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因吹斯汀

作者︰攜劍遠行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高歡以為爾朱氏窮途末路,麾下部眾早已離心離德。只要自己虎軀一震,就會有無數英雄棄暗投明前來抱大腿,結果,摔了個大跟頭。

可朱渾天和在鄉郡詐降,大敗高歡。要不是段韶神勇救場,這波高歡估計就直接涼了。饒是如此,韓軌部也是全軍覆沒,就連韓軌本人也被可朱渾天和俘虜,押送回晉陽,生死不知。

屋漏偏逢連夜雨,高敖曹率兵從自家勢力所屬,常山太守甄楷屯扎的井陘關一路向西挺進,結果在太行山內的第一站就被人擋了下來,動彈不得。

當初,爾朱榮麾下外圍武將侯淵,被安排在離井陘關最近的平譚城駐守,防備高歡大軍從井陘關入太行。

平潭城,相傳為春秋末期晉國正卿趙簡子所築,歷史悠久。也就是劉益守前世的陽泉市。

平譚城位于數條河流交匯之處,城下有一條河,名為洪城河,乃是平潭城的護城河。

春秋戰國期間,範昭子和中行文子聯合攻打趙地,聯軍與趙軍在此鏖戰,雙方傷亡極為慘重,血流成河,以至將護城河內的清水也被染成了紅色。

人們便把護城河叫作「紅城河」,因取吉祥之意,又改稱為「洪城河」。

鎮守平譚城的侯淵看高敖曹來勢洶洶,考慮到平譚城兵少,山路也不好走,樹林茂密,于是決定主動出擊!

他先是派小股部隊在夜間騷擾高敖曹部的營地,後面又是在山間砍伐樹木阻礙山道,屢屢挑動對手的敏感神經。

當高敖曹等人已經熟悉了侯淵的套路後,侯淵又在山道兩旁埋伏,用大火燒林,巨石堵路的辦法伏擊了高敖曹大軍。雖然沒有殺傷很多士卒,但是弄得高敖曹麾下部眾人心惶惶。

他這種不正面應戰,又頻頻騷擾的策略,搞得高敖曹極為火大,卻又是無可奈何。一路折騰到了平譚城下,卻發現周邊村落已經堅壁清野,所有村民都被強行聚集到平譚城內,似乎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

高敖曹麾下部曲都是新募之兵,被敵人一系列陰險操作搞得士氣低落。高敖曹命人強攻平譚城三日,連護城河都沒有填掉。他只得派人向屯扎井陘關的甄楷求援,讓對方多多督辦糧草以供軍需。

高敖曹自己則是在平譚城下扎營,思考如何破城。

……

高敖曹攻勢不順,完全無法突破井陘關以西走廊的消息,傳到坐鎮襄垣的高歡那里,可把高歡的頭發都要愁白了。

兩路大軍夾攻這個計策確實不錯,但問題在于,高敖曹部,必須要突破井陘關以西平譚城、壽陽城(山西壽陽)、榆次城這一條走廊,抵達太原盆地,這個計策才會發揮作用。

否則,在晉陽城內指揮調度的慕容紹宗一點都不著急,側翼無礙的情況下,他便可以放開手腳跟攻略晉州的高歡軍主力進行對攻。

襄垣城的城頭簽押房內,高歡手里拿著一把羽扇,一面扇扇子,一面走來走去,焦躁不安,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此番攻略晉州如此不順,是他沒有料到的。事到如今,還沒有打過一場影響戰局的大勝仗。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爾朱榮麾下部眾的軍事實力,那是梁國的蕭菩薩比不了的。此刻高歡才深深感受到對方在軍事實力上的那種恐怖底蘊。

