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夫上輩子什麼樣的演員沒有見過。
有綠幕摳圖的,有面無表情的,更有只數個一二三四五的,可謂是見多識廣。
但南宮適與崇黑虎的演技卻比他見過的所有演員加起來都差。
最主要的是他們兩人還演的樂在其中,硬生生來了一波割袍斷義的大戲。
這真是鋼管捅青蛙,屬實頂呱呱。
「南宮將軍既真心為國,赤膽佐君,你我便是一殿之臣,快快請起。」
沈大夫一臉無奈的開口敷衍。
南宮適見狀飛快起身,既感激又恭敬道︰
「沈大夫,末將今已歸商,城內尚有一營兵馬,皆為心月復,待末將進城,將其招來同見大夫,報效國家。」
「咦?有意思。」
沈信點了點頭心中暗自思索。
一旁的南宮適繼續說道︰
「沈大夫如今吾等雖願降殷商,但恐無憑無證手下的兄弟們不肯信服,更怕將來西岐城破,被人污蔑報復,如此口說不清。」
「還望沈大夫抬舉,親自手書一封勸降,以證吾等功勞,如此眾將才放心大膽降商,無有後顧之憂。」
南宮適說的話看似很正常,
但沈大夫只感覺他這番漏洞很大,事實上也確實很大。
「若是放你回去之後,將吾殷商軍情透露給那姜子牙,讓其率軍來犯,又該當如何?」
沈大夫笑而不語。
南宮適似乎沒想到以沈信這不懂軍事的情況下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竟詫異了片刻,但還是絲毫不亂的解釋道。
「殷商大軍士氣正盛,西岐不過彈丸之地,遲早破之,如此局勢,末將又怎能去助那西岐。」
「今更願寫上一份降表為證,如有背叛,兩國不容,自然不敢再行叛降。」
「大夫覺得如此可好?」
南宮適咬著牙,心頭激動,自己這一次為了殺沈信可是下了血本,降表一旦寫下,他便有了受制于人的把柄。
沈大夫暗自點了點頭,面上露出笑意。
其實如今放不放他南宮適已根本什麼區別,殷商大軍早已撤離,姜子牙就算前來,遇到的也不過是一座空營,以及早已等候多時的自己。
而且沈大夫懷疑崇黑虎與南宮適演了這一場戲定是居心不良。
不然也干不出,四九年投降果軍的蠢事?
「南宮將軍辛苦了,此事準行。」沈信主動開口,想要看看兩人到底要搞什麼手段。
不過這降書自然是要讓其寫下,沈大夫沒指望南宮適真的投降。
而是警告他一波,你有把柄握在我的手中,若是不想讓其公諸于世便得殺了我。
這是一根刺,一根卡在南宮適喉嚨的刺。
看起來毫無作用,但關鍵時刻能給自己留個死路。
當然指望南宮適來個滅口殺人,還不如等著接下來姜子牙前來劫營。
不過沈大夫抱著多條死路的想法,叫人尋來筆墨,讓南宮適來寫這份可以威脅自己的降書。
南宮適見了眼前的筆墨,掙扎了片刻。
狠狠握緊筆桿,到了臨頭心中竟開始有些猶豫。
他知道自己一旦寫了降書,就徹底成了那三姓家奴,再也不是清白之身。
哪怕將來西岐功成,大破殷商,若是有人把此表拿出,自己根本無法反駁,會是其最大的污點。
這對他的名聲犧牲很大。
但是,緊接著南宮適又神色一凜,若是真能借此機會除掉沈信,那他又何惜此身。
報國除賊,為我西岐除掉這個天大的禍患,我南宮適。
願意!
說罷,手中筆墨揮毫,洋洋灑灑寫下了一篇降表,眼中卻是通紅。
沈大夫微笑的點了點頭,順便又熱心的幫助南宮適改正幾點錯誤。
南宮適一看,好家伙哪里是改正幾點錯誤,這分明是罵街啊。
上面不僅是痛罵了一番姜子牙,姬發,又將西岐的滿朝文武全部得罪一番,從上到下祖上幾輩的人都沒有放過。
然後又在所有人的出身處開始嘲諷。
甚至他娘嘲諷的有理有據,南宮適跟著改完之後,眼楮通紅,在感慨沈信的一番文采,緊接著心中就是破口大罵。
他這可算是將所有人都得罪光了,哪怕武王,姜丞相胸懷大略,不曾追究,但心中終會默默不爽,在加上那滿朝的文武群臣,總有一些心思惡毒,睚眥必報的人。
南宮適明白,他算是徹底上了西岐文武的黑名單了。
禁不住哀嘆一聲,沈信啊沈信,你還真是惡毒!
