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都督出馬,一個頂倆

作者︰攜劍遠行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為了今日奇襲懸瓠,劉益守前期謀劃了兩個月,用各種手段麻痹辛纂,讓他以為壽陽那邊的軍隊絕對不會攻打懸瓠。

此時此刻,劉益守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看著辛纂在勸降兵器庫里的守軍,頗有些意興闌珊的樣子。

自己是不是太高估對手了?

劉益守心中忍不住冒出一個疑問來。

此戰順利得跟開掛了一樣,麾下親兵解決完城頭的守軍後,劉益守命人裝作打更的敵軍士卒,在城內大搖大擺的邊敲鑼邊巡視,迷惑那些不明白狀況的守軍。

後面便是如特種作戰一般的逐個解決城內各個守軍據點,都一路殺到了府庫旁的兵器庫,才被辛纂麾下值守的士卒察覺。

前面幾個月的軟磨功夫,硬是讓自辛纂以下的懸瓠守軍認為他們完全不可能被襲擊,城里一點準備都沒有。守備如此松懈,劉益守搞不懂辛纂是怎麼活到今天的,這種貨色,按道理說早就該寄了啊!

正在沉思之間,兵器庫的大門內走出一隊守軍,將兵器扔到地上,斛律羨命人將他們全部捆綁,城內最後的戰斗結束。

「劉都督,這下可以了吧。」

辛纂從兵器庫里走出來,輕嘆一聲問道。

「才做這麼點事,怎麼會可以了呢。」

劉益守微笑道︰「上蔡郡各城(懸瓠城所在州郡)尚有萬余守軍未降,麻煩辛先生修書一封勸降,你也不希望自己的部曲被無辜屠戮吧?」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辛纂沒什麼要說的,他拱手道︰「此處不是寫信的地方,在下去書房寫信吧。」

「嗯,先生慢慢寫哈,我一點都不急。」

劉益守打了個哈欠,轉身便走。

「劉都督要去哪里?」

辛纂忍不住問道,感覺自己受到了極大輕視。

「你睡飽了,我還困著呢。行軍途中又不能睡覺!」

劉益守忍不住懟了一句。長期熬夜會猝死的,他才懶得跟辛纂再廢話什麼。

……

懸瓠乃是新佔之城,劉益守自然是不可能一覺睡到大天亮。他在辛纂府衙的臥房里倚靠床頭,和衣而臥。

夢里,沒有光怪陸離,只有金戈鐵馬。好像不是在廝殺,就是在趕往廝殺的路上。猛然間驚醒,劉益守環顧四周,發現斛律羨、毛喜、楊忠等人都盯著自己看。

「你們在做什麼?我睡了多久了?」劉益守坐起身,抹去額頭上的冷汗問道。

「回主公,您睡了不到半個時辰,不過……」

斛律羨模了模腦袋,不知道要怎麼去形容剛才發生的事情。

「都督剛才在睡夢中吟詩︰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屬下已經將此詩記下。」

毛喜一臉古怪的說道。

劉都督文采了得,這是他之前完全沒有預料到的。睡夢中慷慨激昂的吟詩,也是沒誰了。他們原以為是「丞相夢中好殺人」,沒想到是真睡著了說夢話。

毛喜感覺劉益守怎麼看怎麼不像是個普通人。

好吧,得虧陽休之這個馬屁皇帝不在,劉益守松了口氣,站起身揉了一下臉問道︰「辛纂呢?」

「回都督,在書房里唉聲嘆氣呢,似乎對此戰落敗頗有怨氣。」毛喜忍不住揶揄道。

他也是少年心性,此番作戰如同旅行,實在不要太爽,沒有見識到戰場的殘酷,心情自然不會壓抑。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身為一軍主將,被人偷家,敗軍之將何以言勇,他嘆息個毛啊!當俘虜都要找存在感,什麼德行!」

劉益守忍不住嘲諷道。

他自己若是戰敗被俘,家里一堆女人都要淪為別人的玩物。他劉某人整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尚且不會對身邊人抱怨,辛纂之流的敗軍之將有啥好嘆息的。

豈不聞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尸骸。帶兵打仗出來混的,這點覺悟沒有麼?打仗就是個高風險高回報的活計,刀口舌忝血而已,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怨不得他人。

