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邏輯鬼才

作者︰攜劍遠行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這幾年鎮守歷陽的太守名叫蕭範,乃是蕭衍之佷,司徒、鄱陽忠烈王蕭恢之子。蕭恢乃是蕭衍異母弟,當年在梁國也是一號人物。

可惜虎父犬子,三十多歲的蕭範雖然不至于像蕭正德一般胡作非為,但也是個沒什麼才能的人,生平愛好就是古玩字畫,府內文人不少,整個的一收藏家。可是手下頂用的人一個也沒有。

新年將近,本來打算在歷陽安安穩穩過個年的蕭範,就遭遇了迎頭一擊!

蕭衍被人行刺于顯陽宮,嫌疑人是都督兩淮諸軍事的劉益守,目前在逃,處于被追捕當中。建康已經發喪,讓宗室各支派人去建康參與葬禮。不去的人,按謀反論處。

各地有遭遇劉益守而知情不報的人,按同黨論處。太子蕭綱的登基大典,各宗室子弟也都必須要來參加,不得請假,不得推諉。

這一道道政令,看得蕭範遍體生寒。其中槽點之多,已經不知道要從哪里說起比較好。總之,蕭衍被刺一案疑點重重,太子的嫌疑極大!

但是,這對蕭範來說,實際上沒什麼太大關系,反正他也沒想做皇帝,也輪不到他做皇帝。

蕭範擔憂的是,一旦自己去建康參加蕭衍的葬禮,那麼,會不會有不可明言的事情發生呢?想想劉宋、蕭齊的那些事情,蕭範有點擔心自己此番有去無回了。

正在蕭範猶豫不決,在府邸大堂內走來走去的時候,負責歷陽軍務的南譙州刺史裴之高前來稟告,說朝廷派了一隊禁軍前來,由陳慶之的兒子陳昕率領,到這里是為了追捕逃亡歷陽方向的劉益守一行人。

「陳昕如此囂張跋扈,不似其父之風啊。」

裴之高面色古怪的說道,他總覺得此事不同尋常。

「他們有多少人?」

「五百人左右吧,看編制的話,確實是陳昕官職所能率領的。」

裴之高跟隨其父裴邃南征北戰,頗有戰功,一眼就看出陳昕那一隊兵馬都是帶著殺氣,絕非是花架子的世家子弟。

「若是不放他們入城,會不會引起中樞那邊的誤會?」

蕭範不確定的問道。

其實按官職,裴之高跟蕭範平級,明面上的權力還在對方之上。可是普通人再怎麼豪橫,實質性的權力又怎麼能在宗室出身的人之上呢?

所以歷陽重鎮,平時管事的是裴之高,真正拍板的反而是蕭範。現在蕭範問起應該怎麼處置,裴之高心中大罵對方狡詐,卻又不好翻臉。

「在下以為,劉益守雄兵坐鎮壽陽,又是駙馬的身份,單槍匹馬入建康宮,在接受召見的時候行刺……這是不是太兒戲了點?」

裴之高一臉古怪的說道,如果可以,他絕對不想跟劉益守在戰場上面對面!

南譙州可是在壽陽南面挨著在,劉益守若是起兵造反,首當其沖的便是南譙州。

「天子遇刺一事,撲朔迷離。如今誰是凶手猶未可知,我亦是心中難安啊。然而,好多話,不是我們可以討論的,好多事情,也不是我們可以做的,靜觀其變為好吧?」

蕭範是「古玩達人」,尤其喜好那些東晉名家的字畫。然而,他的情商在宗室子弟里面還算是在線的,從不會去想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裴之高心中一緊,明白自己已經觸及「雷區」,真不能再繼續問下去了。誰知道刺殺蕭衍的是不是太子蕭綱呢?誰知道這是不是一場政變呢?

「在下也不知道要如何處置,還是請蕭太守決定吧。蕭太守畢竟是宗室之人,總要好說話些。此事涉及謀反,在下亦是不敢妄加判斷。」

兩人互相踢皮球,都不敢讓陳昕進歷陽城。倒不是說怕對方攻城,而是萬一對方在歷陽城里「搜出來」劉益守,玩一出栽贓嫁禍那就不美了。

然而,不讓對方進城,那豈不是在臉上寫著「包庇劉益守」?

這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罷了,他們要搜,就讓他們搜,我看這些人能玩出什麼花樣來。」蕭範嘆息說道。這麼做恥辱那是很恥辱的,可卻比蕭綱猜忌謀反要好得多。

蕭綱新登基三把火,燒到自己頭上可不妙。蕭範對此異常畏懼。

陳昕頂著禁軍將領的身份,蕭範等人不敢托大。平時他未必會把這種人物看在眼里,然而現在是非常時期,一切由不得人了。

很快,陳昕帶著幾個親兵進了府衙大堂。裴之高一看,陳昕身後的馬佛念、宋景休、魚天愍等人,全都是陳慶之當年北伐時身邊的驍將,十分善戰。

他明白此番對方絕對是動真格的了,于是對陳昕拱手問道︰「令尊的病好些了麼?」

「家父前幾日已經過世。」

陳昕面色平靜的說道,就像是這件事跟自己無關一樣。

裴之高一臉驚愕。

按道理,陳昕不在家中守靈,帶著禁軍來歷陽搜捕劉益守,這得是頂著多大的壓力啊!