迎著南宮適強忍著的激動眼神,沈大夫自是發揮了最大吸引仇恨的屬性。
當然沒有客氣,甚至將南宮適的降書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待吸引了他足夠的恨意後,一把塞進自己的懷中。
很是認真的收藏。
嗯,很是認真!
欺人太甚,簡直是欺人太甚!南宮適心中要氣瘋了。
這廝無恥,他該死!
但想到自己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南宮適也只得雙拳緊握,低聲道︰
「還請沈大夫賜下手書,末將好召集城中士卒,投奔殷商,為大夫建功立業!」
沈信的笑容越加的燦爛了,當即立刻書寫了起來。
甚至想著一份不夠,多寫了好多份,一股腦的塞進南宮適的懷中,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南宮將軍,接下來便靠你了,本大夫在營中等待將軍的好消息。」
「大夫放心,末將定不辜負厚望。」
南宮適立刻低下頭躬身拜起來,只不過握著手書的雙手卻陷入劇烈的顫抖,眼中既是興奮又是恨意。
暗道︰
沒錯,末將定不負厚望,下次見面就是你沈信身死之時。
看著那腳步急促,快速離去的南宮適,沈大夫也十分激動。
他感覺自己的死路又多了一條。
然後,默默轉向不遠處被揍成豬頭的崇黑虎,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下,沈大夫大手一揮,口中喝道︰
「天祥,不要停,給我打,打重一點,打到他老母都不認識。」
「定要給我們的曹州侯留下些終身難忘的記憶!」
黃天祥听後露出很燦爛天真的笑容。
「義父您放心吧,曹州侯一定會很感激我們的。」
說罷就再一次握緊了手中的長槍。
「這……你……沈信!」
听到這句話,崇黑虎又看了眼,沈信與黃天祥,眼中卻宛如噩夢,緊接著他便兩眼一翻,悠悠的暈了過去。
臨倒下,崇黑虎心中還在咒罵︰
特麼,沈信。
老子跟你勢不兩立!
報仇的心越加強烈。
沈大夫見狀嘴角微微上揚,這也是他下的一枚閑棋。
正所謂廣撒網,多捕魚,沈大夫要做世上最大的海王!
海賊王!
草帽一戴,誰也不愛,大手一揮,誰也不理。
優雅永不過時!
……
岐山之內。
此時,風林帶著一隊親軍正在山林中奔馳,往汜水關方向撤去。
不過哪怕行軍緊急,他的眼神也始終沒有離開張桂芳,目中焦急又關切。
風林剛剛回神,緊接著便听到一聲輕咳。
聲音很微弱,但風林畢竟是一名修煉有成的武者,立刻便察覺到了。
趕忙揮手,吩咐眾人停下,小心的望著張桂芳。
剛一入目,便知道其傷勢有了轉機,只見張桂芳臥躺在竹床之上,身旁四名身具真氣的武者,穩穩的落在前後,抬動著竹床。
哪怕翻山越嶺,極速行軍也不曾出現差錯。
而張桂芳在山風的吹拂下,竟動了動手指,強撐著昏沉的眼眸,滿面的煞白,猛然從夢中驚醒。
就在剛剛,他做了一個異常真實,又異常可怕的夢。
張桂芳清楚的夢見,自己等人這一退,便再無有攻破西岐之日,
汜水關內,十萬大軍數月苦工完全喪失,國家勞民傷財,士卒厭戰。
而西岐則是士氣大勝,厲兵秣馬,整軍備戰,任憑殷商再次大軍攻伐,最終也無濟于事。
短短數年之間聲勢越來越大,收服了西方二百諸侯,掃蕩北方,聯絡天下。
然後拜將登壇,西岐大軍踏出五關,渡黃河,匯孟津,所過之處無人能擋,最終攪動天下皆反。
八百諸侯兵臨朝歌,陛下自知無力回天,竟自焚于摘星樓上,從此殷商國滅,天下盡歸西岐。
而那張桂芳也是戰死沙場。
可怕,可怕啊!