紇豆陵步蕃能夠在北秀容逞威,是因為爾朱榮以退為進故意放縱,更是因為慕容紹宗雷打不動的鎮守晉陽不調兵北上。

如若不然,河西賊早就涼了。嗯,雖然他們最後也還是涼了就是了。

如今元天穆固守壺關城待援,晉州北部可朱渾天和又吃不下來,這進不能進,退又不能退,奇兵還進不來的狀況,真是讓高歡焦頭爛額。

「龍雀!龍雀啊!」

高歡喊著孫騰的表字,急得直跺腳。

「戰局焦灼,本王應該如何是好啊?總不能帶兵直接攻打可朱渾天和吧?」

高歡走到老神在在像是睡著了一樣的孫騰面前,想了想,又是長嘆一聲。

「高王莫急,其實直接攻打可朱渾天和,乃是下下之策,萬萬不可取。」

孫騰說了一句正確的廢話。

「本王也知道那樣不行,可是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總不能灰溜溜退兵回鄴城吧?」

高歡恨不得跺腳,卻也知道發泄沒有任何意義。

「高王,屬下有兩條計謀,不知道有沒有興趣听听呢?」

孫騰不緊不慢的說道。

「快說快說,這都什麼時候了啊!」

一接到高敖曹那邊的戰報,高歡就來找孫騰商議策略,他現在已經要急瘋了。

「高王若是想落袋為安,那麼集中兵力攻打壺關城,只要攻下壺關城,就等于是奪取了大半個晉州,北面的可朱渾天和不足為慮,守成有余進取不足。

待到我們積蓄力量,來年卷土重來,一樣能奪取整個晉州,窺視晉陽。」

死辦法有時候往往就是好辦法。元天穆困守壺關城,內無屯糧,外無援兵,城池陷落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听到這話,高歡沉吟不語,來回踱步思慮,貌似孫騰的辦法確實有可取之處。

只不過怎麼說呢,耗費了大量錢糧,死傷了這麼多士卒,還折了韓軌。就奪取半個晉州,似乎有些丟人現眼了。從軍事角度說那自然是一場勝利,但從政治角度看,卻又未必如此了。

「龍雀之策也不是不行,就是……」

高歡一時間也不知道用什麼詞去形容,總感覺這樣收兵太窩囊了。

「還有一策呢?」

高歡滿懷期望看著孫騰問道。

「侯淵只不過是爾朱榮麾下外圍武將,雖然能力出眾,卻非嫡系。

以前還好,爾朱榮重用侯淵為他鎮壓六鎮起義,擊破葛榮。

只是現在爾朱榮失勢,猜忌部下不忠,只信任爾朱氏嫡系,就連慕容紹宗,也是因為母親是爾朱氏出身才被爾朱榮重用,所以侯淵混得並不得意。

他憑借一己之力就在平譚城擋住了高敖曹,足以見得能力不凡。可是爾朱榮現在卻只給個小城池讓他駐守,侯淵心中定然是極為不滿的。

只是如今的局勢,他暫時還沒什麼好選擇而已。

高王若是以高官厚祿相許,並預先給予金銀財帛與之結交,想必侯淵心動之下,定然會調轉矛頭,幫助我們打通從井陘關到晉陽之間的通道。

如此一來,晉陽以東門戶大開,慕容紹宗定然要分兵防備高敖曹突襲晉陽。那麼可朱渾天和就變成了孤軍。

到那時候,可命高敖曹部南下,與我們前後夾擊可朱渾天和,可以一戰而定!可朱渾天和若敗,晉陽的慕容紹宗定然獨木難支,勢必要向爾朱榮求援。如此一來,高王的目的不就達到了麼?」

孫騰模了模自己的長須,他這番話,讓高歡茅塞頓開,好比瞬間就打通任督二脈一樣。

「妙啊!」

高歡撫掌大笑,很顯然,第二條計策,很對他的胃口,而且高歡直覺上也認為成功的希望很大。以前還在爾朱榮麾下時,他就覺得侯淵這個人利欲燻心,遠不是劉益守那種油鹽不進之輩。

這盤棋已經下到勝負手的關鍵時刻,而反敗為勝的棋子,就是侯淵這個很有能力,現在卻又被爾朱榮冷落的人物。

只要侯淵一倒戈,那麼整盤棋就活了。高歡覺得孫騰這一招很是了得。

「誰可為使呢?龍雀就不必去了,本王還需要你在這里出謀劃策呢。」

高歡拉著孫騰的袖子說道。

「劉貴為人忠直,容易取信于人。讓他去勸降侯淵,比巧舌如簧之輩強得多。」

孫騰不動聲色的建議道。

上次在青州任城被劉益守的人打了悶棍,劉貴難辭其咎。可是這位是高歡的恩人,高歡當初能在爾朱榮麾下廝混,得虧劉貴舉薦。

如今劉貴因為青州慘敗的事情被問責,所有官職都被剝奪,境況很是不妙。讓劉貴去勸降侯淵,也是給對方一個機會。

「龍雀之言,深得我心。」

高歡微微點頭,覺得這個主意真是不錯。劉貴能抓住機會,他自然是樂見其成,畢竟都是老兄弟。抓不住,也是給了所有人一個交代︰不是我高歡刻薄對待發小,而是能力不行真頂不上去。

