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作者︰攜劍遠行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改革必然會觸動舊有既得利益者,讓他們產生不快,甚至是拼死反抗。

但是有些改革,其實只是做了前人應該做卻沒有做,或者做不好的事情,實際上對絕大多數人都是有好處的。

比如說蕭衍的浮山堰,當初的設想就是造福兩淮百姓,順便水淹壽陽。沒想到最後潰堤,壽陽沒淹著,倒是淹死了其他地方的數十萬百姓。

比起鹽鐵稅收歸中央直管這樣大刀闊斧,觸動地方利益的革新;利國利民,幾乎所有人都不會反對的《農田水利法》,顯然更容易從容起草通過,並頒布實施。

大戶們的田更多,更需要有序用水,更需要水利設施合理灌溉。《農田水利法》不但是在鼓勵貧農開荒,而且是保護現有堤壩,給本地大戶們帶來的好處,是實實在在看得見的。

這年秋天,在朝野內外及地方郡縣的一致配合下,建康中樞成立了後來大名鼎鼎的「農田水利司」,並開始在建康臨近州府設立下屬衙門,鋪開對各地相關農田水利的修建與管理。

早已蓄勢待發的《農田水利法》也在同時頒布,並開始在建康周邊州郡試點。提供低息貸款給需要修建水利的人使用,錢不是直接給到人,而是由朝廷直接用來支付人工費用及物料費用。借貸者今後五到十年內還清。

此舉贏得朝野內外一致贊許,哪怕是在政治上抵制劉益守染指的三吳地區大戶,亦是積極擁護《農田水利法》,甚至主動出錢在當地修築堤壩,圍造陂塘。

劉益守這種先不分蛋糕,而是一起齊心協力把蛋糕做大的舉動,得到了各方支持。投桃報李,會稽與吳興等地大戶送來不少糧草到建康周邊的丹陽倉囤積,用以支援朝廷南下平叛。

梁國國內對于朝廷及叛軍的態度,有了一個很明顯的轉變,可以說是從量變積累到了質變。

不少地方的態度,從悠閑模魚等待觀望,變成了積極支持朝廷平叛,並且想從中撈取更大的政治利益,在建康中樞佔據一席之地。

陳霸先當政會如何大家都不知道,大開殺戒一路打砸搶也未可知。但是劉益守現在就可以為所有人帶來實實在在的好處。應該支持誰,這是明擺著的。

然而,就在劉益守躊躇滿志,準備帶兵南下南康郡的時候,建康城內發生了一件震驚世人的大事件!

突然之間的變故,讓劉益守不得不暫時留在建康處理此事,命楊忠帶兵為先鋒軍,先行南下屯扎南康郡。

蕭繹的遺孀徐昭佩,近日在建康附近棲霞山中峰西麓的棲霞寺內參拜,與之同行的,還有新一代的湘東王,徐昭佩之子蕭方等。

然而,徐昭佩卻趁機與寺廟內的某個精壯和尚鬼混在了一起,久久不願意離去,便在棲霞寺附近住了下來。蕭方等只得先行返回所居住的東府城。

令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某個晚上徐昭佩正在與那和尚鬼混,行房到正火熱的時候,突然有不速之客闖入,將徐昭佩殘忍殺害!而對那個和尚不動分毫。

就在徐昭佩暴斃的消息還沒傳出來的時候,東府城內的湘東王府,當晚同樣被賊人闖入,蕭方等死于亂刀之下,次日被人發現!負責巡夜的羊侃之子羊,竟然毫無察覺!

這伙賊人在官府還未反應過來之前,便從京口的渡口乘船逃逸不知所蹤。等崔暹親自督辦查案的時候,對方早已逃之夭夭,連鬼影子都看不到了!

徐昭佩母子的暴斃,不由得讓人懷疑是劉益守在殺人滅口。因為除了他們母子外,沒有第三個人死亡,甚至受傷的都沒有。

從不傷及無辜,這很像是劉益守做事的風格,根本不像是盜匪入宅。

一時間,建康內外謠言四起,隱隱有吳王不能容人,騙殺宗室等言論甚囂塵上。氣得劉益守不顧羊姜的面子,直接把當晚值守的羊革職查辦。

還命崔暹限期破案,否則一樣要論罪!

藩王在建康城內被人割了腦袋,這不僅僅是在搞事情,而且是在打劉益守的臉。以如今吳王的能耐,他還犯得著把藩王留在建康陰搓搓的暗殺麼?

劉益守從來都不屑于暗殺這種手段,他靠政治手腕,靠玩權術就能把梁國的對手給陰死,犯得著如此下作去暗殺毫無反抗之力的宗室麼?