而張桂芳夢境中的一切失敗的原因,都是源于這一次的撤退。
「沈大夫你這一次真的錯了。」
張桂芳狠狠的將手砸向身旁的竹床,滿面不甘。
是啊,他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失敗。
自己于青龍關出發,到如今只離踏破西岐一步之遙,但卻因為錯誤的指揮功虧一簣。
他雖不敢說兵如神,但也算是名良將,一想到此處,頓時面色沉重。
風林立在一旁,見張桂芳蘇醒,心中暗自欣喜,感慨張總兵吉人自有天相,但緊接著便是開始緊張。
因為沈大夫此舉簡直是惹的全軍混亂,好好的局勢竟變成了如此不堪。
唉!
「張總兵您醒了便好,如今大軍已經盡皆撤到了岐山之內,我等還是速速趕往汜水關與韓總兵接下來該如何再次組織兵馬,進攻西岐吧。」
「岐山?你是說大軍此刻還在岐山?」
張桂芳仿佛發現了華點,抓住風林的手猛然問道。
「沒,沒錯,沈大夫安排的大軍分批撤退,但時間緊迫,這最後一批人數最多,足有數萬之眾,此刻盡在這岐山之中。」
現在,大軍還在岐山之內數萬人馬?
那豈不是說,只有盡快將這群士卒收攏,那便還有與姜子牙一爭高下的機會?
想到這里張桂芳眼楮一亮,當即跳下了竹床,立即大喝。
「先行官風林听令,我命你立刻率人阻止大軍撤離,能收攏多少士卒,就收攏多少士卒。然後帶領眾人回轉營地。」
「並通知汜水關總兵韓榮立即馳援。」
「只要我等速度夠快,姜子牙便反應不及,接下來固守營寨,便有機會等到援軍,大破西岐。」
「總兵大人,可,可這撤離是沈大夫下的命令!」風林听後嚇了一跳,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哼!」
張桂芳冷哼一聲,不說還好,一提沈信兩個字,他便忍不住眼珠通紅。
怒視前方片刻,更是一把抽出了身旁士卒的佩劍,仰天恨道︰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我張桂芳怎能看吾殷商這大好優勢葬送。」
「正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沈大夫雖然身份高貴,但他莫要忘了,這十萬大軍皆是我青龍關麾下。」
見風林還在猶豫,張桂芳直接揚起長劍落在他的脖頸之上,口中喝道︰
「風林,你難道想要抗本帥的命不成?」
「我…我…」風林見狀哀嘆一聲,猶豫片刻便拜在了張桂芳的麾下。
「末將領命!」
張桂芳畢竟是他的直屬領導,兩人更是一同效命多年,眼見其滿面怒意。
風林知道,他若是不同意張桂芳手中的長劍定會毫不猶豫的砍下。
為了自己的小命,風林自是點頭答應。
而且就連他在心中也是對沈大夫的命令產生深深的懷疑,覺得對方是在胡亂指揮。
如今張總兵能撥亂反正,他自然是毫無意見。
見張桂芳眼望著西岐城的方向,久久無言,風林下意識的問道。
「那您呢準備去哪里?」
「我,自然要去見沈大夫,討一個說法。」張桂芳執著劍,殺氣騰騰的道。
不!
不可啊!
風林見張桂芳的模樣嚇了一跳,趕忙勸道︰
「總兵大人勿要沖動,沈大夫畢竟是陛下欽命的征西元帥,若是殺了他,無疑與造反無疑。」
蛤?
殺沈信?造反?
張桂芳一臉懵逼,瞬間被風林的腦洞氣的差點淤血。
他只是想把沈大夫軟禁起來罷了,讓其暫時不能在戰場之上胡亂指揮。
殺他干嘛。
畢竟張桂芳身受國恩,怎可能行反叛之事。
呼!
原來是這樣啊。
風林松了口氣,但下一秒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特娘的,不對啊,那這私押軍隊主官也是大罪啊,這跟造反有啥區別?
張桂芳一擺手,無所謂。
事情的結果他已經想得很清楚,接下來西岐之戰無論是勝是敗,他張桂芳都會丟了官職,甚至是性命。
但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這十萬大軍的性命,是那已經那叛亂的西岐。
盡忠為國,為陛下與太師解憂才是其要想做的事。
隨後一擺手道︰「爾等放心,此等大事自有張桂芳一人承擔,絕不連累諸位。」
「但今日無論如何,絕不能讓沈大夫毀了這大好戰機,亂了這殷商天下。」
「待日後平定西岐,掃清叛亂,桂芳定上朝歌謝罪。」
說罷張桂芳長劍一揮,眼中帶著堅決。
「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