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鼠輩?哪來什麼江東鼠輩?

作者︰攜劍遠行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南梁的建康到京口之間,有一條修得很好的馳道,名為「京口馳道」,算是全國的「重點道路工程」。

這條路不僅是京口守軍回防建康的唯一陸路通道,更是商賈、官員從長江口岸出入建康的便捷通道。

建康中樞年年征發徭役修繕此道,並在道路兩旁栽植了松柏。從這條路經過的各地商賈,都能很直觀的體會到梁國國力的強大。

當然了,能吹的地方也就這里而已,若是梁國各地的道路都如此處一般,只怕北方世家早已俯首稱臣。

入秋後的某一天,秋老虎肆虐依舊,倚靠長江的建康城,白天仍然是酷熱難當。然而此刻京口馳道兩旁人滿為患,沿途十多里,都站滿了歡迎北伐大軍班師回朝的人群。

其中不僅有穿著紅色與綠色官袍的朝廷官員,更有不少只是布衣百姓,男女老少不一而足。當然,維持秩序的士卒也是少不了,看上去可謂盛況空前!

這麼說吧,當年蕭衍入主建康之時,也未有此等場面。很顯然,梁國朝廷是不可能有如此動員能力的。

見到吳王劉益守的馬車過來了,不知道是誰高喊了一句︰「吳王萬歲,光復河北,天下一家!」

這句話像是一滴水掉進沸騰的油當中,人群頓時沸騰起來了!

「吳王萬歲,光復河北,天下一家!」

「吳王萬歲,光復河北,天下一家!」

「吳王萬歲,光復河北,天下一家!」

人群中的呼喊聲可謂是此起彼伏,氣氛熱烈到了極點。跟在劉益守馬車後面的梁軍精銳,從未體驗過如此榮耀時刻,一個個都抬頭挺胸,不自覺的都認為自己是正義之師,仁義之師,威武之師。

他們都覺得,回到自家地盤果然感覺還是不一樣,北伐吃的苦總算是沒白費!這次的經歷可以吹一輩子了。

掀開了簾子的馬車里,劉益守一臉無奈的看著楊愔問道︰「楊胖子,我在河南辛辛苦苦了打了幾個月的仗,你就用這種套路來歡迎我?沒誠意啊!」

劉益守的不滿溢于言表。

「回主公,這些真不是在下的本意。雖然確實是朝廷組織的歡迎隊伍,但大部分人都是自發而來,並不是招募的。」

楊愔也是無可奈何的模樣。

他知道劉益守最不喜歡這種形式上的東西,但是如今的情況,已經跟當初完全不同了。時移世易,有時候大勢起來了,不是你想按下去,就能按得下去的。

「此話怎講?」

劉益守微微皺眉問道,他感覺事情有點不對,嗯,應該說隱約覺得事情是從一個極端走到另外一個極端了。

「明日朝會,主公便會知曉,在下此刻真是一言難盡。很多事情,確實出乎了意料之外。」

楊愔拱手行禮道,欲言又止。有些事情說是說不明白的,只要劉益守參加明日的朝會,一切不言自明。

「也行吧,對了,長猷呢?」

劉益守好奇問道,沒道理楊愔來京口負責接待大軍凱旋,陳元康這個尚書令反而不來。陳元康也不是這種喜歡撂挑子的人。

「王氏逼婚,長猷不肯,又罵了幾句,對方就掏出匕首將長猷刺傷。如今……他在崔冏家養傷,算是撿回來一條命。王氏畏罪自盡,只是可憐了她跟長猷的那個孩子,唉。」

楊愔忍不住一陣唏噓感慨。

陳元康玩太大了,提起褲子不認人。女方畢竟是當過蕭氏王妃的人,豈能如普通人家的婦人一般被他隨意擺弄?

