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與西岐的斗法結束了,但這場比斗精彩的過程卻在眾多見證者口中飛速傳播。
破舊的茶攤前,迎面走來一位頭挽雙 ,面色微黃的道人,他帶著和善的笑容,跨過茶攤,越過人群,徑直來到店家身前。
「店家,貧道僅需一盞熱茶便可。」
滿頭白發,身形略顯駝背的店家,忙不迭笑吟吟的迎了上來,口中接著道︰
「道長來的正好,今日西岐上下正值幸事,凡是來到本店的客人都將免費贈送一盞熱茶。」
「還請捎待,小老兒這就送上前去。」
說罷便從身後取出了一只巨大的茶碗,熱水沖泡之下,熟練的撒進濃濃的茶沫。
那道人接過茶水,卻沒急著放入口中,反而是捋了捋胡須,顯得有些詫異,似乎有些疑惑的開口詢問道︰
「店家,貧道一路行來只見到城外有殷商大軍壓境,似乎西岐很是危急。」
「且不知是發生了何事能讓大家如此高興?」
「原來道長是方到西岐。」店家露出恍然,隨即笑吟吟的開口解釋起來︰
「道長有所不知,城外大軍統帥乃是殷商的沈大夫,他為人寬厚,心系天下,從不與百姓為難,前日更是與姜丞相斗法為西岐求得一場甘霖之雨。」
「此雨來得正是時候不僅緩解了干旱的土地,救活了禾苗,使得大家不至于顆粒無收,此舉相當于活人無數。」
緊接著他握緊茶壺的手微微顫抖,不斷的比劃,似乎越說越是激動。
「而且不瞞道長,那日的比斗當真是精彩至極。」
「只見姜丞相率先走上高台,披發仗劍把那符往天空一指,霎時間天昏地暗,無數的電閃雷鳴,甚至我等還在那雲層中見到了傳說中的真龍……」
「那真龍足足有數百丈長,渾身被堅硬的鱗甲包裹,猙獰的頭顱更是駭人听聞。」
「但這般大的氣勢,道長你猜姜丞相是否真的求來了雨?」
店家激動的望著道人。
「當然最後是被沈大夫力挽狂瀾了!」身旁的客人大聲開口。
「沒錯,最後卻是沈大夫求來了雨,他才是我等的恩人啊!」不斷的有人跟著附和。
「唉……唉,你們,你們讓我說啊!」店家攤攤手,表情有些無奈。
似乎不滿大家提前揭曉答案。
「這有什麼的,別說是求雨,沈大夫的神通可大著呢,什麼砍頭剜心不死,身下油鍋不懼,都傳言沈大夫是天上的神仙轉世啊。」說話的茶客,神色間充滿了敬佩。
放在比斗之前,大家會對沈大夫的表現十分擔憂。
什麼?沈大夫會求雨?這根本听都沒听過,不會是假的消息吧。
大家還層曾想著,在沈大夫失敗之後上前請命,為他在姜丞相面前求求情。
但是如今……
提及西岐城外那為國為民,英勇無畏的身影,大家心中只有無盡的敬佩,拜服。
不愧是沈大夫,他永遠會創造奇跡。
店家此刻再一次憤怒的望著眼前的茶客,口中不滿道︰「你……你過分了啊!」
「沈大夫這樣的聖賢,事跡當然要多多傳揚,我這可是在幫你啊!」茶客笑眯眯的無所謂道︰「咱們街坊鄰居的什麼關系,你說,我說不都一樣嘛。」
「而且沈大夫的事跡多到數不清,你還可以繼續的。」
那人囫圇的將碗中的茶水一飲而盡,毫不在意的吐出幾口碎末,然後有些意猶未盡的朝店家大聲開口道。
「……」
店家恨恨的看著眼前的人,滿面的不爽,自己在外人面前替沈大夫揚名的機會居然被搶了。
簡直可惡!
