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前方吃緊,後方緊吃

作者︰攜劍遠行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春夏之交屬于農忙時節,田里很多農活需要打理。還有日常的取水,打柴,修葺屋舍(現在不修屋舍到秋冬要凍死人)等等,實際上每個正常的農戶家中都有做不完的事情。

然而,北魏朝廷先前因為陳慶之帶著梁軍來了,睢陽周邊的農戶,家家戶戶都有人當壯丁成為郡兵。好不容易陳慶之走了,劉益守發檄文「討逆伐罪」,新一輪折騰開始。

元顥在激動之下,又抽調睢陽地區的壯丁運糧北上,堵住敵軍從定陶方向南下的路子。有人被調走了,剩下的人還要守睢陽。

頻繁的徭役,讓這里的普通農家苦不堪言,然而高高在上的肉食者們,是不會在意底層過得如何的。

除非底層那些人揭竿而起,比如跟著邢杲這樣的人,才會令肉食者們震動。當然,也就「震驚」一下,指望他們後悔和痛哭流涕,那得等到把刀架在他們脖子上才會發生。

反正睢陽周邊實在是糟透了,現在不管是守城的郡兵也好,運糧的郡兵也好,全都是集體開小差,精氣神全無。

主將邱大千也還算近人情,允許家中沒有其他壯勞力的郡兵,可以每三天請一天假回去務農。也得虧是這樣,要不然睢陽城的守軍早就嘩變了。

饒是如此,睢陽城各處依然可見表面上在值守,實際上卻在放松模魚的守軍。既然不能務農,那就讓自己的身體和精神得到徹底的放松吧。

賣命去殺敵,消耗體力去折騰,這些事情都是不可能去做的。畢竟,在睢陽地方當郡兵,上值就像是上墳,出城就像出殯。既然沒好處,我躺平了不好麼?

正午時分,睢陽城門口值守的幾個郡兵打著哈欠,若無其事的閑聊。按照以往的規律,蒙縣的郡兵應該會派人來運糧,將睢陽的糧草運到蒙縣以北的渡口,等候裝船。

糧草會通過汴水送到滎陽,至于到了滎陽以後如何,跟他們這些睢陽地區的郡兵又有什麼關系呢?

「要說這白袍軍啊,那真叫一個凶猛。當日我在睢陽城外的小城被他們俘虜,那真是嚇得差點尿褲子了。」

一個留著長須的老卒對剛剛被征召來的幾個年輕郡兵說道︰「當郡兵,什麼都不重要,那些立功受獎什麼的,都跟你沒關系。

上了戰場,只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躲著。當然了,上面還有督戰的人,搞不好把你一刀給砍了。所以呢,不能做得太明顯了,那樣是個人都知道你要當逃兵。

躲著的精髓,就是讓所有人都不會注意到你……」

他說得眉飛色舞的,那幾個年輕郡兵都一臉羨慕看著老卒,能從白袍軍刀下活到現在吹牛打屁,確實是有吹噓的本錢。

更何況對方還是在講述「保命技巧」!

「霍伍長,白袍軍是有多厲害啊,我听說在滎陽,白袍軍七千打五十萬啊!」

一個年輕郡兵壓低聲音問道︰「這一個個,不得身高十尺?」

「你以為是當竹竿用?」

老卒瞪了他一眼,嘆息道︰「其實也沒啥,就是那些人打起仗來不要命啊,也是夠狠。我們殺他們一人,他們戰後就從俘虜里面挑一個出來當著我們的面挖心剖月復,當時我看了那吐得……」

一不小心說漏嘴,老卒連忙閉口不言。

這些事情邱大千下令軍中嚴禁提及,被抓到主將可以直接將涉及的人員斬殺,別無二話。可見當初陳慶之帶著白袍軍來這里,給邱大千和一眾將領帶來了多麼巨大的震撼甚至恐懼!

看著身邊這幾個年輕郡兵都閉口不言,嚇得面色蒼白,老卒才搖了搖頭說道︰「當兵吃糧而已,要不是被強迫,你以為我會願意來睢陽當兵麼?保命為上,明白麼?」

白袍軍是這老卒的噩夢,每當午夜夢回,他都會記得當日那些被挑出來的俘虜,是如何被挖心剖月復的。

這是濫殺無辜?其實並不算,這只是一種震懾守軍,鼓舞士氣的心理戰術,比單純的屠殺要高明得太多。

當日被俘卻沒被挑中,不幸中的萬幸!

