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大騎士這時才注意到，馬車上一個紅發小女孩正看著自己。
她弱弱小小的樣子、背著一個可愛的背包、穿著可愛的短袖長裙、圓頭小皮鞋、條紋長襪……
手里握著一個毛絨玩偶熊。
玩偶熊的一只熊掌被她拽在手中，一甩一甩，兩顆鈕扣做的眼楮反射些許光芒。
透過面盔防護層看出去，他和玩偶熊的鈕扣眼楮一剎那對視︰
「它在看著我。」
黑甲大騎士福至心靈產生了一個荒謬的想法。
這個想法太真實了。
他有些不安。
不過他沒有過多關注小女孩，揮著手中長劍繼續攻擊威廉，這人才是他們最重要的目標。至于什麼小女孩，什麼瑟蘭妮，他統統不在乎，只要不干擾自己執行任務。
大不了等會兒給她個痛快，應該夠仁慈了吧。
「騎士需要常懷憐憫之心。」他如是想著，「我有足夠的憐憫。」
沒等他將大劍劃過威廉的脖子，一團火焰後發先至。
火焰呈現深紅色、內部還有刺眼的金色，它就像天外流星一般，上一秒還只是一團光芒，下一秒就成為擇人而噬的熔岩。
灼燒感突如其來，黑甲大騎士驟然止步，用力一蹬，急速後退。
眼珠轉了轉，看清了變故源頭︰
那個名叫瑟蘭妮的小女孩右手虛握，掌心里有一團火焰蓬勃燃燒，如果他沒猜錯，剛才的攻擊便是來自于她。
提劍橫掃，將火球一劈為二︰
「原來，這才是你的底牌。」
「也許吧……」
翻身下馬的威廉托著瑟蘭妮下馬車，清冷的眼楮掠過戰場，和司寇特、古蘭德、布雷曼點了點。最後視線落在黑甲大騎士身上︰
「你或許應該明白一件事，底牌之所以是底牌，便是因為沒人知道。也就是說，你認為你看見的東西，就是全部底牌嗎？」
不知何時，廝殺的戰場突然平和了些許。
司寇特大喜過望的看著瑟蘭妮，這個小女孩他自然認識。
雖然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來歷，但威廉對她的愛護顯而易見，就算是再忙碌于修行，也總會抽出時間陪她到王都散心。
原本以為只是單純的愛護，原來她竟是魔法師！
突然一道黑影從余光中掠過，司寇特咧嘴一笑，橫步攔劍︰
「不好意思，此路不通！」
…呲……
兩柄寬闊的大劍重重撞在一起，司寇特後退一步卸開推力，他對面的大騎士同樣倒退而回。
他很精明，當瑟蘭妮出場的一瞬間他就知道情況不對。
本想去合力殺了她，但司寇特沒有給他機會，到了此時，這名黑甲大騎士明白︰
這場預謀已久的襲殺已經變成不確定計劃。
影響勝負的因素只有兩個，一是瑟蘭妮，二是……黑甲大騎士沒往後想，只是轉眼看向另一個方向，和一雙幽深的眼楮對視了一秒。
戰場中央，瑟蘭妮蹦跳兩步，銀鈴般的笑聲︰
「火焰，是我最喜歡的玩具。」
轟！
掌心的火球倏然飛出，在空中不斷膨脹、升溫，當它來到敵人面前時，已經有了人頭大小。
被瞄準的黑甲大騎士屈膝猛蹬，消失在原地。
火球砸在地面上轟然爆裂，岩土混雜的地面出現一個坑，炸裂的火花滿天飛濺︰
「快躲開！」
無論是護衛騎士，還是敵騎，統統避散，不敢嘗試被火花命中是什麼下場。
黑甲大騎士稍微深吸一口氣，看了眼自己的武器︰
寬闊鋒利大雙手大劍染上了一縷灰黑，劍刃中部，幾個泡泡一樣的鐵球鼓起，讓神聖的騎士劍多了點丑陋。
輕手拂過，針扎般的高溫。
僅僅是剛才劈開了一個火球，劍刃竟被燙出了幾個泡。
如果砸到身上……
他看了眼自己穿戴的鐵甲，忽然覺得像極了焚燒爐。于是，他掀起面盔的擋板、露出了刀疤縱橫的臉龐。
在這種高溫面前，面盔擋板不僅保護不了自己，反而可能帶來危機。
「幸好，我確實是一名馬匪，不會暴露主人的身份。」
整裝待備，時間不過兩三秒，他再次發起沖鋒。
沖鋒之路並不平坦︰
瑟蘭妮隨心所欲地操控著各種火焰，時而火球爆裂，時而火繩鞭笞，時而抗拒火環……
她就像是火焰精靈，一呼一吸，火焰便簇擁在她的公主裙下。
銀鈴般的笑聲配合火焰，仿佛成為了毀滅倒計時。
不過短短兩三回合，戰場中央已經被擴大到方圓三十米。所有不相關的人都竭力遠離，因為有一名敵騎被火繩抽中，當場灼燒出一圈紅光，鐵甲從中間成為半固體、半液體狀態。
……
疤臉大騎士嘗試了各種路線，都被瑟蘭妮逼退。
雖然他仗著移速靈活躲避了無數次火球，但也僅能自保，至于任務目標威廉……
從第一發火球開始，他和威廉的距離就沒有接近過十米。
再次避開一條火繩，回頭望去︰
其實他還有最後一個方法可以逼近威廉，或許有機會殺了他。
但後果很嚴重，或許要付出生命為代價。
和司寇特交鋒的大騎士用力一震，拉開距離，這才看到了疤臉大騎士的眼神︰
他在詢問？
詢問什麼？
他沒看懂對方眼神里的意思，但他看見了那雙瞳孔里蘊含的死志。黑甲大騎士連連搖頭，急聲高呼︰
「不要，不要沖動！」
疤臉大騎士聞言，只是凜冽一笑，刀疤縱橫的笑容看起來格外恐怖。
他深吸一口氣，牽住自己的坐騎，翻身上馬，豪邁大笑︰
「騎士的至高榮耀是，死在沖鋒路上！」
提劍前指，劍指威廉︰
「我，大騎士聖格列，宣布對你展開死亡決斗，刀鋒所指，有死無生！」
他略微附身，雙手按在坐騎的脖子上，感受著鐵鎧傳來的冰冷。
合上面盔擋板，呢喃了一句，發起沖鋒，如幻影閃過。
戰場邊緣，兩名黑甲大騎士同時停下動作。
司寇特、古蘭德、布雷曼……所有守護騎士無不大驚，聖格列竟然說出這種告死宣言，難道他有壓箱底的殺手 ？
剎那間，眾人都試圖阻攔聖格列，但沒走幾步。
黑甲大騎士擋在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