然而,他雖然不屑,卻不代表世人也不相信。

畢竟,吳王將來必定篡位,取而代之,已經不是什麼流言,而是大家都能猜到的預期事件。殺掉蕭方等,從長遠來說,對劉益守確實是有利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結果一連十天過去了,崔暹查案毫無實質性進展,只知道那些賊人都是跑船的,居無定所。從京口來的建康,又從京口乘船離開,很像是兩淮與荊襄那邊職業跑船的漁夫與漕工,更多的線索就沒有了。

「季侖(崔暹表字)啊,你這事情辦得讓我很被動啊!朝野內外還以為本王是在故意拖延查案!你看這事情辦的!」

書房里,劉益守痛心疾首的對崔暹說道,不滿之意已經溢于言表。

「主公,屬下駑鈍,能力不足這個不可否認。可是,吾妹乃主公之妾,外甥乃主公之子,屬下豈能不想為主公分憂?可是,這幫賊人不像是普通的盜匪,頗有些軍中行伍氣息。

據那位跟徐昭佩鬼混的和尚交代,那伙賊人從殺徐昭佩到全部撤出院落,不過半注香時間。這不像是普通盜匪所為啊!」

崔暹十分委屈的說道,心中膩歪透頂。

他妹妹崔小娘,已經給劉益守生了二子一女,他能不盡心給劉益守辦事麼?

但有時候查案這樣的事情,那真不是你想查就能查到的!這伙人就是沖著蕭方等與徐昭佩去的,目的極為明確!

殺人就走,不作絲毫停留,外人說是劉益守辦的,倒也不完全是在猜測。

主要是這伙賊人辦事辦得太漂亮了,跟他劉都督做事的風格極為相似,這也真怨不得旁人瞎猜。就連崔暹也在懷疑,此事到底是不是劉益守在演戲。

只有手腕通天的劉都督,辦事才能辦得如此干脆利落不留破綻,這幾乎是所有人的共識。

這種輿論氛圍讓此前推進改革異常順利,心氣甚高,覺得自己無所不能的劉益守心中非常不爽。

「去吧去吧去吧,抓緊時間辦案。」

劉益守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崔暹這才如蒙大赦,退出吳王府的書房,頓時感覺全身都是冷汗。

「到底是誰在陰我呢?」

習慣「刁民害朕」思維的劉益守陷入沉思,完全不知道究竟有誰會去殺目前已經「人畜無害」,連封地都被褫奪了的蕭方等。

「阿郎……」

劉益守身後響起一個怯生生的聲音來。他回頭一看,崔小娘子像是一只討主人歡心的小貓一般,眼巴巴的望著自己。

「每次房事以後,你都像是爛泥一樣,還要賈娘子照顧你起居,好幾天才能恢復。」

劉益守沒好氣的吐槽了一番,將崔小娘子摟在懷里。對方來書房是做什麼,其實不問可知。

「嘿嘿,人家身體就是那樣的,沒辦法啊。要不怎麼每次都讓賈娘子和我一起服侍阿郎呢。」

崔小娘不好意思的說道。這次玩虛月兌了,下次她還想玩!

她每次跟劉益守親熱,不是不過癮,而是太過癮了,事後總是導致月兌力無法下床,還得人伺候著。

又菜又喜歡玩,還喜歡拉著其他妾室一起玩,就是這一位了。房事的時候玩起來興奮過頭沒節制,她在劉益守妾室里面排第一位。

「我不是在怨你兄長,而是國事艱辛,還有這些雜事掣肘,讓我心煩意亂罷了。」

劉益守嘆息道。

「不是啦,他怎麼樣隨他去好了,只要阿郎心里好受就行了。」

崔小娘緊緊抱著劉益守,沒心沒肺的說道。

劉益守一愣,這才想起對方當年就是喜歡自己不顧一切要飛蛾撲火般的狂熱,她老哥崔暹如何想,這個妹妹還真不太關心。

倒是崔暹很有心機,一直利用崔小娘,想著他外甥將來能當皇帝,自己當皇親國戚。

「要不,今晚玩一個從來沒玩過的船新游戲?」

劉益守咬著崔小娘的耳朵說道。

「嗯嗯嗯!太好了!我去叫賈娘子一起來!」

崔小娘小雞啄米一般的點點頭,媚眼如絲的看著劉益守。

將懷里的妹子攔腰抱起,劉益守剛剛準備邁出書房去臥房辦事,就听到門外源士康沉聲稟告道︰「主公,王琳求見,說是有十萬火急的大事。」

王琳?他來做什麼?