「陳將軍,劉益守並未到達歷陽,在下句句屬實。如果你們真要搜的話,我們一定派人配合你們在歷陽城內家家戶戶都搜個遍。

可是如果沒有搜到的話,還請你給我們一個解釋。

在下非常敬仰令尊當年北伐魏國的風采,但這不是你在歷陽飛揚跋扈的資本。」

蕭範壯著膽子說道。他之所以敢這麼說,就是因為只要放陳昕他們進城了,那麼自己這邊就沒有窩藏劉益守的嫌疑了。到那個地步,蕭綱顯然是會拉攏自己這樣的宗室。

而不是去猜忌和責難。

此一時彼一時,別看陳昕現在神氣活現的,那是蕭範自己還不知道蕭綱的態度如何。等弄明白蕭綱的態度以後,他有的是辦法收拾這個禁軍小頭目。

「你們狡辯說劉益守不在歷陽,呵呵,我看他就在歷陽呢!」

陳昕冷著臉說道。

得到暗示,馬佛念等三人迅速將蕭範身邊的親兵砍翻。裴之高萬萬沒想到這幾人在太守府大堂竟然敢動手。

他的手剛剛準備拔刀,就被馬佛念的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陳昕!你莫要自誤,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劉益守不在歷陽,你這是栽贓嫁禍!你殺了我們,將來只能逃亡魏國,你讓你父泉下如何作想?」

蕭範對著陳昕叫囂道,宋景休看他聒噪,把橫刀往前面推了一下,脖子上冒出血珠的蕭範亡魂大冒!連忙閉口不言。

「誰說劉益守不在的?」

陳昕一行人中一直沒有動手的那個「親兵」,摘下頭盔,慢慢走到蕭範面前,傲然一笑道︰「沒錯,正是在下,堂堂兩淮大都督,劉益守是也。我就這樣活生生站在這里,你們居然還說沒有窩藏劉益守?真是其心可誅!

在下都督兩淮諸軍事,就包括南譙州。你們見了大都督,為何還不行禮?」

劉益守得了便宜還賣乖,夾槍帶棒的嘲諷了裴之高與蕭範一頓。馬佛念等人毫無形象的哈哈大笑,**派頭盡顯。

你踏馬真是夠奸詐的!蕭範和裴之高二人傻眼了。

劉益守率領的隊伍在「追捕」劉益守,好一招投石問路啊!這位劉駙馬不愧是蕭衍所倚重的看門惡犬,哪怕不是在打仗,也是將兵不厭詐發揮到了極致。

真要深究,劉益守確實是「在」歷陽,因為他就在陳昕的隊伍里頭。

裴之高苦笑道︰「劉都督,我們都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能不能讓他們把刀拿開一下,有話好好說呢?」

「傳令繳械,我們要接管城防,一切等接管了城防以後再談!」

劉益守似笑非笑的看著裴之高,似乎在嘲諷對方想以老欺少。別看劉益守年輕,這些年也是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見識了不少大場面。

裴之高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套路,不提也罷。

馬佛念等人一通操作猛如虎,那是真的猛如虎。很快,麾下五百白袍就把歷陽城控制住了,一個郡兵都沒有走月兌。由此就可以看出百戰老兵的戰斗力,絕非是新兵蛋子可以比擬的。

「在下得天子口諭,要率兵去荊襄,接回蕭歡與蕭二王,立其一為太子,並廢太子蕭綱。沒想到我前腳離開顯陽宮,後腳天子就遭遇不測。

此事陳昕之父陳慶之將軍亦是得天子口諭和信物,可以證明此事。如今有兩條路擺在你們眼前。第一條路,被我們斬首,然後我們會在歷陽發檄文,奉旨討逆,帶兵入建康勤王,接蕭歡與蕭入建康登基!

第二條路,你們自己在歷陽發檄文,不接受蕭綱的一切政令,奉前太子蕭統一脈為正統,奉旨討逆!然後我們離開。

這兩條路,你們自己選擇吧。」

劉益守擺出兩條死路在蕭範等人面前。

蕭範和裴之高對視一眼,這還有得選麼?無非是現在死和過段時間死的區別而已啊!