「走,去審問審問那條咸魚。」

劉益守將揉皺了的衣服稍作整理,便出了臥房。

「咸魚?」毛喜一頓,滿臉疑惑。

「主公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不要在意那些細節。反正你明白意思就好了。」

楊忠按了一下毛喜的肩膀說道,跟著劉益守出了房門。

……

書房里,就劉益守和辛纂二人,氣氛有些尷尬。辛纂滿肚子的疑問,不知道要怎麼說出口。

「辛先生糊涂啊!曹氏接管懸瓠,不過是搶功而已。曹義宗被俘也就罷了,何苦將其斬殺,還將人頭懸掛城頭?你讓梁國天子如何自處?」

劉益守忍不住提出了心中長久以來的疑惑。他沒有見過曹義宗的尸體,不過獨孤信辦完事回來說,曹義宗尸體上有不少新傷。

「曹義宗當日中箭,很快就不治身亡。如果可以,我亦是不願意將其城頭懸掛于懸瓠城頭。可是如果我跟你們說曹義宗死于箭傷,你們會信麼?」

辛纂滿臉苦澀的反問道。

劉益守無言以對。辛纂說的不錯,空口無憑,誰會信你這一面之詞啊!其實信與不信結果都一樣,因為曹氏死了牌面上的人物,蕭衍丟了個大臉,這個場子無論如何都要找回來的。無論辛纂說什麼,都是在「狡辯」。

「所以你將曹義宗人頭懸掛在懸瓠城頭,就是向高歡表示忠心對麼?」

劉益守已經理解了辛纂的邏輯。

「不錯,劉都督目光如炬。」

辛纂微微點頭說道。

「時也命也運也!」

劉益守忍不住唏噓感慨,誰能想到「喪心病狂」的辛纂,作出此等舉動的原因,不過是為了掩蓋曹義宗死于戰場的事實呢!

只是有時候當你作出一個選擇以後,往往就無法再回頭了。

「劉都督當日寫信給在下,表示兩國罷兵,您可真是言而有信呢。」

辛纂忍不住譏諷道,那封信現在就在書案下的抽屜里,只是因為害怕激怒劉益守,所以才沒有動手將其攤開放在桌案上。

「辛先生想多了,在下信中不過是說兩國之間或可罷兵,或可什麼意思,難道家學淵源的辛先生不懂麼?」

或可,那就是說也許可能大概什麼的,反正沒有一口咬定。

「兩國之間或可罷兵,也或可兵戎相見,五五開不是麼?」

劉益守哈哈大笑道,氣得辛纂漲紅了臉!

「安昌城外曹氏那邊的兵馬……」

「沒錯,全是民夫,只有兩千精兵撐門面。就是將你大軍主力調虎離山的計策。」

劉益守已經猜到辛纂想問什麼,一句話將對方後面還沒說的話懟死。

「劉都督還真是會用兵啊。」

辛纂明白自己輸在哪里了。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難道這幾句話辛先生會不懂麼?戰爭幾個月前就開始了,先生不會以為沒有開打,戰爭就沒有開始吧?

我給你寫信,派兵佯攻,不將馬匹布置在淮州用以示弱,這些都是戰爭的一部分。辛先生最失敗的地方,就在于太過相信情報,相信自己眼楮看到的。

要知道,哪怕是親眼所見,也未必是真實,很有可能是敵人故意展示給你看的。在下這次只是用漕運的方法運兵到懸瓠城下,是不是很簡單?」

劉益守笑著問道。

「對啊,我都是擔心你們會騎兵偷襲,誰能想到你們完全走水路,連埋鍋造飯都不肯呢。」

辛纂無奈苦笑,他終于知道陸路上的重重哨卡為什麼沒有發出任何預警了。正是因為自己太過于相信情報,所以才篤定劉益守絕不會出兵。

或者應該這樣說,對手沒有按照自己所預想的方式出兵!

劉益守此番帶兵出征,用「擊鼓傳花」的方法,最大程度的保證了行軍的隱秘性。只在新蔡城補給過一次,其余時候,全部在船上,等下船後就已經是懸瓠城下。

如此一來,本來就毫無防備的辛纂,又不能未卜先知,如何能料到對方神兵天降呢?

「是在下輸了,只是不知道劉都督會如何處置辛某人呢?」

辛纂的樣子如喪考妣,整個人都顯得有些頹唐。

「如果你不把曹義宗的人頭懸掛懸瓠,倒是可以在我麾下做事,或者我把你放回北方也沒什麼大礙。然而,既然把事情做絕了,那到時候也只能讓蕭衍來處置了。」

劉益守嘆息一聲說道,他對辛纂倒是沒什麼看法,畢竟要的只有懸瓠所在的蔡州和毗鄰的淮州而已,然後通過曹氏間接控制更西面的幾個州郡。

如今戰略目的已然達到,自然是不需要再為難辛纂。當然,將其放走那是不可能的。

「是麼……這也算是辛某咎由自取吧。」

辛纂嘆了口氣,高歡本來是可以派兵來救援懸瓠的,結果他中了劉益守的計策,婉拒了高歡的援兵。落到今日之局面,也純屬自作自受。

「劉都督用兵如神,深謀遠慮,難道將來就為蕭氏當一輩子看門犬?難道一個蕭氏的女人就把你捆住了?」

辛纂忍不住開口詢問道。劉益守人中龍鳳,仿佛驕陽烈日一般。哪怕他不反,哪個帝王又能容得下這樣的人雄踞一方?

