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大人,時代變了啊(本卷完)

作者︰攜劍遠行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其實費穆的人頭,基本上不需要怎麼核驗,劉益守只看了一眼,就已經確定,就是這位倒霉蛋無疑。

費穆也算是一號人物。

在洛陽城被爾朱榮屠戮前,他的名聲還是很好的,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國之柱石」。然只是板蕩識忠臣這句話到了什麼年代都不過時,魏國中樞一亂,費穆不甘現狀的野心就暴露出來了,最後一發不可收拾,拋棄了所有底線。

「將費穆的尸體斂葬了吧,沒必要讓個死人難堪。」

劉益守輕輕搖頭說道,他從王偉躍躍欲試的眼神里面就看到這家伙到底想干啥,不外乎將費穆的尸首送到周邊各地「展覽」,以震懾那些心懷不軌的人。

這麼做不是不行,只是逼格有點低了,勝利者還是要有勝利者的從容與體面,你越是從容,別人越是對你敬畏三分。

果然,王偉有些失望的提著費穆的人頭就走了,楊忠若有所思的低著頭不說話,似乎是在判斷劉益守這個人到底怎麼樣。從目前的情況看,這個人是很有能耐和氣度的。

「你們說,費穆為什麼不來向我乞降呢?難道我就這麼不值得他跪一跪?」

劉益守環視站在眼前的于謹、宇文泰、楊忠等人,心中暗自嘀咕,前世西魏的核心人物,都來給自己打工了,費穆這賤人居然不來跪舌忝自己,難怪會身首異處的。

他心里有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得意,很快又壓下這些妄想,看著楊忠說道︰「斬殺費穆雖然不是此戰首功,但也是大功一件。

此戰我深感危急時刻需要有一支敢戰敢拼的隊伍力挽狂瀾,之前宇文將軍已經挑選了一些人,剩下的,你自行挑選湊足五百人,獨領一軍。」

劉益守十分大方,讓楊忠單獨領兵。這種肯定比不上韓信毫無軍功就被劉邦封為元帥,但起碼也比韓信剛剛投奔劉邦的時候強不知道哪里去了。

特別是可以自己在軍中挑人,這顯然是作為親信在培養。

一個陳慶之手下過來的,而且還是個人經歷極為復雜的人,只拿下費穆的人頭就鯉魚躍龍門般的成為獨領一軍的軍頭人物。

不得不說,劉益守用人倒是很有膽色。

楊忠連忙拜謝,按說他應該喜極而泣才對,可是听到這個大好消息,眉宇間卻有一絲擔憂一閃而過。

「楊將軍好像不太高興?」

察覺到楊忠表情的異樣,于謹似笑非笑的問道。

「呃,在下從未想過可以一戰之後就能統領五百精銳,還允許在下自己選人,讓于將軍見笑了。」

楊忠不卑不亢的說道,並未有什麼大的情緒。

于謹微微點頭,略有些困惑,搞不懂楊忠到底是怎麼想的。

見氣氛有點尷尬,劉益守擺擺手道︰「正好,你去一趟任城,把我們的家眷都接到睢陽來,然後就在睢陽城集結。

我答應過羊敦,將任城讓給泰山羊氏的。」

听到這話,于謹等人大驚失色問道︰「都督,這麼好一塊地盤何以拱手讓人?」

不但是他跟宇文泰不理解,就連楊忠也不理解。

「有了任城,羊敦等人,儼然一派山頭,必與爾朱榮爭執不下,不會輕易就範,最後的結果,顯然就是听調不听宣,形同獨立。

若是沒有了任城這塊肥肉,羊敦他們也就能在兗州鬧騰鬧騰,等爾朱榮南下對付我們的時候,他們指不定會服軟,到時候我們的側翼,就很危險了。

把任城讓出去,是要讓羊敦等人保護我們的側翼,同時分散爾朱榮的實力。就算不讓出去,就算羊敦他們對任城沒有野心,那我們也還要分兵去防守,問題是現在還能守得住麼?」

劉益守問了一個直擊靈魂的問題。什麼都想抓,那就是什麼也抓不住。

「那下一步我們應該如何?」

于謹沉聲問道。之前一波套路已經用完,收拾掉了費穆。現在大軍也基本上集中到了睢陽周邊,是時候考慮下一步要做什麼了。

「這回,我們連續作戰,不說人員損失,至少輜重糧草都損失了不少,繳獲的也未清點入庫。兵員也沒有得到補充修整,不適合再繼續攻城略地了。

睢陽這地方水運發達,是個修生養息的好地方,一切等到秋收再說。」

現在梅雨季節已經要過去,夏糧的收割,不會很遠了。這個時候離開睢陽,那不是等于把要收割的糧食拱手讓人?