被陳元康勾搭上床也就罷了,現在兒子都生了,陳元康卻連將對方納為妾室都不肯,擺明了拔x無情。

王氏惱羞成怒之下走向極端,其實也不過是個被逼入牆角的女人同歸于盡的決絕罷了。

終究一場悲劇。

「積了這麼多的德,還是躲不過這一刀啊。」

劉益守心有戚戚說道。

楊愔以為劉益守在感慨他自己,于是開口勸說道︰「主公仁而愛人,公平大度,有禮有節。屬下常听聞主公家中和睦,不必有此憂慮。」

「罷了,不提那些糟心事了。明天晚上你在家里準備好酒宴,我要去你家赴宴。」

劉益守拍了拍楊愔的肩膀說道,對他擠眼楮使了個眼色。

「呃,那要準備多少酒菜?主公平日里也不喜歡大魚大肉的……主公是喜歡吃清澹一點還是豐盛一些?

上米酒還是果酒?有沒有什麼特殊要求?要不要上歌舞助興?」

楊愔有些遲疑的問道。

劉益守提出要去臣子家里吃飯,真是破天荒第一次。請臣子來家里吃飯的次數倒是很多。

這頓飯安排起來很是費周折。

劉益守喜歡美女,楊愔是信的。但對方確實不貪吃,不管是盛宴還是尋常百姓家的飯食,劉益守都不怎麼挑剔,也沒听說他最喜歡吃什麼。

說好听點叫平易近人,說不好听的叫太過隨意不講究。劉益守這個人不愛好吃穿,眾所周知。

所以反過來說,越是不講究的人,越是不好伺候。

「誒,都在說些沒用的,我又不缺你那口飯菜。

吃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誰一起吃。明日私宴,我不會叫同僚過來煞風景,此番你維護糧道,保障供給功勞甚大。除了論功行賞外,我另有厚禮相贈,不可有外人參與。」

劉益守神秘一笑說道。

听到這話,楊愔有些錯愣。

其實他當年就對劉益守這個人很看好,也很清楚對方的為人與能力。按功勞得賞賜,對楊愔來說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因為這些都是按部就班便能得到的。

楊愔雖然待人寬和,但心氣甚高,看不起誰是不會寫在臉上的。普通粗鄙武夫他根本看不上,也就只劉益守這種雄才大略之人能鎮得住。

論功行賞什麼的完全符合楊愔的心理預期,他甚至已經到了波瀾不驚,無悲無喜的程度。哪怕劉益守現在就給他封個宰相,楊愔也不會感覺驚喜。

終究不過是遲早的事!

相處這麼多年,劉益守這個人對待手下的風格就是「穩」,有功勞就賞,不會輕易處罰,不會苛刻對待,也不會陡然提拔,凡事講求有理有據。

楊愔對此看得非常明白。

「呃,那是什麼東西呢,屬下也不缺什麼啊。」

楊愔的求知欲被勾起來了,實在是想不到對方會送自己什麼。

「明日便知。對了,長猷不在,你明日上奏折,國政以穩為主,不可對外用兵,要修生養息以待時機。特別是關于北伐的,一律停止。」

劉益守沉聲說道,語氣不容置疑。

府庫里還有多少東西,相信楊愔心里是有數的。這次新佔了不少地盤,前面一兩年,都是投入大產出小,需要時間好好消化一下,尤其是青徐地區。

朝廷要實際掌控,恐怕不派兵過去是不行的。如果明年再對北方用兵,難免會吃太多而消化不良。現在火藥的庫存已經見底,也是時候要補充一些了。

下次出征,將會一戰定河北,所以準備必須充分。

「主公所言極是。這次打疼了魏國,我們得了勝勢不假。只是要把勝勢轉化為勝果,還需要時間。如今高歡固然是元氣大傷,但我們也打得兵疲師老了。

修生養息,正當其時。」

楊愔拱手說道。他作為管後勤的人,顯然比那些一線戰斗的將領心里更有逼數。

打仗的時候,能不能出兵,往往都是管後勤的人說了算。

「你能這麼想就太好了,話說他們還沒喊累麼?」

劉益守一邊對道路兩旁大聲歡呼的人揮手,一邊皺眉問道。他最不喜歡這種「仙福永享,壽與天齊」之類的話了。

都說萬歲,可又有多少帝王能活過百歲呢?迷失在這種阿諛奉承的潮水之中,遲早要被淹死的。

「主公,如果一個人用一個小魚餌,就釣了一條數百斤的大魚。那麼他晚上也會睡不著覺,說不定也會來這里喊兩嗓子的。」

楊愔不動聲色的說道,意有所指。

「明白了,那就看看明天朝會到底要發生什麼事情吧。」

劉益守微微點頭,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按道理他之前都做了很多部署,那些江東鼠輩們也都籠絡好了,誰會站出來搞事情呢?

