要嘗嘗是什麼味兒的。」

「好嘛!連

糖三角都沒吃過,還能是什麼味兒,甜的啊。」

「我要……喝酸女乃。」

「買的時候瞧清楚了,別再過期了!」

高鋒顯然也沒打算中規中矩的捧,要是那樣的話,這場考試最多也就是個及格,一頭沉的段子,他也展現不出什麼來。

當然了,因為兩個人是第一次合作,彼此之間缺乏默契,他也不敢太搶了,時不時的反擊一下,就足夠了。

過猶不及!

本來就對著段子不熟,別再給攪合了。

「買酸女乃,買兩大桶!」

蕭飛一邊說,一邊還在想著高鋒剛才的每一句捧詞,大多數情況下,高鋒都是順著他的話尾巴說,偶爾展現一下攻擊力,尺寸把握的十分到位。

「買那麼些干什麼?」

「回到家把酸女乃都倒鍋里,咕嘟咕嘟煮熟了,再往里面下掛面。」

「酸女乃里面下掛面,這都是味兒嗎?」

「你管那麼呢,我現在有錢了,就得折騰。」

「這不胡折騰嘛!」

「光這樣,我好像也花不了多少錢吧?」

「廢話,這能花多少,一百塊錢破開了,夠你花仨月的!」

哈哈哈哈……

高鋒又懟了一句,同樣是恰到好處。

蕭飛的心里越來越有底了,果然不愧是範先生和金先生兩位一起推薦給郭德強的高人,捧的是真穩,不光穩,而且,明明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包袱,他開口一翻,都能擴大效果。