豈不聞天無二日,國無二君一說?

辛纂覺得,劉益守就算不打算現在造反,也是在時刻準備著將來造反。

「辛先生還是考慮下跟蕭衍見面後說什麼,才能保住自己這條小命吧。劉某的事情,就不勞你掛念。」

劉益守擺了擺手,轉身便走,懶得再跟辛纂多嗶嗶。

「劉都督,在下若是死了,請將吾眼懸掛于台城城門。在下要親眼看到你麾下大軍攻破建康!到那天再看蕭衍會跟你說什麼!哈哈哈哈哈哈哈!」

辛纂失心瘋一樣的在劉益守身後狂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大概已然預料到,此番自己被押送到建康,只怕凶多吉少,能留個全尸就不錯了。更有可能的則是學習曹義宗的下場,斬首後人頭懸掛在建康城頭以震懾宵小。

「辛先生,這一路有什麼需求盡管說,想吃點啥,玩點啥都好說,在下盡量滿足你。

但是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在下這樣的忠臣孝子,又怎麼會謀反呢?」

劉益守回過頭瞪了辛纂一眼,幽幽說了一句︰「人們對將死之人,才有更多寬容,這個道理你不明白麼?」

他出了書房以後,辛纂如同骨頭散架一般頹唐坐到地上,無言以對。

……

安昌城下,于謹抱起雙臂,看著城內一隊又一隊兵馬走出來,將兵器丟到地上,然後在一旁列隊站好,並無任何反抗的意圖。

「于將軍,主公說將這些戰俘安置在安豐州屯田,請不要殺俘。」

負責傳信的斛律羨對于謹說道。

「嗯,這個放心,此戰我也沒什麼損失,犯不著對著那些戰俘撒氣。」

于謹微微點頭,心中感覺古怪。劉益守那邊順利解決懸瓠,一招黑虎掏心,將辛纂的勢力連根拔起,連帶自己這邊也避免了戰斗。

不得不說,這一招玩得真是漂亮!

雖然猜到了些許細節,于謹仍然忍不住問道︰「主公真的是用大船換小船,換河道直接到懸瓠城下麼?」

于謹北方人,腦子里還是習慣用戰馬來解決問題。听說這次劉益守連一頭驢子都沒用到,他亦是難以想象。

「回于將軍,確實如此。」

斛律羨微微點頭說道,劉益守的套路太多,他已經麻了,再怎麼怪異的招數也都是尋常而已。

正在二人聊天時,胡須花白的曹皎走到于謹身邊,小心翼翼的問道︰「于將軍,這就……結束了?」

很難想象,就這麼兩天,劉益守就把懸瓠城的辛纂解決了,一紙降書便讓安昌城內的守軍開城投降。

「以你的閱歷,我很難跟你解釋我家主公是如何做到的。」

于謹忍不住揶揄了曹皎一句。

「那這些戰俘……」

曹皎還想著把這些人都收到自家田莊里當家奴呢。

「哪里有什麼戰俘?」

于謹瞪了曹皎一眼問道。

曹皎顫悠悠的指了指城門處列隊的戰俘。于謹搖了搖頭道︰「鄙人只看到安昌是空城一座,並沒有什麼戰俘之說。」

曹皎咬了咬嘴唇,一想起劉益守奇襲懸瓠,一擊而下的凶猛兵勢,只覺得自己好像剛才是在鬼門關外逛了一圈。他頓時笑著點頭道︰「請于將軍見諒,在下老眼昏花,看錯了,看錯了。」

「嗯,你可以帶著曹氏的家奴和佃戶返回了,交接淮州防務,你可要言而有信,莫要自誤啊。在下脾氣很好,可是我家主公,脾氣卻很不好,你要明白這一點。」

于謹忍不住敲打曹皎說道。

「在下明白,明白。」曹皎滿嘴苦澀。很多時候就是這樣,你干活太利索,雇主就覺得錢花得不值得。如果劉益守苦戰數月才攻克懸瓠,那曹皎定然覺得對方「勞苦功高」。

斛律羨在一旁看到于謹連敲代打的詐唬曹皎,頓時都看傻眼了。

臥了個大槽,打仗這買賣真是太賺錢了,只要你能打贏,敲骨吸髓都由得你來!

眼前的一幕頓時刷新了斛律羨的三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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