要知道,之前睢陽這邊是屯田的地方,陳慶之來了又走,並沒有破壞這里的農業生產,一切都是有序推進的。

今年秋收以前,大概就這樣了,把拳頭收回來再打出去。

「去吧,接下來要忙的事情還有很多,我們的兵馬也要擴充一些了,你們先去整頓自己的部曲吧。」

劉益守大手一揮,這等于是在給自己麾下大軍放假了。

「謹遵都督號令!」

眾人一齊拱手行禮,各自散去。

等走到沒人的地方,楊忠這才將呂苦桃給自己求的佛珠拿在手中端詳。

「按理說,不應該啊。」

他的內心十分困惑,感覺劉益守對自己是不是太器重了。當然,這也可能還有個原因,就是……呂苦桃之前已經被劉益守玩弄了,當時劉益守也不可能知道自己還能找來,所以這事其實也不算啥。

但現在情況有變,劉益守會不會覺得不好意思,然後用提拔的方式來「補償」自己呢?

楊忠越是想越是覺得可能性不小,之前呂苦桃一直在自己面前說劉益守的好話,會不會是因為……他們已經那啥了?

楊忠心里有點不是滋味,當然,這跟奪妻之恨無關。自己被抓走了五年,試問哪個女人能白白浪費五年的青春?

劉益守身居高位,又很會做人,而且長得俊朗不凡,只要是個正常的女人都會動心的對吧?然後再發生點什麼,難道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不行,我得趕緊回任城一趟。」

楊忠感覺這件事雖然不能直接問呂苦桃,但是找人旁敲側擊打听一下,還是可以問出個所以然來的。畢竟,這種男女之間的風流韻事,瞞不住旁人。

一時間,升官發財的喜悅被沖淡了許多,獨領五百精兵的獎賞瞬間就不香了,如果這是他老婆陪劉益守睡覺換來的話。

……

「今夜,陳慶之必帶兵夜襲大營。」

帥帳內,麾下大將都在,爾朱榮沉聲說道。

其實這只是一種直覺,陳慶之帶兵襲營逆轉乾坤,這一招大家都能想到。唯一的區別在于,究竟是哪一天!

萬一他今晚不來,然後明晚來了呢?

眾人都是面色凝重,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前幾次,白袍軍的強悍戰力,給爾朱榮麾下諸將帶來了極大震撼。

「困獸猶斗之下的反戈一擊,雖然未必能翻盤,但給我們重創倒是有可能的。如此得不償失,末將建議我們現在就退往冶阪城修整。」

慕容紹宗站出來,對爾朱榮提了一個很奇怪的建議。

冶阪城舊名漢祖渡,從這里可以渡河到黃河南岸。不過,南岸全是邙山的山脈,去了沒用,所以這里只有北岸的渡口,沒有正對著的南岸渡口。

這一退別看慕容紹宗說得輕松,其實也退了三十里地了。

如此「頹喪」的方案別說帥帳內其他將軍了,就是爾朱榮本人,也有點不滿,認為慕容紹宗是消極避戰。

看到眾人神色不虞,慕容紹宗解釋道︰

「大都督,是這樣的。陳慶之之所以現在還能指揮大軍與我們連番鏖戰,就是因為有一口氣在,這口氣崩了,他們死無葬身之地,誰也不敢輕言撤退。

而現在我們主動退避三舍,白袍軍那口氣就松掉了。正好我們前面幾戰損失頗大,去冶阪城修整修整也好。

到了冶阪城後,從各軍中挑選最精銳部曲,湊足五千人,繞過北中城,直取溫縣,平皋!從那里渡過黃河,然後攻打滎陽!

元顥手下沒有人才,再加上白袍軍連戰連捷,他們定然把希望全部寄托在白袍軍身上。如此一來,我們用最精銳的兵馬去打擊元顥那邊最無戰心,組建時間又很短的雜牌,定然可以一戰而下!」

「妙!」

听完慕容紹宗的計劃,爾朱榮眼楮一亮,立刻就覺得這一招迂回玩得很不錯。

「那這樣,竇泰部留守大營,其余人即刻起退往冶阪城。」

為什麼又是我!

竇泰一臉懵逼站在原地,這次他一句話都沒說,難道不應該是提出方案的慕容紹宗去守大營斷後麼?