但他又無可奈何,只能繼續道︰「道長,接下來的事情更讓人驚駭,沒想到西岐竟然來了一群妖怪要與沈大夫比斗。」
「比的還是砍頭剜心,真是國之將亡,必出妖孽,我西岐沒想到也會有與妖怪同流合污的一天。」
「一想到沈大夫那出場時所吟唱的詩句,我等心中便有無盡的感慨,感慨那沈大夫一腔赤忱熱血,拯救天下的決心。」
「詩?」道人有些疑問,這一次店家終于搶先在眾人面前一字一句的吟誦出來。
「嗯!」
那道人听後口中喃喃的自語︰「只恨蒼天方愧愧,欲憑赤手拯元元,能寫出這種詩的人,想必那位沈大夫是真的心憂天下。」
那店家用力的點頭︰「沒錯,沈大夫何止是心憂天下,他還曾斬殺惡賊崇侯虎,孤身對抗朝中妖孽,是世間公認的聖賢,若不是他獨自支撐著殷商,恐怕如今早已經天下大亂了。」
「嗯,這樣的人屬實是天下的聖賢,就連貧道都要忍不住想見一見了。」道人笑著開口,表情中若有所思。
這時,身旁的茶客小聲的跟了過來,開口道︰
「道長的願望恐怕馬上就要實現了,如今姜丞相已經決定要開城投降沈大夫,我等……」
「慎言,慎言!」身旁茶客的話還沒說完,店家就連忙使著眼色,「咳嗽」了幾聲,提醒道︰「這個可不容亂說,會惹上麻煩的。」
道人有些疑惑道︰「既然已經答應的事,難不成你家姜丞相想要反悔?」
「唉!」店家轉過來了頭,嘆了口氣︰「我們普通人夸贊下沈大夫倒無所謂,說便說了,但是有些事情卻涉及到接下來西岐的生死存亡,誰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談論,難不成想要找死。」
茶客有些驚慌,似乎也察覺自己說錯了話,雖然西岐百姓在心中支持著沈大夫,但如今畢竟是兩軍交戰之時。
若是被人扣上叛徒內奸的帽子,焉有活路。
店家連忙打著眼神,不停招呼眾人往身前的眼中添著茶水。
「喝茶,喝茶……」
當他再一次將目光望向身旁的道人時,卻發現原本還在近前的身影竟突然消失不見。
而店家也似乎根本記不得面前曾經有一個人,只是望著莫名其妙的倒出的茶水,露出了見鬼的表情……
殷商,朝歌。
且說聞太師府上,吉立在得知西岐魯雄送來的急報時,忽然舉止匆忙,神色驚慌。
甚至來不及稟告,便闖進銀安殿內。
聞太師見狀眉頭微皺,開口對左右吩咐道︰「爾等且行退下,朝歌防務切不可怠慢。」
身旁的將領領命而去。
聞仲的面色略有些疲憊,神情很差,靠坐在椅子上,望著風風火火闖進來的吉立,幾乎瞬間凝重起來。
「出了什麼事?可與西岐有關?」
西岐,此刻唯一能讓自己的弟子,不顧禮節,並且神色慌亂的事情,一定是這里,聞仲隱約間有著極為不好的預感。
果然吉立一下子焦急起來,不顧禮數,快速走近老太師身旁,惶恐的道︰
「老師,不好了,魯老將軍傳來八百里加急,沈大夫要在西岐城外與姜子牙賭斗求雨。」
听到這個消息聞仲突然心中一沉,殿內靜寂了片刻。
果不其然,事情與他心中所想一模一樣,是西岐出了變故,而且還與沈大夫有關。
吉立來到聞仲身邊將魯雄的信件遞了過去,同時飛快將信中重要的部分簡短說明。
過了不知多久,聞仲慢慢將手中信件放下,臉色極為難看的問道。
「沈大夫果真要與姜子牙賭斗求雨!」
「沒錯老師,弟子不止確認了數次,如今魯老將軍所遣的求援信使已經昏迷不醒,但其到達朝歌前,卻是如此所說。」
聞仲沉默了,心中那最後一絲希望被無情的打斷。
如果不得不面對現實。
他老太師現如今並不在乎賭斗的輸贏,而是在乎沈大夫的安危。
因為這場斗法明顯是偏向西岐,無論沈大夫求不求得雨,勝與不勝,都會出現極大的危險。
如果沈大夫賭斗失敗,姜子牙軍心大漲,民心歸附,定不會放過如此大好時機,當會率軍與沈大夫決死一戰。
一方攜大勝之威,又加民心歸附,一方無心戀戰猝不及防,這其中的戰局該如何走向,恐怕不用想也能猜出。
而如果沈大夫勝了,姜子牙定不會心甘情願真的拱手而降,反會施展詭計,趁機降低沈大夫的戒心,從而大破商軍。