劉益守順勢將崔小娘放下,一臉疑惑陷入沉思。

「洗干淨在床上等我,去去就來。」

劉益守親了一下崔小娘的臉,大步走出書房,跟著源士康去了府邸大堂。

二人一進大堂,就看到王琳跪在地上,身邊還有幾個鼻青臉腫的壯漢,看得劉益守完全弄不懂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王將軍你這是做什麼?本王不是已經赦免了你的罪責嗎,朝廷也下詔書了,何苦跪于堂下?」

劉益守連忙要把王琳扶起來,對方卻是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不肯起身。

「殿下,在下派遣舊部,暗殺了湘東王府內的蕭方等與棲霞寺里的徐昭佩,還請殿下將罪。此事都是王某一人之罪,我那些手下都是听命行事,請殿下放過他們吧。」

王琳大聲請求道。

「殿下,此事與王將軍無關,都是我等自作主張,請殿下不要听信王將軍一面之詞啊!」

王琳身邊的壯漢也急切大喊道,磕頭請罪。其他幾個人也一齊磕頭請罪。

從來只有甩鍋丟別人身上,沒見過拼命把罪攬到自己懷里的。劉益守一時間大感驚奇。

「你是陸納,你是馬忠……」

劉益守將王琳身邊的兄弟一一點名,眾人皆露出驚訝之色,因為對方都說對了,一個不差。

「王將軍起來吧,你偏袒屬下可以理解,然而此舉卻是無法為他們月兌罪的。」

劉益守將滿臉羞愧的王琳扶了起來。

「說吧,怎麼回事。」

劉益守沉聲問道。

「前些日子,屬下出獄後招募舊部,想為殿下效力,然後我這些舊部听說後便來投靠。

有一天我與他們推杯換盞之間喝多了,說起昔日舊事,深恨徐昭佩殺我姊,蕭繹殺我妹我外甥。

我這些手下便私下自作主張的替我報仇,將徐昭佩與蕭繹之子蕭方等殺了,逃匿後昨日便悄悄前來我府上辭行,準備遠走他鄉。

吳王于王某有再造之恩,殺人償命天經地義。王某便帶他們來向吳王自首,他們殺人都是因我而起,請吳王寬恕他們吧。要問罪,問我王某的罪便可以了。」

王琳再次懇求道。

不得不說,王琳是武將里面那種極為少見的種類,他將部將當親信兄弟看待,而不是可以消耗的日用品,所以部下們也都願意為他前驅。

王琳部曲的凝聚力很強,這點王僧辯遠不如他。

「你們且先回去等候發落吧。殺人償命自是不假,但法理不外人情,本王會酌情處理的。」

劉益守對陸納等人說道。他看王琳還想再說什麼,于是又對王琳說道︰「王將軍對此事毫不知情,不必為此擔責,本王不會冤枉無辜之人的。」

听到這話,王琳那些手下都是松了口氣,拜謝而去,只留下王琳一人。

「子珩(王琳表字)啊,此事本王真的非常為難啊,你覺得如何處理為好呢?」

等陸納等人離去後,劉益守嘆息問道。

「請殿下開恩,讓他們召集舊部,以為敢死之士,為殿下披荊斬棘吧。百戰至死方休,大丈夫死得其所,好過秋後問斬這般窩囊的死去。」

王琳跪下懇求道。

劉益守微微點頭,不置可否。

王琳和他的部眾,是一個很好的示範例子。如果自己真的「法不容情」的處理了,將來恐怕不會有人真心實意的投靠他了,大家也都是按所謂的規矩辦事。

如果凡事都是按照「規矩」來辦,那麼找阿貓也行,找阿狗也行,何苦找你劉益守呢?

這樣不利于人心的凝聚。

對自己人有優待,這才是區別自己人與外人的關鍵所在。真做到一碗水端平,那也就人人不平,誰都不稀罕你了。

這就好比父母對自己的孩子肯定比其他人家的孩子要好,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不假,可別人家的孩子始終都是別人家的。

妥善處理好王琳和他那些兄弟們的事情,則是對外展示自己「秉公辦事」與「自己人有優待」的好機會。

不能完全偏袒,也不能真的按律法直接問罪,這其中的度要如何掌控,反映了一個政治人物的政治智慧與情商。

「你先回去安撫一下你那些部眾們,此事本王定會妥善處理好的。」

劉益守將王琳扶起來說道。

蕭方等與徐昭佩已經死了,死人不會說話,也無法給劉益守帶來實實在在的利益。妥善處理好活著的人,比如何安撫死人更重要。

這雖然很殘酷,卻又是人世間不二的行事法則。

劉益守長嘆一聲,將千恩萬謝的王琳送出府邸,心情糟糕到了極限,連跟崔小娘玩銀樂下流游戲的興致都沒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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