……

第二天清晨,天空剛剛露出魚肚白的時候,台城南面所有的城門都被打開,百官排成長隊,入朝參加朝會。

至于具體是關于什麼事情嘛,概括來說,就是商議祭天、獻俘、犒賞三軍、提拔有功將士等應有之事。

北伐大獲全勝,當然要把善後的事情搞好。只有這樣才不會戰場上得分,政治上失分。該給的賞賜一定要給到位,落到實處。

下次三軍將士才會奮勇殺敵給朝廷賣命啊!

楊愔代替陳元康,將早已準備好的奏章照本宣科的念出。一項又一項的,都是提前商議好的,在這里只是宣布而已,根本就不是來「討論」的。

劉益守敏銳的觀察到,似乎太極殿內眾多朝臣,都不太關注這些。和自己一樣,眾人都是听得昏昏欲睡的。

楊愔將這些念完以後,就退到了一旁。他很清楚,好戲馬上就要開場了。

果不其然,正當劉益守想要宣布退朝的時候(兒皇帝不能理事,劉益守攝政總攬全局),有個大臣從群臣中出列。

「臣有本奏。」

此人劉益守非常面生,但好像又在哪里見過一樣,應該是之前跟自己沒怎麼打過交道的。

楊愔在劉益守耳邊低聲說道︰「此人叫章法尚,中書舍人,手里無實權。」

中書舍人這個職務是跟皇帝有關的,如果皇帝很有權力,那麼中書舍人就很有權力,有時候說話甚至比尚書令還管用。但現在梁國是傀儡皇帝不說,還是個兒皇帝,說話說明白都夠嗆,中書舍人這個職務就是純擺設而已!

劉益守眼生是正常的,畢竟,對方手里若是沒有實權,自然不可能跟他打交道。

「宣。」

「微臣請吳王允許我軍今年入冬後北伐,平定河北,光復河山!開創萬世之基業!」

章法尚說完,直接跪在地上頭貼地面不起來。

「臣等懇請吳王再接再厲,平定河北,光復河山!開創萬世之基業!」

大殿內跪下去一大片,都是些職務不高,權力不大,平日里耍嘴皮子的官員。

這些人多半都是中書省的,尚書省的官員屬于實干派,上面吩咐什麼就做什麼,管執行,很多都不參與朝會。

除了尚書令以外,通常不參與朝政制定。

而中書省的官員很多都是嘴炮王者,也是劉益守故意安排一些「江東鼠輩」的代言人在里面掛職。

劉益守控制朝政的方法很簡單,一卡軍權,二卡尚書省,三卡人事任免。把江東地方勢力的人畫個圈,都集中在「參政議政」的中書省這里,外放地方的太守,反而不用地方勢力推出來的人。

無論你有什麼蛾子,我發個話讓尚書省不執行,將詔書打回去,你就只能干瞪眼,政令出不了台城!

而人事任免權又被劉益守死死捏在手里。

劉益守才不是那種純武夫鐵憨憨,跟梁國的世家大戶們硬頂。他吸取爾朱榮和董卓這些人的教訓,用兵馬對付兵馬,用套路對付套路,用政策對付政策。

只有魔法可以打敗魔法!

幾番收拾,梁國已經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擺譜了,今日倒是看了個稀奇。

「剛剛才光復河南,師老兵疲,不可再對外用兵了啊。北伐之事,暫不必提。」

劉益守感慨說道。

今日不知道是不是劇本拿錯了。那些江東鼠輩們成了「主戰派」,自己作為統兵之人,倒是成了主和派。

「殿下,趁熱打鐵正當其時啊,若是北方那些人回過神來,可就不好收拾了。」

章法尚站起身急切說道。

劉益守一臉疑惑看著章法尚,弄不明白對方到底想干啥。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江東鼠輩們竟然雄起了!要是他們以前有這麼豪橫,早就把高歡打到草原上去了,對方還能待在鄴城瀟灑麼?

