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兄,如今大爭之世,人心不古,便是中原列國,彼此之間撕毀盟約的事情也屢見不鮮。」鹿梧開口說道。
「鹿兄,難道寡人便德薄如此,讓鹿兄你也有所猜疑?」可涂不忿的說。
他自問,自己在王者中絕對算是有信譽、有底線的少數,而鹿梧也見過他為了信義,單人冒險來到鹿梧身前,只為勸鹿梧及時月兌身——雖然鹿梧那傷勢是裝出來了,可他可涂的信義卻不是假的。
「這倒不是,只是可兄,你我與越候均有百年之日,越候擔心的是,後繼者忘卻我等今日之約。」鹿梧說道。
「正是,吳王陛下,吳國收回南方五府之後威勢大增,我小小越國地寡人稀,怎能不為將來擔憂?」越候勾昌接著說道。
「這——」吳王可涂也不得不承認,這兩人擔憂的也有道理。
等到吳國勢大,就算他可涂約束得自己,不生貪欲,也約束不了身後事。
當年秦晉兩國何等交好,至今還專門有個詞叫做‘秦晉之好’。
可後來晉國內亂,一分為三之後,秦國還不是將晉國吞並了好大一塊?
最終晉國絕嗣,青州鼎回歸昆侖山。
當年九鼎分封九王,立誓永為兄弟之邦,拱衛天子。
可如今,已有四鼎回歸昆侖——這是天下眾所周知之事。
他們的兄弟情呢?
更何況,周天子大權旁落,如今只能在昆侖山上做個祭祀——那大權是被誰拿走了?還不是被那些發誓拱衛周天子的列王後人拿走了。
再真誠的誓言,在時間面前——尤其是誓言的當事人過世之後——那都是靠不住的。
沉思片刻,可涂無法解決這種千古難題,不過他也是做的不少時間的吳王,將問題拋給別人解決,那是王者的基本功。
更何況,這兩位聚在一起,不就是為了解決此事嗎?
「鹿兄,越候,那依你們看,可某如何做,才能取信于兩位?」
越候勾昌與鹿梧對視一眼,卻都沒開口。
可涂來的太快,兩人還處于互相試探,連討價還價都沒開始,更別提達成一致意見了,所以此時可涂問起,兩人雖然各有月復桉,卻是沒商量過的。
「這里只有我們三人,咱們大可不必遮遮掩掩。而且鹿兄,難道連你也不信我嗎?」可涂望著鹿梧,一臉憂傷的說道。
他是一定要表現出與鹿梧交情深厚的樣子,以免鹿梧被這老奸巨猾的越候拉攏過去——不然他一听說越候前往梧桐莊,就這麼急匆匆趕來干嘛?
吳越與即將成立的鹿國,在瀾水以南三足鼎立,雖然越國無論人口還是國土面積,都比江南五郡的鹿國要強得多,但可涂真正顧忌的卻是鹿梧。
鹿梧以一人之力打下南方五府,武力還在其次,權謀之術更是駭人听聞——這可不是吳王可涂自己的看法,而是吳國朝廷上下數十位以智謀著稱的群臣謀士,一點點分析下來的結果。
而且鹿梧在南方五府所行之策,全是陽謀,擺在明面上都讓人沒辦法,這才是最為驚人的。
只有那些沒見識的販夫走卒,才會以為鹿梧是單憑個人武勇打下南方五府——其實只要想想就知道,南方五府加起來有近兩百座城池,鹿梧離開吳國就帶了五個丫鬟,就算每人都能單槍匹馬鎮守一城,也只能壓制六座城池,談什麼打下南方五府?
鹿梧點點頭,說道︰「那我就拋磚引玉了。可兄仁厚,我自然是不懷疑的,但可兄百年之後,若是繼位者生起野心,也的確是個問題。」
「不過,所謂擔心,不過是勢力不均罷了,若是始終保持勢力均衡,同進同退,就算是你我三人百年之後,又有何憂?」
越候听了鹿梧這話,頓時大喜,這可比他要說方法來的徹底多了,而且如今吳國最是勢大,如果將三方勢力均衡,那越國肯定佔便宜啊!
不過,越候勾昌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吳王絕不可能答應這種事。
但是有時候,想開一扇窗,便要先說自己要拆房子。
既然鹿梧把拆房子的話說了,那越候勾昌就要說出開窗的意圖——這就叫做配合。
「咳咳,鹿伯這話卻是有些過了,」越候勾昌說道︰「吳國乃是軒轅黃帝親封九王之一,傳承悠遠,越國小國寡民,不敢比也。不過我等之憂也是事實,勾某不才,有個主意,不知當講不當講?」
「越候只管講來。」可涂連忙說道。
鹿梧那主意太過分了,就算可涂本來打算割點肉也無妨,只要能維持穩定就好,反正南方五府換了江南五郡,已經佔了大便宜。
但他卻也不敢答應這種將三國實力平衡的主意——那都不是割肉了,簡直是把大腿剁下來給人,可涂就算自己願意,群臣也是絕對不干的。
「吳王,說句實話,勾某實在是怕啊——」勾昌長嘆一聲。
「不知道吳王知道不?吳越兩國當年也曾連場大戰,越國被吳國打得好慘,後來是楚國勢大,吳國與我越國聯手抗楚,五十年下來,才算是盟約穩固。」
「如今楚國眼看勢弱,吳國氣勢正盛,若是等到吳國國勢更勝當年之時,我小小越國,又能拿什麼自存呢?」
越候說著,一臉苦澀,見吳王可涂要開口說話,他伸出一手,阻止吳王打斷,繼續說道︰
「所以今日我拉下老臉趕來求見鹿伯,希望求得鹿伯一個盟約,其實也只為將來越國能夠自保而已。」
「吳王陛下,鹿伯年輕,提議實在過激,勾某這里另有一議——你我三人結下盟約,以如今我們三國的常備兵比例為準,保持軍事平衡,其他且不論——吳王陛下,鹿伯,你們看如何?」
勾昌原本的主意並不是如此,而是三國結盟,一國背約,兩國合擊。
不過听了鹿梧的提議,老頭發現,還是保持國力平衡更好一些。
可涂微微點頭,這越候勾昌的提議,確實比鹿梧剛才的提議現實多了。
不過,他也看出來了,鹿梧與這越候勾昌大約是有了幾分默契,無論誰的提議,都是在限制吳國。
「兩位,我這里也有個提議。」可涂腦筋急轉,倒也想出一個破局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