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茯苓這一番話,語氣雖然促狹,可內容實在引人深思。
李京墨臉上的笑意很快便淡了下去,眉頭也輕輕的攏了起來。他看著趙茯苓明亮的眸子,腦海中卻閃過了芸太後不可一世的臉。
芸太後因為貌美,自入宮就得盛寵。生下三皇子李策後,更是風頭無兩。
但在生孩子之前,先皇雖然喜歡她也寵著她,可對她並無多少特殊。因為先皇喜歡美人,對宮中其他貌美的女人也一樣如此。
唯獨在芸太後生下孩子後,她的位份及身份才算是有了一個大的提升。
所以李策這個孩子,是芸太後身份地位的一個轉折點。
但之後不管怎樣,她在皇後面前依舊永遠都低一頭。她的兒子在正宮嫡子面前,也永遠矮一頭。
所以芸太後非常清楚,除去被敬重的中宮皇後外,她們這種以色侍人的女人,不過都是帝王的玩物。
也就是這樣,她才涌起了爭權奪位的想法。
但李京墨千想萬想都沒想到,李策居然會不是芸太後的親生兒子。
這個女人,居然敢大膽到混淆皇室血脈。
可這也就罷了,李策好歹是從她膝下養大的,即便不是親子那也是養子,她竟然能對著養子起了別的心思。
李京墨一時覺得胸口有些犯嘔。
他輕輕抿唇,將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壓下去後,才看向趙茯苓說道︰「那阿苓是如何想的?」
趙茯苓眉頭挑了挑,笑道︰「正面夾擊不成,我們就打輿論戰!」
李策暗搓搓的表示李京墨是逆賊,那他們也順勢告訴天下人,他李策壓根不是皇室血脈。到時候,他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奪位不正?
李京墨很喜歡趙茯苓的小表情,每每看到,心頭總要跟著她雀躍幾分。
他低笑一聲,順勢握住趙茯苓的手說道︰「好,我都听阿苓的。」
外面大營已經生起火開始做飯。
煙火氣從各個營帳中升騰起來,與陳河邊上未散盡的煙霧籠在一起,連成了大片白茫茫的景象。
不多時候,追逐殘兵的北府軍將士回來,正好能吃到熱騰騰的飯菜。
趙茯苓在帳中休息了片刻,待士兵給她端著飯菜進來了,她才翻身起床。
吃過飯後,大軍短暫休整過,就開始按計劃分批出發。
五萬人馬分了三波,最後只剩下李京墨和趙茯苓這一萬人馬。
他們也不著急,吃飽喝足了,叫押糧官先走了兩個時辰,才慢悠悠的追上。
只是陳河距高郡有段距離,沒走出多遠,天色就黑了。
大軍又開始在半道整頓休息。
相比起李京墨大軍的從容不迫,李策這邊幾乎是狼狽不堪。
大軍被打的四散潰逃後,他的好些個將領都失去了蹤跡,唯一跟在身邊的這位,便只有那位婁將/軍。
婁將/軍倒是忠心,全程都叫人保護著李策,可李策中了一箭,又騎著快馬奔波勞累了一路,這會兒臉色非常蒼白,精神也已經非常差。
婁將/軍可不敢叫堂堂天子在他手中出了事,軍醫基本都不在身邊,他只能帶著士兵先護送李策進入高郡,然後便立刻命人去全城找大夫。
可高郡的百姓在得知陳河戰事的時候,已經大批撤離南下去了。就連醫館的大夫等,也走了許多。
所以找了很久,都沒找到什麼有用的大夫。
就在婁將/軍快要絕望的時候,終于來了一位姓白的大夫。
那位白大夫好似是打听了消息後特意前來的,婁將/軍還擔心混進來什麼女干細,全程都在旁邊盯著。誰料對
方還真懂醫術,不僅將那支斷箭拔了出來,還把昏迷的李策也給治醒了。
李策的臉色雖然蒼白,但終于沒有了生命危險,婁將/軍這才心中悄然松口氣。
白大夫處理完斷箭後就開始坐在桌邊寫藥方,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後的小「藥童」,卻很積極的去給李策包扎傷口。
李策抬眼看她,一眼瞧出這是個女子假扮的。
這女子年歲應該不大,眉目雖說不上漂亮,倒也還算清秀。眼楮看向自己時,有些羞怯,李策瞬間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郎有情妾有意,李策也不委屈自己,直接抬手抓住了那「藥童」的手腕。
「藥童」似是被嚇到,驚得喊了一聲,白大夫立刻回頭看來。
李策卻淡淡一笑,說道︰「你們這對師徒倒是有趣,出門在外,帶個女藥童。」
他說話時有氣無力的,可臉上的氣勢卻絲毫不減。
白大夫停下手,把心中的不悅壓下去,起身抱拳道︰「大人說笑了。既然大人都看出來了,那草民便也不瞞著了。她的確是個丫頭,不過並非藥童,而是草民的女兒。」
「你的女兒?」李策來了點興趣,「那為何要做成藥童打扮?」
白大夫等的就是這句詢問,他立刻把自己父女二人從安西逃出來的事情,非常夸張的渲染講述了一番。
原來,他們便就是當初從順州逃出來的白大夫和白青二人。
從白大夫嘴里講出來的李京墨,是個十惡不赦、忘恩負義的小人,和安西百姓崇拜敬愛的那個七皇子殿下,完全不同。
可李策想听的就是這種話,甚至他打心眼里就希望李京墨是這樣的。
所以白大夫即便說得很夸張,他也沒有打斷,甚至還眼里露出了饒有興趣的意味。
等白大夫說完了,李策才半垂著眸子,似笑非笑道︰「那你們可知我是誰?」
白大夫愣住,看了李策半晌,搖搖頭道︰「不知……應是皇城的大人物吧?總該不是和那七皇子一派的。」
李策哈哈大笑,半撐起身子,露出他帝王的威嚴來︰「你說的那忘恩負義小人,是朕的弟弟。」
白大夫瞬間呆滯,他似乎腦子斷了半根弦,久久都沒回過身。
婁將/軍在旁邊提醒︰「還不行禮?」
白大夫這才倉惶的跪下,哆哆嗦嗦道︰「草民給、給陛下請安。」
偽裝成「藥童」的白青,見狀也忙跪下道︰「民女給陛下請安。」
兩人行禮都很潦草,可李策絲毫不放在心上,他只是笑著,頗有些自得的點了頭︰「平身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