「劉都督,咱們明人不說暗話。讓我們奉旨討逆也沒問題,可是這時機是不是不對勁呢?如果我們現在發檄文,先出頭的橛子先爛的道理,都督應該是明白的,我們大概很快就會被蕭綱派出的人馬剿滅。」

裴之高一臉苦笑說道。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你們要相信自己的實力。只要心中有大義,那就是無法被戰勝的。我相信蕭綱無論派誰來,都無法攻破歷陽。」

劉益守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馬佛念等人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拼命捂著嘴,月復部一陣陣的抽搐。

「劉駙馬,咱們算起來還是親戚,能不能再給一條明路呢?」

蕭範小心翼翼的問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低調可不行了。

「你在教我做事麼?」

劉益守反問道。

「不敢不敢,在下只是隨便說說,隨便說說。」蕭範訕訕道。

「嗯,既然是隨便說說,那我就當沒听見好了。」

劉益守也很是「隨意」的說道。

蕭範和裴之高二人苦笑,這位劉都督,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這回想要全身而退,只怕真要拿出些「干貨」來才行。

「劉都督,我們若是在歷陽起兵,壽陽的兵馬,能不能關照我們一下。那個……建康的精兵多,蕭綱說不定還能招募不少人馬,圍毆歷陽的話,我們頂不住啊。」

裴之高提出了一條頗有「建設性」的意見。

劉益守忽然拍拍巴掌,給裴之高鼓掌。

「不愧是當年跟著裴邃將軍南征北戰的大將,這主意出得很不錯。放心,只要你們打出尊王討逆的旗號,奉前太子蕭統一脈的子弟為正統,那麼壽陽的兵馬,一定會支援歷陽的,畢竟,壽陽離得不遠,不是麼?」

蕭範和裴之高听到劉益守這麼說,終于松了口氣。

「二位,現在就寫檄文,然後我派人送一份去建康給蕭綱看。」趁熱打鐵,劉益守可不想被人從後背來一刀。

蕭範長嘆一聲,他叫來麾下某位文采很好的幕僚,此人筆走龍蛇,一下子便寫出一份檄文。

反正就是痛罵蕭綱禽獸不如,弒父篡位,狼子野心,人神共憤。

他們絕不會听命于蕭綱的偽朝廷,而是奉蕭衍的遺詔,尊蕭統一脈的後人為太子,將來必定帶著他們攻破建康,撥亂反正。

大概意思就是這樣,其他的就是堆砌辭藻了。

劉益守看了看,滿意的點點頭道︰「很好,我們這就派人去建康送去討逆檄文。我想二位應該不會事後再去建康,跟蕭綱解釋這一切都是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吧?」

听到這話蕭範與裴之高二人皆默然。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發了檄文,那麼就形同造反,接下來不過是成王敗寇,沒什麼好說的了。

造反之路,可沒有投降輸一半的規矩!

……

搞定了裴之高與蕭範二人,劉益守帶著白袍舊部從歷陽弄到一些馬匹,騎著馬一路奔波到了壽陽。

事發突然,壽陽那邊還不知道劉益守出了什麼事,還以為他在建康有公務要辦。

風塵僕僕的來到壽陽的府衙大堂,劉益守將陳元康、王偉,甚至連陽休之等人都叫到了這里,商議大事!

「諸位,名不正則言不順,我們手里沒有天子的遺詔,辦事師出無名,容易落人口實。

所以我覺得,現在當務之急,是寫一份遺詔出來。」

劉益守沉聲說道。

在場所有人,包括陳昕在內,全都傻眼了!

這踏馬遺詔是蕭衍事先寫好的,怎麼能你來「代寫」呢?這樣搞跟篡位完全沒區別啊!

看到眾人一副疑慮的表情,劉益守先走到陳昕身邊,笑著問陳昕道︰「天子交代你父,要廢掉蕭綱,立蕭歡或蕭為太子,是不是真的?」

陳昕拼命點頭道︰「確實如此,如有謊言,在下願意粉身碎骨而死!」

眾人微微點頭,這點毫無疑問。本身劉益守就是一諾千金之人,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面對心月復手下說謊。

劉益守又拿出蕭衍的私人印信,對眾人說道︰「這枚印信,同樣是天子所有,這一點,陳將軍可以作證吧?」

劉益守對陳昕問道,對方連忙點頭。

劉益守接著問道︰「所以現在我命人寫一份遺詔,將天子的命令準確無誤的寫在遺詔里,然後蓋上真實的天子印信,那麼這份遺詔就是一份真實的遺詔,對吧?」

尤里奧洛夫的武裝直升機,你們不會懂的,劉益守心中暗暗得意。

眾人一听,好像是這麼個道理,又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在場所有人都面面相覷,被劉益守的奇怪邏輯給弄暈了。

正當王偉準備自告奮勇站出來寫「遺詔」的時候,陽休之突然沖出來跪在劉益守面前,抓著他的袖口大聲喊道︰「主公,在下十分善于模仿字跡,這份遺詔,請務必讓在下來寫!務必給在下這樣一個機會!」

草!被他搶先了!

王偉心中大罵陽休之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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