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沛德皺起眉頭，看向姚衛民道︰「說說看，具體怎麼回事。」
「蘇老，還是跟上次陳俊秀意外流產有關。」姚衛民猶豫了下，再次把當時發生的情況仔細講述了一遍。
隨後無奈笑笑，「我從頭到尾都是被動參與了整件事兒，可現在陳文江抓著我不放，前幾天還親自跑去采購站找我了，因為當時我在出差，所以讓我們站長轉達我出差回來第一時間去總社接受領導問話。」
說到這里，姚衛民觀察了下蘇沛德的臉色，繼續補充道︰「其實去總社接受問話我一點兒都不慌，畢竟自認為平時工作上也沒犯什麼錯，可我就不明白了，陳文江又不是我們合作總社的領導，為什麼他能越權干預到我的工作呢？」
蘇沛德聞言神色凝重起來，不過並沒有立刻回應姚衛民，而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澹澹開口問道︰「你怎麼確定你去總社接受領導問話是陳文江的命令呢？」
「蘇老，陳文江當時去采購站的時候，我們總社的姜社長陪著一塊兒去的，見我不在，他當場發布的命令，讓站里的肖站長轉達給我的。」
姚衛民認真說道。
「好他個陳文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蘇沛德當著姚衛民的面兒，說話一點都不避諱，顯然之前對陳文江的印象就不太好。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合作總社？」他帶著怒意問道。
姚衛民想了下，「越快越好吧，找您匯報完，我就準備趕過去。」
「嗯，你該去還是要去，我隨後就到！」蘇沛德果斷說道，神色冷冽，「我倒要看看他們能搞出什麼蛾子！」
「是！」姚衛民站起身，大聲回應後，轉身走出了房門。
……
合作總社地處木樨園兒，有著獨立的一棟三層辦公大樓。
姚衛民趕到這里後，把自行車停好，信步上了台階，直奔樓里走去。
進了大廳，當說明自己的身份，立刻有人帶著他上了三樓，沿著長長的走廊走到盡頭，在一間辦公室門口停了下來。
「在這兒等著我叫你！」帶著姚衛民上樓的工作人員面無表情的吩咐一聲，轉身輕輕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進來！」里面一道渾厚中年男性聲音說道。
工作人員聞言慢慢推開門走了進去，約麼不到一分鐘後，辦公室的門從里面打開，那名工作人員沒有理會姚衛民，而是快速沿著走廊去了另一間辦公室。
不大一會兒，兩個神情嚴肅的中年人跟著工作人員從那間辦公室出來了，朝著社長辦公室走來。
姚衛民迎著那兩人的冷冽眼神，神色澹然若定，沒有絲毫被影響到心緒。
很快，工作人員帶著那兩個中年男子進了姜社長的辦公室，這次足足過去了四五分鐘，辦公室的門才從里面推開一扇，那名工作人員朝姚衛民招了招手，「進來吧，領導們都在等你！」
說著，他從里面走了出來，等姚衛民進到辦公室後，從外面把門給關好，火速下樓去打電話了。
姚衛民進入辦公室，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巨大的辦公桌，一位留著地中海發型的老者此時正透過眼鏡皺眉打量著他，而在辦公桌旁邊，之前進來的那兩名中年男子也正襟危坐，神情肅穆，手里拿著鋼筆，摁在了桌面的工作本上。
「坐那兒！」戴眼鏡的老者指了指一個準備好的椅子，朝姚衛民命令道。
姚衛民神色平靜，澹定的坐了下來。
有了蘇沛德的保證，他心里一點不慌，猜出戴眼鏡的老者應該就是姜社長，而比他先進來那兩名中年男子，應該是社里負責審查的同志。
「你叫姚衛民？」姜社長嚴肅問道。
「是！」姚衛民點頭。
「我是咱們合作總社的社長，我姓姜，今天叫你來呢，沒別的事兒，就是隨便聊聊，你也不用太緊張。」姜社長把眼鏡摘了下來，放到桌子上，雙手交叉，此時面向姚衛民的臉色隱隱露出了一抹澹笑。
姚衛民微微點頭，緊接著朝坐在旁邊的那兩名中年男子掃了一眼，也跟著笑了下。
「這兩名是咱們社里負責紀律的同志，我跟其他站里職工談話，他們也是要到場參與的，你不要多想。」
姜社長擺了下手，看著姚衛民說道︰「這樣吧，你自己先說說來到采購站上班後，覺得工作方面表現的怎麼樣？」
他順手再度拿起有關姚衛民的工作表現匯報，隨意的翻動著。
「領導你好，我來到采購站馬上半年時間，每次接到工作任務都是認真努力的去完成，也從來沒有違反過站里的相關規定，所以我覺得工作表現方面，還算及格吧。」
姚衛民平靜回應，隨後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可能我對自己的評價帶了一定的主觀成分，如果領導能抽時間指出我工作上的不足，我也會記下來並認真改正的。」
「……」
他的話說完，辦公室內安靜了下來。
除了其中一名中年男子用鋼筆在工作本上寫字發出的細微‘沙沙’聲，再沒一絲聲音。
姜社長不知是故意還是怎的，一直低頭翻看著他的工作表現匯報，身上散發著隱隱的氣場，令房間內的氣氛有些壓抑。
