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不授

宣訶先生講解教授的並非只是坐忘,而是說了頓悟的五個層次。

湛長風回想宣訶先生第一課,籠統地提出頓悟非頓,實則漸次長久累積而成,分曰齋戒.安處.存想.坐忘.神解。

坐忘是前三者累積的成果,是後者神解悟道的前提。只不過前面三個階段模不著,後面一個階段太妄想,所以只揪了個坐忘。

齋,潔淨,戒,節身,意為調理形骸,充盈精血,使身體保持全盛狀態。

安處,一為擇陰陽平衡.天地之氣濃郁的地方修行,二為安心安目,剔除雜緒與以安身。

但是,僅有強壯的身體.適合修煉的環境就夠了嗎?

人終日接觸他物,眼里看的是他人,想的是如何營生,對自己卻往往視而不見听而不聞,這樣的人是永遠見不了真的,只會隨世逐流。

這就要求我們存想。

存想,存我之神,想我之身。閉目即見自己之目,收心即見自己之心,對自己的掌控,始終高于對外界的注意。

然後才能進入定境——坐忘。

坐忘的成功標志就是悟道。

這是一個十分漫長而曲折的過程,不是要記住這五個階段,而是將這五個階段變成自己的一部分。悟道,僅是水到渠成時的剎那。

湛長風意識到這一點後,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那些不必要的關注.浪費口舌的說辭.與本心相違的舉止,都不去做不去說,漸漸將神與身.知與行統一起來。

這個時候她感覺到了一絲輕松,天地更廣闊了。

而青白山的師生們發現,這人更任性了。

下午漸漸有了蟬鳴,日頭暈人。

湛長風走進蘭心亭一室時,學子們個個埋頭苦讀,頗有幾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樣子,大約是為了應付過會兒的抽背,文史便是這點不好,背讀背讀,就沒有其他了。

她也拿出了本書翻閱。

窗戶開著,枝葉的影子投進來,輕輕晃動。

青白山按學問精深程度進階便是折菊屋.問竹樓.蘭心亭.望梅居,但也有例外。

比如隔壁問竹樓有十一層,寓意節節高,待在最頂層的,卻是社學里的特殊人才。

「多長時間了?」十六七歲的少年郎,修眉朗目,白衣溫潤,青竹簪子冠發,臨窗而立,目光透過樹影枝椏,落到對面蘭心亭。正巧可見一人執卷而思,神色漠漠。

「七十九天七個時辰又十五刻!」柳眉星眼的小姑娘狠狠道,「一盤棋有那麼重要嗎,不吃不喝還怎麼活。」

屋中有個七八歲模樣的小童,盯著面前的棋局一動也不動,渾然忘我。

紅桑推推他,「暨,別看了,先去休息一會兒!」

暨目光不動。

紅桑跺了下腳,「我這就去把那個始作俑者綁來,實在害人不淺。」

「不要沖動。」青禾無奈地笑了笑,「我去將人請過來吧。」

兩人來到蘭心亭一室,在門口朗聲道,「設殘局之人可在,在下有一事相求。」

「問竹樓的青禾,他怎麼過來了?」

「沒听見他問棋嗎,八成是前段時間的對弈傳出去了。」

湛長風換了冊書卷繼續看,好像一點也沒听見。

眾人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來,她沒感覺,她前面的王熙卻如坐針氈,轉頭小聲道,「找你呢。」

湛長風,「找我干嘛。」

余笙提醒道,「多半是為了暨。」

「那又是誰?」

「一個棋痴,今年八歲,一旦執棋,旁事莫能拂其心,據說有一次他坐爐火邊下棋,連衣服燒了起來也沒察覺,若不是別人看見,恐怕早燒成炭了。」王熙夸張地說道。

湛長風早就將殘局這回事忘了,沒想到隔了那麼久還能被人找上門來。

她出去道,「帶路吧。」

「請。」青禾不動聲色地打量了番眼前人,心中是有點不信的,那麼年輕的人,會擺出這種殘局?

大概是得了什麼珍奇棋譜。

棋中有暨,已是難得了。

青禾有禮道,「煩姑娘與暨對弈,將局解了。」

湛長風不置可否,上樓見到那小童,面有憔悴,雙目卻十分有神,她走到他旁邊,看了看棋局,一子也未落。

紅桑皺眉道,「你還等什麼,別告訴我們你也不會解。」

「誰說能擺就一定能解。」湛長風抬手一刀將小童敲暈,「沒事先灌點米湯吧。」

說罷,寬袖飄飄地走了。

「她她」紅桑瞠目結舌,叫道,「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青禾亦是扶額。

湛長風上完文史就跑了,幾乎是踩著下堂鐘聲的。

「這風風火火的。」秦煥收起戒尺.夾了教書,也沒多說什麼。他偶爾听隔壁修煉組的先生談起這個學生,雖有抱怨但更多的是贊賞,甚至是羨慕,因為僅憑她十二歲後天圓滿就知她未來走得肯定比大部分人遠。

這樣的學生,就算文化課差了點,他也不好說什麼,何況她並不差,反而極出色,前幾日已經提前完成了算術.棋術.地理等等基礎課程的進程。目前基礎課程中,也就只有文史還在學。

秦煥不知道的是,她的道儀.鍛體也完成了,所以她又去找姚俞先生了。

這是她第二次來到草廬前,不遠處的峭壁上仍有人上下攀爬。

「我已經通過道儀.鍛體,姚俞先生能否教我法術?」

姚俞先生撓撓頭,有點不耐,「去上面攀百個來回,我便教你。」

湛長風問,「百個來回即可嗎,需要達到什麼特殊條件?」

「不教了不教了!」姚俞先生斥道,「既然來學藝,就該全身心信任師傅,師傅讓你從崖上跳下去,你也得跳下去!你態度不端正,我不教!」

姚俞先生對看過來的學子道,「諸生要引以為鑒,學藝就得有個學藝的樣子,別整得跟二大爺似的,這里沒人慣著你們,不想學就走!」

學子們紛紛躬身,「先生說得極是,我等定不會違背您。」

湛長風自問態度已然極好,但他不想教,理由就有千個。

湛長風也不是真想來學法術,她要學也是學龍甲神章里的五行道卷。

她就是想近距離觀察一下築基修士的精氣神有哪些不同。

姚俞先生的氣息確實比先天強大數倍,神魂也很穩固,她的魂禁估計對他沒多大用處。

至于力量,那得打一架才能確定了。

但這些分析,對于如何築就道基並沒參考價值。

湛長風遏著給他來個搜魂的沖動,從容如故,「既然姚俞先生不想教,那我也不強求,告辭。」

卻不想,此間事被幾個學子傳揚出去,讓社學熱鬧了一番。

湛長風其實除了和先生們討教外,獨來獨往根本沒閑心和人打交道。可她本身功課佳,氣質獨特,偶爾還被幾個先生掛在嘴邊用來教育別人,這樣一來,誰還不知道社學新來了個厲害的旁生。

而且這個旁生不管是關于修煉的課程,還是關于文化的課程都十分拔尖,好像沒有她學不會的。

學子們凡听過她的名,都不無羨艷,恨不得跟她換個腦子。

然在今日,她被姚俞先生訓斥了!

「也不過如此嘛,學得好又怎麼樣,不能修法術,道儀算術什麼的再好,也就是個空架子,以後頂多當個教書匠。」

「姚俞先生都不認可她,看社學里誰敢教她法術,這人算是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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