「您諸位听听這都是怎麼揮霍的,500萬照你這麼花,能花到你兒子80歲生日去。」

「那怎麼辦?沒錢的日子過慣了,您說……我出去旅游怎麼樣?」

「誒,這個不錯,增長見聞,還能順帶著放松一下!」

「對!旅游,我要走遍全世界,看一看不同國家,不同地區的風土人情。」

「那您打算去哪?」

「頭一站得選個好地方,翻著地圖找了仨鐘頭,定了。」

「哪?」

「通縣!」

「好嘛!都沒出京城!」

「您原諒,沒出過遠門,太遠的地方,我要是去了,語言不通怎麼辦,由近及遠,慢慢的適應。」

「倒是真有的說。」

「買張飛機票……」

「您先等會兒吧。」

高鋒不等蕭飛把話說完,趕緊給攔了。

「去通縣還用得著買飛機票啊?花十塊錢坐公共汽車,有倆鐘頭就到了。」

「不用坐飛機?」

「不用!」

「哎呀!我又少了一個花錢的機會,行了,那就坐公共汽車吧,勞駕,來張票,站票是不是便宜點兒?」

「雞賊!」

「到了通縣,哎呀,好地方啊!異域風情,不一樣的文化。」

「哪不一樣啊?人家老京城話說的比你都地道。」

哈哈哈哈……

兩個人越往下說,高鋒就越是不「安分」了,時不時的就冒出一句神捧,逗得觀眾笑個不停。

「吃好的,穿好的,肆意揮霍,花錢如流水一般!」

「吃什麼呢?糖三角?酸女乃煮掛面?」

「什麼好吃什麼,山中走獸雲中燕,陸地牛羊海底鮮,猴頭燕窩鯊魚翅,熊掌干貝鹿尾尖,燴在一塊兒,就著餅吃。」

「好東西都讓你給弄成折籮了。」

「穿的也得講究。」

「穿好的?」

「買貂皮大衣。」

「三伏天穿貂皮大衣,你這是揮霍,還是找死啊?」

「你管那個呢,花錢唄!」

「花錢,上身穿貂皮大衣,呢,貂皮的褲子?」

「沒听說過,有拿貂皮做褲子的嗎?」

「那您穿什麼啊?」

「光著!」

「光著!好嘛,上身來一貂皮大衣,什麼都不穿,您這都什麼打扮啊!」

「你管我?」

「我管你干嘛!」

「還是的啊,有錢就是任性,穿好了我的貂皮大衣,上大街上遛彎去,打誰身邊過,都朝著我投來異樣的目光。」

「誰也沒見過三伏天穿貂皮大衣,光著出來遛彎的!」

哈哈哈哈……

「正走著呢,路邊瞧見一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面。」

「要飯的!」

「高鋒!是你嗎?」

「我啊!」

「哎呦,師叔,您怎麼這樣了?不是都說您家可有錢,可有錢了嗎?」

「是啊!」

「你一听,眼淚下來了。」

「怎麼呢?」

「唉……倒霉啊,本來好好的日子,我還不知足,非得學人家做買賣,結果錢都讓人給騙走了,這不,流落到了這里。」

「落魄了!」

「我一听,您是我師叔,我得管您啊!」

「這話對!」

「師叔,您別難過了,瞧見我了嗎?瞧見我就等于瞧見帶把的燒餅了,我管您,跟我走!」

「跟你走!」

「帶著你先去了百貨大樓。」

「去那干嘛?」

「買衣裳啊,您這一身髒不垃圾,也不衛生啊。」

「對!」

「到了地方,來,服務員,給他也弄一身貂皮大衣。」

「我也穿這個?」

「我這兒捂著呢,你也不能饒了。」

「好嘛!我也得光著!」

哈哈哈哈……

「要不怎麼說人心歹,狗不吃呢,一覺睡醒,你沒影兒了,不光人沒影兒了,屋里這些值錢的東西,全都沒有了!」

「卷包會。」

「哎呀!高鋒,你可太缺德了,你可太不是人了,高鋒,你是真孫子啊!」

「嘿!我還在這兒呢。」

哈哈哈哈……

蕭飛這小子是真夠壞的,當著人家的面,就罵開了。

「沒錢了,也沒地方住了,昨天我還在天上呢,今天就掉在地獄了,身無分文,這可怎麼辦呢?正走著呢,瞧見前面有個小店,賣砂鍋的,天太熱,桌子都擺在外面了,有一桌客人剛走,老板還沒來得及收。」

「你要干嘛啊?」

「趁著人不注意,我趕緊跑過去,把那吃剩下的砂鍋抱在懷里,撒腿就跑。」

「要這個干嘛啊?」

「我還沒吃飯呢。」

「好嘛!吃別人的剩兒?」

「找個沒人的地方,端著我的砂鍋,也沒筷子,直接伸手撈吧!」

「真吃啊!?」

「嘿嘿!肉丸子,嘿嘿!冬瓜,嘿嘿!豆腐。」

「留神,萬一誰把假牙忘里面了。」

哈哈哈哈……

高鋒剛上台的時候,觀眾們還有些不認可,這段時間,他們都已經習慣了,每天的節目,蕭飛和張文天最後攢底。

蕭飛突然換了搭檔,觀眾們看著實在是別扭。

就這麼一個年輕人,能比

得上張先生嗎?

結果一場節目還沒等說完,觀眾們就接受了這個瘦高個兒。

張先生捧哏的風格是蔫兒壞,高鋒也不遑多讓,偶爾冒出一句話來,也能把蕭飛給懟回去。

「他們剛才喊我什麼?」

「姑爺啊!」

「喊姑爺,就是有姑娘。」

蕭飛滿臉興奮的模樣。

「你這是要干什麼?」

「我現在是災星未退,色心又起,不等我說話呢,幾個人就把我給抬起來了,往汽車里一塞,掉頭就走。」

「去哪了呢?」

「等車停了,我再看,好嘛,廣梁的大門,上有門燈,下有懶凳,有回事房,管事處,進了大門有二門,二門四扇屏風,綠油漆灑金星,四個紅斗方,寫的是‘齋莊中正",背面是……」

「嚴肅整齊,誰听你背夸住宅啊!趕緊往下說。」

「這宅子漂亮啊!雕梁畫棟,人間仙境一般,旁邊有人扶著我下了車,姑爺,咱們到家了!」

「哦!這是姑娘他們家!」

……

「軟梢兒褲褂穿三身,夾褲夾襖穿三身,毛衣毛褲穿三身。穿羅大褂,紡綢大褂。駝絨袍,襯絨棉袍,棉袍外邊穿大衣。大衣外邊穿皮襖,皮襖外邊套馬褂,馬褂外邊穿坎肩。系褡包,戴草帽,穿氈趿拉。」

「這都什麼德行啊?」

「穿好衣服,我對著外面喊,來人啊,把我搭出去!」

「都走不動道了!」

「幾個人把我搭到外面,我往沙發上一坐,老太太這份兒夸我就甭提了。」

「還夸你哪?」

「真是人是衣裳馬是鞍,姑老爺不捯飭不好看,這一捯飭……」

「好看了?」

「跟特麼狗熊一樣了!」

「罵上了?」

哈哈哈哈……

「丁是丁,卯是卯,今兒的日子就好,就今兒了!」

「這就要結婚!」

快到尾巴上了,兩個人的節奏也是越來越快,台下雖然沒對過詞,但倆人的基本功瓷實,功夫也都到家了,頭回合作,居然就有了難得的默契。

「我又換了一身衣裳,十字披紅雙插花。大門二門懸燈結彩,拜完天地入洞房。到洞房我這麼一看,糊得是四白落地,床上是閃緞褥子,問緞被臥,倚枕、靠枕、鴛鴦枕。小姐坐在床上,撲哧兒沖我一笑。我往床上一邁步,可了不得了!」

「怎麼了?」

「使的勁兒太大了,喀嚓的一下子,我由供桌上掉地下了,沙鍋也碎了,脖子也窩了,腦袋上磕出來這麼大一疙瘩喲!」

「您不是完婚了嗎?」

「哪兒呀,我在廟里那兒做夢呢!」

「做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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