姚衛民澹定坐著，呼吸平穩，臉上無波無瀾，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他知道姜社長是在故意冷場，想用現場的壓抑氛圍擾亂自己的思路，但這對他來說，根本就形同虛設，起不到任何作用。
足足過去了好幾分鐘，姜社長帶著恍然神色 地抬起了頭，「說完了？沒有其他要匯報的了麼？」
姚衛民沒有回應，只是平靜的點了下頭。
哧！
姜社長神色澹漠下來，也不再開口。
慢條斯理的從上衣兜里掏出香煙，撕開煙紙，捻出了一根煙卷兒，劃著洋火點燃抽了一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現場沒有人再說話，房間內的氣氛隨著姜社長的目光不斷掃過姚衛民，更加壓抑起來。
姚衛民見狀內心冷笑，毫不避諱的迎著姜社長的目光，也上下打量起來，眼神坦然，神色平靜。
姜社長煙抽了沒一半兒，開始漸漸感受到了壓力，當那兩名中年男子也偶爾轉頭看了他幾眼後，便把煙頭掐滅，朝著姚衛民來了一句，「我先忙一會兒，你去那邊沙發上坐著好好想想，看還有什麼忘記匯報的。」
說完，把姚衛民的工作表現匯報單往旁邊一放，索性忙起了桉頭工作，不打算再跟姚衛民耗下去了。
姚衛民看出來了，要是沒猜錯的話，姜社長是在等人，等著陳文江的到來。
這讓他心里更加安定下來，聞言起身走去了旁邊會客的沙發旁，坐下後神色更加澹定悠閑。
時間再次過去了十多分鐘，辦公室的門被推開，陳文江大步走了進來。
進來後先是沖姜社長點了點頭，隨後環顧四周，看到了坐在沙發上澹然自得的姚衛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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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強忍著內心怒意，朝其中一個中年男子不耐煩揮了揮手，等那人起身後，徑自坐到了姜社長旁邊，冷冷瞪了遠處坐著的姚衛民一眼。
「情況都交代了麼？」陳文江朝姜社長問道。
姜社長沒說話，只是把姚衛民的工作表現匯報單推給了陳文江，臉上露出一抹為難神色。
「姚衛民，解釋下你三月十一號這天為什麼那麼晚才趕到單位的？！」
陳文江沒有去看桌子上的匯報單，而是怒目瞪向姚衛民，冷冷質問道。
「……」姚衛民心里一怔，三月十一號那天他是因為送猴子去火車站，所以是他唯一的一次上班遲到，晚了一個小時的時間。
而前一天的夜里，他冒著巨大風險，把猴子從那間院子里給偷換了出來！
莫非……陳文江真的查到了些什麼？
不對！
如果陳文江真的查出點兒線索，不可能會在這里盤問自己。
姚衛民心里快速轉動，鎮定的迎著陳文江審視眼神，澹澹說道︰「無可奉告！」
「哼！」陳文江冷哼，「作為采購員這麼重要的崗位，一點兒時間觀念也沒有，你這樣的工作態度，我認為存在嚴重問題！」
「還有你現在的態度，平時就是這麼跟領導匯報問題的麼？！」他抓住這一點，厲聲喝問道。
听他這麼一說，姚衛民心里反而絲毫不慌了，正準備開口駁斥之際，就听到辦公室的門傳出‘彭’的巨響，被人從外面大力的一腳踹開了。
迎面走進來的，除了蘇沛德，還有楊守望，兩人神色冷峻，進來後四下環視，身上氣場全開。
姜社長手里的鋼筆‘啪嗒’一下掉在了桌子上，面色大驚。
而陳文江也瞬間愣住，旋即之前的氣勢快速消退下去，下意識的直了直身子，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蘇沛德率先開口，朝著那兩個中年男子揮了揮手，「出去！」
那兩人聞言不敢怠慢，連忙拿著工作本就要往外面走。
「等下！」楊守望喝止住了他們，緩緩伸出了手。
「呃……」兩人不解，不知道首長這是在向他們索要什麼。
楊守望露出不耐煩神色，索性一步邁到他們近前，拿過了那兩個工作本。
「今天的談話內容不允許泄露，這是為你們的姜社長好！」他說著，‘撕拉’幾聲，把工作本上記錄的紙張直接撕了下來，在手里揉成團後，扔到了姜社長的辦公桌上。
那兩名中年男子不敢違逆，連忙接過工作本低著頭離開了辦公室。
「你們這是……你們怎麼來了？」陳文江下意識站了起來，蘇沛德跟他職級差不多，但楊守望就高出他一些，這兩人聯袂怒氣沖沖的趕來，他哪里還敢坐著？
不但是他，連姜社長這時候也跟著站了起來，神色微微慌張，再也不復之前面對姚衛民時的凝重威嚴了。
「陳文江，你膽子也太大了吧？都敢跑到合作總社耍威風了！」楊守望絲毫不顧及在場還有其他人，點指著陳文江訓斥起來。
「還有你，姜熊，你特麼還真就是個狗熊，當初在部隊上就覺得你小子沒種，怎麼著，姚衛民是不是你手里的職工？嗯？」楊守望厲聲訓斥，指著姚衛民繼續朝姜熊喝道︰「連你自己手底下的兵都不知道愛護，跟外人合起伙來收拾自己單位里的人，部隊上的臉都給你這種玩意丟光了！」
「看什麼看？！你又不是合作社的人，不是外人是什麼？！」楊守望雖然老了，但感應很敏銳，隱隱感受到了陳文江的目光，霍然轉頭又呵斥了他一句。
「行了，姜熊你先出去，鑒于你的工作表現，我會轉告相關部門，對你進行重新審核的，這里沒你什麼事兒，出去！」蘇沛德冷冷說道，語氣帶著失望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