「對了,今日運糧的人怎麼還沒來?」

一個年輕郡兵疑惑問道。

「老規矩,一個人,只能拿一點。明日我們便回家務農一天,上面也知道這些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老卒為什麼帶著他們來值守呢?因為這是守軍的一項「福利」,守城完明天就可以「休沐」,也就是回家去田里幫忙。然後如果有蒙縣的人來運糧,他們這些看門的,會借著「查看核驗」的機會,趁機從軍糧里面抖一點邊角料下來。

邱大千知道這件事,下面的將佐也都知道這些事,他們裝作自己不知道而不去阻止,因為這個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鼓舞士氣。

陳慶之和白袍軍能不能吃飽,跟他們這些在睢陽游蕩的咸魚有什麼關系呢?

但是底下的兵卒怨聲載道甚至是嘩變,那就跟他們關系很大了!每個人做事的出發點,都是趨利避害。所以當你不理解其他為什麼要做一件看似很荒謬的事情時,只能是因為你不了解那件事對他們而言有什麼好處。

忽然,視野內出現一隊運糧的車隊,似乎比之前的規模還大些。

「霍伍長,來了!听說有時候他們還會弄點糧食到睢陽城里賣了換鹽什麼的,這里頭是不是有油水可撈?」

一個年輕郡兵小聲問道。

既然看門的人可以揩油,那運糧的人自然更可以揩油。睢陽城是大城,里面有很多農村里不好買的生活必需品!特別是鹽!

听說有人專門把糧食藏在運糧的車里,然後把糧食賣給城里的軍官。至于那些人要怎麼「銷贓」,估計是給城里的糧鋪。

至于那些生活必需品從哪里來,也很簡單,肯定是睢陽周邊的世家大戶。魏國雖然現在經歷大難,幾乎到了亡國邊緣,但是一點都不妨礙世家大戶吃飽喝足甚至賺得盆滿缽滿。

然後睢陽城的守將從邱大千到下面的將佐,人人有份,只做不說,默默的充當「保護傘」。

如此一來,這條暗線就清楚了。

不知道在洛陽以北浴血奮戰的陳慶之和白袍軍,得知他們在跟爾朱榮先鋒軍作戰的時候,睢陽這邊到處都在蠅營狗苟,從上到下都是烏煙瘴氣。

他們會不會覺得當初攻佔睢陽的時候,應該把邱大千這幫人都給宰了才好。

這就是典型的前方吃緊,後方緊吃了。不過話說回來,睢陽這邊上上下下的貪腐懶散,那也是魏國的事情。陳慶之他們是梁國人,白袍軍亦是梁國的北伐軍。

這些鳥事跟他們又有什麼關系呢?到時候他們依然會拍拍走人的,好像管這些破爛事也沒什麼好處啊。

至于崽賣爺田不心疼的元顥會怎麼想那就難說了。

「站住,你們有點面生啊,剛剛到蒙縣來當兵麼?」

老卒攔住運糧的車隊,其實他們也是第一次值守,之前都是別的人。之所以這麼說,就是發現對方運糧的車棚子里似乎不是空的。

來都來了,還能走空?

就是個漂亮小媳婦從這里走過,哪怕不能上,不能模,他們也會用賊眼從上到下的把對方看個遍看個過癮!然後嘴上調戲幾句才放對方離開。

現在這車里的東西,多半都是要來跟城內某些高層交易的。說不定這些人都只是跑腿而已。只是,跟他們這些看城門的小鬼有什麼關系呢?就算不能搶,上去模一把抓點在手里也好嘛。

老卒知道之前看門的時候,就有很多人這麼搞。

「你們要檢查?這空車檢查什麼?」

說話的是領隊的隊正,看起來很魁梧,甚至很有些氣勢。

「誰知道這里面藏著的……是不是猛火油呢?哈哈哈哈哈!」

老卒放肆的大笑道,身邊那幾個郡兵也跟著一起哄笑。你不讓檢查?呵呵,打嘴仗打到邱大千那,也是你們理虧。

只要是讓檢查了,我抓一把糧食到袖子里,你們來咬我?