「如此,也請高王在襄垣靜觀其變,以靜制動。如今在爾朱榮管轄的地方打仗,秋收在即,爾朱榮著急,我們可不著急。」

孫騰意味深長的說道。

……

壽陽城內某個規模很大的院落內,賈思勰略有些得意的指著地上一塊又一塊圓餅狀的物品對劉益守說道︰「主公前些時日說的那個什麼燒堿,大概就是這東西了。」

圓餅狀,棕灰色,其中不少黑色的碎片,看相很差。

「呃,這個可以用在蒸餅里面,加入後就沒有酸味了,你確定是這東西?」

劉益守只是隨口一提,沒想到賈思勰居然沒兩天就弄出來了,開掛也不是這麼開吧?

「主公有所不知,北方之民喜愛蒸餅,這類草木灰提取之物可以消除酸味,魏晉時期便不是什麼新鮮事了。將草木灰與清水多次蒸煮,提取出的淡黃之水,便稱為灰水,幾百年前就有的東西。

而主公說的這個什麼燒堿,不過是將灰水析出結石罷了,這種東西早就有人做過,只不過不像是主公說得那麼明白而已。」

賈思勰一臉苦笑,搞不懂劉益守到底激動個什麼勁。他說的這個燒堿,不說灰水本身就早已普及開來,就說這個析出結晶,煉丹的道人早就搞明白了,全都是些成熟玩意。

這東西唯一的缺點就在于︰除了發面外,不知道別處還能有啥鳥用!

賈思勰認為,這年頭貧苦百姓缺的不是草木灰,更不是燒堿,而是面食啊!

他們缺的只是面食,因為小麥要磨成粉,中間還有一道重要工序,那道工序反而是被各地的豪強和大戶所壟斷的。

反而是像草木灰這種東西,真是要多少有多少,漫山遍野的都是材料。

所以說劉益守說的燒堿,听起來牛逼轟轟的好像很了不得,實際上早就爛大街,只是人們不知道有啥用而已。

賈思勰不過是把這些工序規範化,從頭到尾走了一邊,用圓形的磨具弄了一批固態的燒堿出來罷了。

任何一個有務農經驗的農夫都能干,不過是沒這麼精細罷了。

「有點意思啊。」

劉益守托起下巴,若有所思。

「主公,東西就在這里了,下一步要如何呢?」

賈思勰一臉困惑問道。

「當然是要搞點好東西了。你附耳過來,我悄悄跟你說。」

劉益守在賈思勰耳邊嘀嘀咕咕半天,說得對方驚詫莫名。

「主公,這東西能有什麼用?」

如果說燒堿能夠發面,還算是正常操作,那劉益守剛剛說的那些,就很有些「不務正業」了。

「送給蕭菩薩的,別問那麼多,直接干就是了。」

劉益守大包大攬的說道。

說曹操,曹操就到。正在這時,源士康走進院子,瞥了一眼地上一個又一個的「圓餅」,低聲對劉益守說道︰「建康的使者來了,說是蕭衍下旨,請主公去建康給他祝壽。」

少年時,中年時,老年時,生日對于一個人意義也完全不同。

少年時想著的是過生日有新衣服新玩具,可以放縱一下。中年時常常忘了自己過生日是哪一天,多半也沒有其他人記得你的生日。

而到了老年時,每次生日都變得彌足珍貴,因為這意味著你又成功熬過了一年,永遠也不知道後面還有幾個生日。每次過生日,都有可能是最後一次!

對于已經六十九歲高齡的蕭衍來說,更是如此。此番是不去都不行,要是不去,蕭菩薩一定會記得你對他的不好。

「使者呢?」

劉益守隨口問道。

「是傅岐,人已經走了。」

源士康苦笑道。

傅岐這廝已經把劉益守得罪死了,可蕭衍卻經常派他到壽陽來送信,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惡趣味。

「主公,近日建康城內有流言,說主公要謀反。此番去建康,只怕不會那麼順利啊。」

源士康說了一句實在話,其實他是不希望劉益守去建康的。以今日劉益守的權勢來說,哪怕不去給蕭衍祝壽,也完全可以,難道蕭衍還能炸毛不成?

「罷了,畢竟是老丈人嘛,該去祝壽還是要去的。我若是不去,那不是擺明了我要謀反麼?你看我這是要謀反的人麼?」

劉益守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必然要去建康走一趟。

源士康心中古怪,自家主公就不提了,就說這麾下文臣武將的,哪個不是沖著「謀反」去的,劉益守那番話還真是坐實了「人至賤則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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