看到竇泰愣住不說話,爾朱榮微微皺眉問道︰「竇將軍還有想法麼?當然,主動出擊拖住白袍軍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覺得那樣有點魯莽了。

放心,你部在大營內值守,等今夜過去之後,就可以離開這里了。」

爾朱榮拍了拍竇泰的肩膀,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說道。

「末將領命!」竇泰滿嘴苦澀的說道。

……

北中城的城頭,陳慶之眺望遠方,卻根本就看不到爾朱榮的大營,他忍不住輕嘆一聲,身心疲憊。

從梁國境內殺到這里,扶持元顥繼位,這功績,大概也只有劉裕辦到了。陳慶之在心里有點埋怨蕭衍為何不全線壓上,滅掉魏國。

這次機會錯過了,再等下次,不知道多少年以後了!

甚至……根本就沒有以後了。

「都督,斥候回報,爾朱榮大軍正在分批撤出營地,往西南而去了。」

馬佛念一臉尷尬的走到陳慶之身後稟告道。剛剛斥候帶來的消息,讓他很是不可思議,爾朱榮居然「跑路」了!

西南面在哪里,陳慶之腦子里就有洛陽周邊地理的概念,瞬間明白,爾朱榮這是要撤往冶阪城!這不是因為陳慶之什麼都知道,而是……那個方向能排得上號的城池,也就只有冶阪城而已!

爾朱榮要回晉陽?

不,不是那個方向!

陳慶之瞬間明白,對方這是在把拳頭收回來,等再來的時候,必定是雷霆一擊!

區別只是在于,對方究竟是給自己雷霆一擊呢,還是給元顥雷霆一擊。從目前的情況看,爾朱榮極有可能是要分兵,然後派人繞過北中城,偷襲黃河北岸的城池!

接下來就是渡河,攻打滎陽。

這特麼就無解了啊!

陳慶之仰天長嘆,自己再怎麼牛逼,也帶不動元顥和他手下那幫「豬隊友」。

爾朱榮在給陳慶之出選擇題。如果你守住北中城,那麼我就繞路打滎陽,然後從虎牢關打進洛陽。

如果你要增兵滎陽,那更簡單,我從河陽關南下直取洛陽。

怎麼看都是你輸!

「傳令下去,今夜大軍撤退,前往河陽關。」

前往河陽關?

馬佛念有點不明白陳慶之到底在想什麼。敵退我進,現在難道不應該乘勝追擊?

怎麼能爾朱榮退,我們也退呢?

「都督,爾朱榮是撤退了啊。」

馬佛念不解的出言提醒道。

「事情沒那麼簡單,不必多言,傳令下去即可。」

陳慶之沒有對馬佛念多說什麼,他對接下來的戰局已經有了判斷,心中也有了決斷。

這天,爾朱榮和陳慶之二人,都選擇了「退一步」。丟失了北中城,白袍軍已經無法監視黃河北岸爾朱榮大軍的兵力調動。

……

建康城內同泰寺(雞鳴寺前身)中的大佛閣頂樓,身材消瘦的蕭衍,正在跟一個面色和善,胡須濃密,穿著僧侶黑色常服的老和尚下棋。

那老和尚棋藝頗為精湛,跟蕭衍在棋盤上你來我往的廝殺,好不熱鬧。

「冠達大師(蕭衍法號),這一局,你輸了。」

那老和尚笑眯眯的說道,指了指棋盤中的一個位置。

蕭衍先是一愣,隨即思索片刻後大笑道︰「是貧僧輸了,道希大師棋藝精湛,貧僧佩服之至。」

兩人以佛法相交,不論俗世地位,所以蕭衍也只是個和尚,道希也只是個和尚而已。

正在這時,朱異急急忙忙的拉開門,滿頭大汗將一個紙卷雙手呈到蕭衍面前。

「直接說吧,道希大師是方外之人,無涉軍國大事。」

「喏!劉益守出奇兵擊敗前來征討的費穆,如今已經完全控制雍丘周邊數百里的各城各縣!陳都督的白袍軍……只怕是,沒法回來了。」

北伐的白袍軍,現在在梁國政界軍界具有極強的象征意義,這已經不單單是陳慶之和白袍軍的事情了,這關乎到梁國的國威和三軍士氣。

蕭衍微微皺眉,擺了擺手,示意朱異退下。今日在道希大師面前丟了面子,蕭衍被惡心得一塌糊涂。

「當年貧僧在洛陽的時候,與那劉益守有過往來,姑且還有些許薄面。可否將這些事告知貧僧,然後貧僧或許能跑一趟睢陽,讓劉益守必要時放開睢陽的通道。

冠達大師以為如何?」

道希大師笑著問道,蕭衍沉默不語,似乎是在權衡利弊。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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