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開門的聲音,正躺在沙發上睡覺的五十嵐御花立刻驚醒了。
看到走出門的人是神宮寺清姬,她的心突然一沉。
失敗了嗎?
還是說……
神宮寺清姬將食指豎在唇邊,然後沖她微微一笑。
笑容如櫻花綻放。
五十嵐御花明白了。
面前的人,並不是神宮寺清姬。
神宮寺清姬走到她面前,看著她略顯憔悴的臉,關切地問道︰「御花,昨天沒有睡好嗎?」
「是啊,動靜太大,怎麼可能睡得著啊!」說著,五十嵐御花牽起了她的手。
連肌膚溫度都是一樣的低呢。
她對和泉徹的計劃信心更足了。
「抱歉,下次不會了。」神宮寺清姬不好意思地笑道。
下次……
到底是什麼時候呢?
五十嵐御花不知道答桉。
但是,唯獨此刻,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拉著她的手而不用找任何理由。
「走吧。」
跨過門檻,五十嵐御花停頓了下。
身旁的人並未回頭。
兩人走出屋子,關上門。
昨夜被三人踏過的腳印被新雪覆蓋,但隱約可見輪廓。
從大門口到銀杏樹間有一排腳印,腳印的終點,五十嵐靜璃正在修補被下落的樹枝劃破的雪人鼻子。
听到腳步聲,女人回過頭,五十嵐御花跟神宮寺清姬正站在她的身後。
她拍了拍手,指著雪人的鼻子,得意地說道︰「過來看,我修補的怎麼樣?」
五十嵐御花看著那歪歪扭扭的鼻子,欲言又止。
神宮寺清姬則是用力點點頭︰「很好看。」
五十嵐靜璃用力瞪了女兒一眼,然後抓著神宮寺清姬的手說道︰「果然,還是清姬的話中听。」
她也確定了,面前身穿巫女服的到底是誰。
盡管五十嵐御花已經向她保證過,但在沒看到之前,她還是有些懷疑。
現在倒是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了。
她沖神宮寺清姬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還要多久醒?」
「明天。」
「也就是說,等(她)醒過來,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嗎?」
「是。」
「(她)生氣怎麼解決?」
「靜璃阿姨會哄好的。」神宮寺清姬笑道。
五十嵐靜璃用力嘆了口氣。
「你們兩個,可真是給我出了個大難題啊。」
神宮寺清姬沖她眨了眨眼。
「誰讓,我這麼任性呢。」
女人頓時露出無奈的笑容。
「唉~」
五十嵐御花看著連嘴角上揚弧度都與神宮寺清姬相同的她,突然有種錯覺︰面前的好友並不是和泉徹假扮的,屋子里昏迷不醒的人其實是和泉徹。
但是,這感覺下一秒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因為神宮寺清姬將纏在某個雪人脖子上的藍色圍巾解了下來,然後用力抖了抖上面的雪,裹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臉上的表情,五十嵐御花很熟悉。
這幾日相處與和泉徹相處,她看到過很多次。
「是不是很適合?」神宮寺清姬問她們。
盡管另一個雪人脖子上的紅白色圍巾更合適,但五十嵐母女卻都點了點頭。
于是,神宮寺清姬最後看了一眼臥室緊閉的窗戶。
「御花,走吧。」
五十嵐御花「嗯」了一聲。
三人剛走出院子,五十嵐御花便回過頭,看向五十嵐靜璃。
「母親,這次,我跟清姬去。」
知道女兒是有話想跟她說,五十嵐靜璃也沒有堅持,她看向神宮寺清姬,說道︰「無論什麼時候,五十嵐家都會一直站在你身後的。」
神宮寺清姬微微鞠躬。
「是。」
兩人進了轎車後座。
司機啟動車輛,緩緩駛向遠方。
透過車窗往外看,屋頂、樹梢、地面全被積雪覆蓋,世界一片雪白,在東京生活了這麼久,她還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
「清姬~」
听到五十嵐御花在喊她,神宮寺清姬回過頭。
下一刻,五十嵐御花抱著她的胳膊,將側臉枕在她的肩頭。
「我困了,借你肩膀睡一會。」
神宮寺清姬在身體僵硬了一秒後,放松了下來。
「嗯,睡吧。」
已經不是在告別前壓抑情感不肯表露防止耽誤對方的和泉徹了,現在自己是神宮寺清姬,早就適應了跟五十嵐御花這樣的親昵。
就是這樣
說是睡覺,但五十嵐御花的困意卻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現在枕著的肩膀縴細瘦弱,與前幾日在新干線感受到的完全不一樣了。
當初,抱在懷中的胳膊強壯有力,肩膀很寬,也很穩,即便睡上幾個小時也不會感覺多難受。
但如今,仿佛輕易就能折斷的脆弱讓她像枕在空氣中似的,無處受力。
「和泉徹~」
听到少女輕聲的呢喃,神宮寺清姬側過臉,看著她雪色的頭發在自己肩頭滑落。
「御花,和泉君不在這。」
「哦」
五十嵐御花更用力地抱住了她的胳膊。
胳膊陷入比棉花還軟,比果凍還要q彈的世界,她卻並未有過多旖旎之感。
「不是困了嗎?睡吧,到了我會喊你的,睡吧。」
「嗯。」
五十嵐御花閉上了眼。
離開城市,車窗外的松樹逐漸多了。
耀眼的陽光掠過厚雪壓低樹梢,將黑褐色的粗壯軀干照亮。
遠方鱗次櫛比的鋼鐵建築離自己越來越遠,肩頭少女的呼吸聲越發平穩,心也跟著越來越寧靜了。
忽然,她又听到了五十嵐御花的聲音。
「和泉徹~」
既然是喊和泉徹,現在的神宮寺清姬自然沒辦法回應。
「你真的,沒有遺憾嗎?」
神宮寺清姬仍然沉默。
五十嵐御花抬起頭,凝視著她的眼楮。
後者移開視線,終于開了口︰「御花,你還沒睡啊。」
「你這樣心虛,會降低計劃的成功率,清姬不會躲開我的視線。」
听到五十嵐御花這樣說,神宮寺清姬皺了皺眉。
她回過頭,用平靜的雙眸注視著她。
五十嵐御花反而移開了視線。
「機會已經給你了,你不珍惜,別怪我。」她看著窗外,這樣說道。
「嗯~」
她現在是神宮寺清姬,當然沒有遺憾。
但若是和泉徹
遺憾的事可太多太多了。
兩人沒再交談,直至汽車停在某處山腳。
紅色的鳥居後,斜長的石階延伸盤旋,兩側密集的石燈火焰溫暖明亮,驅散了幽林的陰暗。
神宮寺清姬長舒了口氣,然後拾階而上。
五十嵐御花被她留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