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異類

「這麼大反應,是後者吧?」陸雲澤看著眼前的劍尖,嘴角帶著譏諷的弧度。

韓立保持著出劍的姿勢,一動都不敢動。

一根藍色飛針不知何時已經抵在了他的喉嚨上。

「陸兄好手段,今天韓某算是栽了。」韓立冷哼一聲,仿佛認命一般地閉上了眼楮。同時左手悄無聲息地伸進了袖口。

陸雲澤看了他一眼,怒極反笑起來。「听你這話的意思,我要是不殺你都有點不合適了對吧?」

「要殺便殺,何須多言!」韓立脖頸處的肌肉收縮變形,忍著劇烈的疼痛將頸部要害微微移位。

他只能賭陸雲澤太過自信,以至于沒留後手。這樣他才能在飛針穿喉過後搏一線生機。

「我就必須要殺你嗎?我就一定是居心不良的惡人嗎?」陸雲澤積壓已久的情緒瞬間爆了。「我他媽看起來就這麼像個壞人嗎?!」

韓立艱難地活動頸部肌肉,咬著牙說道︰「陸兄,修仙界殺人奪寶乃平常事。這可是你教我的。」

「對啊!這個惡心的世道就這樣!殺人搶劫都是平常事!我他媽出門遛個彎都能被人打劫三回!」陸雲澤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天底下最惡心的就是你們這幫人!說一句世道如此就撒著歡地加入進去,你們全他媽有毛病!」

「因為世道如此,所以對你們好的人全他媽是居心叵測!因為世道如此,所以每個人都他媽該惦記著你們那點東西!因為世道如此,所以就他媽不能有一個好人!」

「憑什麼呀?憑什麼這世道如此我就必須當個殺人越貨的強盜?我就必須見個好東西就去搶見別人有錢就去奪?你們都他媽有毛病!」

韓立被陸雲澤突如其來的爆發嚇愣住了。

他自幼家境貧寒,為求生計加入七玄門,而後遇見了饞他身子的墨居仁。

再後面還有野狼幫、墨家、五色門……

可以說韓立從小到大的經歷就是一出活生生的吃人大戲!弱肉強食四個字已經刻在了他骨子里,人吃人的戲碼更是伴隨了他整個少年時期。

而他的經歷也不過就是這個世界千千萬萬凡人的真實寫照。

在這種環境下成長的韓立,對任何人都下意識地敬而遠之,對發生在他身邊的所有事都以最惡劣的可能去揣測琢磨。

而陸雲澤不同,他的少年時期是在另一個和平的國度度過的。

那里沒有勾心斗角的陰謀算計,沒有鮮血淋灕的弱肉強食。只有同學、老師和做不完的作業題。

他不用每天一睜眼就擔心有人要奪他的身體,也不用因為身上多帶了點好東西就被人順手弄死。

即使是在穿越之後,陸雲澤也被人保護的很好。他不用為生活發愁,不用去獨自面對這個充滿惡意的世界。

他完全無法理解韓立對他的防備,也想不明白自己一片善意怎麼就喂了狗。

陸雲澤一招手,藍色飛針便化為一道縴細藍光飛回到他手邊,靈氣十足地盤旋不停。

「帶著你的東西滾!」

陸雲澤站在原地,看都沒有看韓立一眼。

韓立呆立當場,過了一會兒突然說道︰「陸兄,我還有一個問題。」

陸雲澤轉過身瞪著他,那眼神倒還真像個瘋子。

韓立不閃不避,坦蕩地迎接他的視線。「他們為什麼叫你小瘋子?」

這個問題對韓立很重要。

陸雲澤扭頭看向窗外熱鬧的集市,一言不發。

不知過了多久,陸雲澤才緩緩開口說道︰「因為沒人相信,一個前途遠大的大派弟子會為了一個凡人出頭。沒人相信這個人砸了門派的天工堂,打了天工堂的管事,僅僅只是因為看不慣他的所作所為,想替一個素未謀面的凡人出一口氣。」

「在他們看來,就算那人當著別人的面殺他全家一十七口,上到七十歲的老人,下到三歲的孩子,還有臨盆在即的孕婦和咿呀學語的嬰孩。他也沒有任何過錯,就因為他是個修仙者。他比那些凡人強。」

「沒人願意相信會有人為了這種小事對同門大打出手,更沒人相信那人做這種事,只是因為一個手腳盡斷、只會在城門口磕頭的凡人。他們寧願相信,這人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陸雲澤回過頭,冷漠的雙眸在黑暗中劃過一道微光。

「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韓立看著陸雲澤,剛剛移位回來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滾吧。」陸雲澤煩躁地擺擺手,他現在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這些人的嘴臉,陸雲澤早就看膩了。

韓立的雙腳像是釘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他做過不少惡事,以後還會做更多。但無論情況再怎麼惡劣,韓立的心中始終有一條堅韌的底線。

他敬佩仁義之士,尊重孝悌之人。雖不能但心向往之。

他不喜以強欺弱,更不愛以勢壓人。無論何時都盡力守著一份公平。

以後他會有很多可怖的綽號,每一個都透著令人驚懼的寒意。

但在骨子里韓立仍是個好人,只是這世道從沒給過他做好人的機會。

如果世道太平,如果家中能有幾畝薄田,如果能吃上一頓飽飯。

如果沒有七玄門、野狼幫、墨居仁……

那韓立一定會是個好人。

甚至,可能會是個好官!

「陸兄……」韓立突然開口道︰「之前是在下不對,用這等草藥髒了陸兄的眼。」

陸雲澤驚訝地轉身,只見韓立重新從懷里拿出兩個木盒。

「七百年黃龍草,七百年三烏草。葉有蟲蛀,冠有鳥啄。品相殘缺,靈氣已失。」韓立展顏一笑,「所幸根基未失,草睫未折。若能栽培得法,仍不失為上佳靈草。」

陸雲澤低頭看了一眼,兩株靈草品相完美,靈氣十足。

真是胡說八道!

「七百年靈草兩株,按市價大概兩千靈石左右。」陸雲澤模著下巴,那副賤兮兮的市儈嘴臉再次出現。

「不過你這靈草壞的厲害,要想修復還需誠意與時間。這樣吧……」

陸雲澤伸出五根手指,「五百靈石,不算佔你便宜吧?」

「當然不算,反倒是在下佔了大便宜。」韓立咧嘴一笑,卻是終于有了一些十八歲的少年模樣。

「陸兄,除了這事之外,我還有一件事要麻煩陸兄。」

韓立表情一肅,「這次的太南小會中,有一些人大有問題。」

「我怕是已經被他們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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