老卒打的算盤是很老道的,這種雁過拔毛,實際上之前運糧的隊伍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差不多都是潛規則了。

「你確定?」

那名魁梧的隊正臉上似乎有些為難,甚至是有點錯愣,不敢相信這些守門的兵卒居然如此大膽。

「識相的就給我們查驗一下,不識相的,那你們就是那個……」

老卒一下子卡住了,忘了睢陽地區的守軍奉命去堵住誰了。

旁邊一個新兵小聲提醒道︰「應該是叫劉守。」

「哦,對對對,不識相的話,你們就是劉守派來偷襲睢陽的,嗯,就是這樣。還不讓你們的人都讓開,我們就四五個人,難道還能拿很多?摳摳搜搜的,我呸!」

老卒似乎一點都不打算陪對方演戲了,旁邊新加入沒多久的幾個年輕郡兵都感覺很有些害臊,弄得自己跟那些戲文里面的貪官污吏一樣。

實際上也沒差太多就是了。

「什麼劉守,是叫劉益守好不好!」領隊的壯碩隊正不滿的糾正道。

難道這很重要?管那廝叫什麼,無所謂的事情了,關鍵是今天可以揩油!

老卒一時間感覺對方的腦回路有點奇怪。他嘆息著搖頭,大搖大擺的走到一輛箱車跟前,掀開遮雨的草席,然後就看到一柄明晃晃的尖刀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招呼你手下那幾個人都到車里來看,不許聲張。」

……

劉益守在任城發檄文,討逆伐罪,號召魏國各路諸侯(自然也包括爾朱榮)討伐洛陽的傀儡政權,要將元顥「繩之以法」。

于是天下震動,響應者卻寥寥無幾,大多數的人,尤其是河北世家的人馬,包括河北高氏兄弟等人全都在觀望。唯獨爾朱榮和青徐的李元忠等人也相繼發了檄文,答應出兵響應。

當然,爾朱榮不用說了,早先就派了爾朱兆過來河陽關這邊打頭陣。不過李元忠等人卻只是口頭響應,並沒有調動兵馬。

雖然天下響應者不多,但是這件事對于元子攸而言,影響還是很大的。起碼,他的處境改善了很多,從被軟禁在一個院子里,變成了可以在晉陽城內隨意走動。

既然是響應劉益守的「討逆伐罪」,總不能把名義上的天子元子攸給關小黑屋,這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的。

爾朱榮麾下那誰那誰那誰,反正就是一大堆人都跑來說,這個時候要對元子攸客氣點啦,伺候好點啦,不能輸給劉益守啦之類的話,爾朱榮也是不勝其煩,最後還是「從諫如流」,听從了這些人的意見。

其實爾朱榮現在也是壓力山大,不管是元子攸這邊,還是麾下將佐,很多人都在建議要他出兵洛陽。不是派爾朱兆去打前站這種,而是大軍出擊,一戰而定。

「唉,都是一群無知鼠輩!」

這天在書房,听聞高歡麾下有些人想要出兵洛陽,鼓動高歡出來冒頭,爾朱榮便有些咽不下這口氣。

除了現在不是出兵的好時機以外,爾朱榮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沒辦好!

慕容紹宗的母親,是爾朱氏旁支出身。這一次,爾朱榮派慕容紹宗前往北秀容以北各部搬救兵去了!

爾朱榮看得很明白,陳慶之麾下的白袍軍,軍魂已成,銳不可當。人家七千人,你以為你兩萬人就能搞定,仗不是這麼打的。

爾朱榮為自己這邊的兵力感到擔憂,更是感覺洛陽以北的河東等地,只怕世家大戶都跟元顥暗通款曲!指望這里的兵馬,無異于痴人說夢。

他打算召集北秀容那邊的契胡部,集結兵力後,再與陳慶之決戰。

而陳慶之和麾下白袍軍在這段時間,跟得意忘形的元顥,矛盾只會越來越大!

此消彼長下,誰能贏,誰會輸,似乎可以預見了。

正當爾朱榮沉思下一步應該如何應對的時候,佷兒爾朱天光面色慘白的推開書房門,將一個火漆封著的竹筒遞給爾朱榮,壓低聲音說道︰「族叔,河陽關失守,北中城也被白袍軍攻佔,爾朱兆帶著不多的殘兵退到河內郡固守待援。」

嗯?

爾朱榮一愣,有些錯愣的看了爾朱天光一眼。

「族叔,事態緊急,信件在此,信使在書房門外。」

爾朱天光有些著急,爾朱兆敗得太快太出人意料了。他們原本以為就算是守不住河陽關,北中城應該還是能守住的,沒想到爾朱兆在第一時間就丟了北中城,幾乎不給爾朱榮這邊任何救援的機會。

「稍安勿躁,我先看信再說!」

爾朱榮沉聲說道,擺擺手示意爾朱天光退出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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