聞太師想到此刻沈大夫的處境,心中莫名煩亂,猛的一拍面前的書案,忍不住開口喝罵︰
「這張桂芳魯雄是干什麼吃的,怎麼會讓沈大夫置如此危險境地。」
「魯將軍勸了,只不過並沒有勸住……」
「勸了?僅僅是勸了?他們不知道沈大夫不會道法,不可能是那姜子牙的嗎?」聞仲的臉色很黑,黑的令人感到可怕。
「老師,其實我等也不必過于擔憂,萬一,萬一沈大夫可以求來雨,贏過姜子牙……」吉立接下來的話沒敢說,因為他被聞仲的眼神給嚇到了,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的給咽了下去。
因為沈大夫贏的幾率實在是太小了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直覺告訴他,沈大夫恐怕會敗的很慘,而他的直覺幾乎從來沒有出現過錯誤。
所以沈大夫接下來的結局也很可能如自己所料。
「吉立,速速點鼓聚集眾將,老夫要親征西岐,前去救援沈大夫。」
聞仲早已經按耐不住心中的焦急,甚至很想撇開身後的大軍,立即前往西岐。
「老師……」吉立微微點頭,但眼神中卻略有些猶豫。
「你有什麼可說,還不快去!」聞太師向前一步,顯然已經下定了決心。
「老師不可,如今北邊鬼方虎視眈眈,似有出兵之意,您萬不可輕易而動。」
「鬼方又能如何,他難道比沈大夫的安危更重要?」聞仲沉聲道。
吉立皺眉不語,他發現老師對沈大夫的安危實在過于看重,如今竟下意識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想了片刻,吉立還是忍不住開口提醒道︰「老師,西岐與殷商足有數千里之遙,魯老將軍的信使,哪怕不眠不休,也需要數日才能到達,而如今只恐怕西岐的賭斗早已經……」
結束二字還未出口,聞仲便立即反應過來。
不好,時間!
聞仲此刻陷入了慣性思維,少思考了一件事,那就是時間,他的墨麒麟若是從殷商到西岐,恐怕僅需半日便足夠,但是普通士卒可沒有他這種神獸,所以說這個消息是數日之前的。
如今哪怕就算他現在想要發兵救援,等到大軍跋山涉水趕到西岐恐怕也晚了。
聞仲沉思片刻,忍不住長嘆道︰「自沈大夫出兵之時,便已經告誡其身旁諸將,定要保護好大夫之安危,可如今西岐兵危凶險,我等卻不知實情,殊為痛恨!」
心下十分不樂,自思無門,欲調別將,為時已晚。
太師乃丹心赤膽,恨不能一刻遂平西地,見沈大夫班師回營其心才快,豈意如今西岐情況紛亂不明,只急的當中神目睜開,長吁短嘆。
吉立見狀趕忙近前稟報道︰「老師不必憂慮,況且三山五岳之中,道友頗多,或請一二位,自可救沈大夫于危難。」
聞太師听後一拍額頭,思考了片刻,連忙恍然,口中道︰「老夫著軍務煩冗,紊亂心懷,一時忘卻。」
「此刻也顧不得如何,當以沈大夫安危重要。」
想到就做,更何況沈大夫的安危耽擱不得,當即聞仲便招來吉立余慶,吩咐兩人︰
「爾等好生看守朝歌,不可懈怠,吾去就來。」
太師急步走出殿內,乘了墨麒麟,把風雲角一拍,那獸起在空中。正是風起雲動,狂沙飛濺。
話說聞太師的墨麒麟周游天下,霎時可至千里,不一日便行到東海金鰲島。
太師觀看大海,青山幽靜,因嗟嘆道︰「吾因為國事煩瑣,先王托孤之重,何日能月兌卻煩惱,靜坐蒲團,參玄悟妙,閑看《黃庭》一卷,任烏兔如梭,何有與我。」
不過心中雖然嘆息,但腳步卻沒有絲毫停留,甚至比原本行的更快。
只因沈大夫如今很可能身負危險,聞仲根本來不急欣賞這海島仙家妙境,只想如何與沈大夫請個實力高強的道友,好護他安危。
話說聞太師到了金鰲島,下了墨麒麟,轉了一圈,卻見各處洞門緊閉,平時熟悉的道友並無一人,不知往那里去了,四周靜悄悄的。
聞太師沉吟半晌,自思︰「時間緊迫,不如往別處去罷。」
趕忙又上了墨麒麟,方出島來。就听身後有人叫道︰
「聞道兄!往那里去?」
……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