「殿下不可北伐了,此番河南鏖戰,消耗了太多糧秣,又有數萬俘虜要安頓。開墾良田,興修水利都要用錢,無論是否北伐,浪戰絕不可取。」

楊愔站出來給劉益守幫腔說道。

「楊尚書此言差矣,朝廷雖然無糧,但三吳之地的大戶人家,卻有不少糧草。他們當中也有很多希望為國建功,光宗耀祖的。朝廷一紙詔書,便可以從三吳募集不少糧草甚至兵員,何愁北伐不成?」

章法尚針鋒相對的說道。

這話表面上听起來康慨激昂,但若是細細揣摩一番,便知道其中貓膩極多!

三吳地區可是江東鼠輩扎堆的地方,劉益守感覺自己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他輕咳一聲詢問道︰「章愛卿是覺得糧秣都是浪水打來的麼?或者說朝廷可以到三吳地方豪橫劫掠不成?」

「殿下之前有租地之法,頗有成效。河北良田不少,朝廷可以繼續用這一招,相信會有不少人踴躍參加。相比一統天下的大略,這些細枝末節不值一提。」

章法尚意有所指的說道。

劉益守恍然大悟,感情埋伏在這里呢!

他這才明白為什麼江東鼠輩都「雄起」了,不雄起不行,實在是利益太饞人了,由不得這些人身體誠實。

之前賣地的位置,都是在漳河沿岸,也就是鄴城周邊。那里土地肥沃是出了名的,自西門豹治理鄴城之後,那里就是一塊大肥肉。

要是河南之地都在東魏的掌控之中,自然無人會提北伐的事情,畢竟,勞民傷財,還看不到結果。

可是現在梁軍已經在滎陽穩固了戰線!離鄴城也就一條黃河的距離了!

前期那些世家大戶不情不願的買了不少鄴城的土地,都沒法變現,所謂「地契」又是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用的雞肋!

這些人心里別提多憋屈了。

如今離勝利只有一步了,該怎麼辦?這時候誰冷靜得下來?

選項一,找劉益守討債?

選項二,關起門來自怨自艾?

還是……選項三,雄起一把,支持朝廷出兵河北,甚至自己組織部曲部署到河北搶地盤?

顯然,第一個選項他們沒膽子,第二個選項他們不甘心,第三個選項卻是性價比極高!之前一戰,劉益守已經清空河南,為他們鋪好路了!

高歡都被打這樣了,跟個奄奄一息的活死人差不多,這時候不沖上前一棍子打死,還留著下蛋不成?

江東鼠輩們還是有自己的利益取舍,他們並不是一味地膽小。

「此事容後再議,入冬之前,大軍必須修整。」

劉益守斷然拒絕了章法尚的提議,隨後強行宣布退朝,看上去沒有把話說死。

江東鼠輩們的貪婪與一葉障目,是他沒有料到的。這些人只看到了河北土地的誘人,卻看不到其中的凶險。

干大事惜身,見小利忘命;只能錦上添花,無法雪中送炭;只能當點綴,不能扛大旗。

劉益守如今算是看明白這些人是什麼路數了。

當初沒有在這些人身上寄托希望,果然是正確的選擇。也得虧是他趁著那一批北面來的人還沒老去,趁著梁國窮鄉僻壤的地方血性尚存,才能去爭一爭大勢。

若是安于現狀,不出十年,梁國將繼續進入暮靄沉沉的階段。那時候哪怕劉益守自己還有斗志,也帶不動這一批又一批前赴後繼的「江東鼠輩」了。

「明晚可得去你家好好喝一杯,這些鼠輩們真把我給惡心壞了。」

散朝的時候,劉益守拍了拍楊愔的肩膀嘆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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