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
東坡村口。
一棵粗壯的榆樹下。
韓景陽上下打量著眼前這棵至少有百年樹齡的老榆樹，片刻後扭頭問周建軍︰「這就是黃建勇認的干娘？」
黃建勇點頭︰「是的，那時候我還小，剛記事兒，只覺得認一棵樹做干娘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兒，記憶非常深刻，一度以為這棵樹里住著一個女人，以至于一個人都不敢靠近這棵樹，後來長大了才知道有這種風俗，認石頭、大樹或者其他事物當干親很常見，這才釋懷。」
「黃建勇後來有經常拜訪他干娘嗎？」
「沒有，至少我們沒見過也沒听說過，要不是你特意問起來，我也想不到這事兒，」周建軍說到這里也皺起眉頭︰「對啊，按理說真認了干娘，逢年過節送點禮什麼的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結婚生孩子也要辦儀式告訴干娘一聲，但黃建勇好像從來沒做過這些，這……」
「還有其他異常嗎？」
「沒有了，這就是最大的異常，對了，黃建勇還是西坡村的陰陽，你說這樹會不會對我們村不好？」
韓景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一棵樹，能有什麼不好？
然而還真就有點不太好。
為啥？
韓景陽微微抬頭凝視著樹干上的老太太，心頭微微發寒。
這老太太慈眉善目鶴發童顏，穿著藍色粗布衣裳，頭發梳成一個小小的發髻，發髻上還插著一支榆木雕的簪子，手里拄著一根榆木拐杖，怎麼看都是一個活生生的真人，眼神都那麼逼真，那麼活靈活現。
老太太的造型讓韓景陽聯想到了傳說中的土地女乃女乃或者土地婆婆之類的鄉社小神。
然而這老太太肯定不是，沒有香火，沒有排位，沒有廟號，甚至沒有名號，村里根本沒有人知道這老太太的存在，自然不會是什麼正兒八經的神仙，連朝天觀都不如。
人朝天觀雖然不是什麼好神仙，可身在朝天觀內還是有雕像、名號和香火的。
如果說真有神仙，朝天觀甚至能算正神，而這個要啥沒啥的老太太只能算年齡大點的孤魂野鬼。
當然，神仙什麼的肯定沒有。
韓景陽可以肯定，這個老太太和朝天觀一樣，是以某種秘法培養出來的偽神，本質上還是與場的組合體。
只是黃建勇培養這麼多神仙想干什麼？
相當姜子牙？
再來一次封神之戰？
也不太對。
黃建勇認干娘的時候還不大，周建軍說也就是十來歲的樣子。
十來歲的黃建勇絕對沒有這樣的實力。
所以，這個老太太要麼是黃建勇後來培養出來的，要麼是黃建勇的師父或者其他長輩給弄的。
可惜，黃建勇已經死了。
而且黃建勇那一本自傳一樣的筆記中也沒有記錄相關內容，甚是可惜。
不過這樣也好，黃建勇一死，黃建勇這個干娘也就成了一個孤寡老太太，想怎麼處置就能怎麼處置。
問題是……該怎麼處置？
收服？
剿滅？
還是直接把樹砍掉任由自生自滅？
韓景陽有點糾結。
周建軍見韓景陽不說話，內心非常忐忑︰「小韓，這樹，真有問題？」
韓景陽嘆了口氣︰「那要看你們怎麼想了。」
「什麼意思？」
「這樹吧，確實會佔據一條龍脈，一百多年的樹齡，根深蒂固，哪怕原本沒有龍脈也會通過日積月累吸收更多的地氣從而形成一條龍脈，從而會對你們村造成一定的影響。」
「啊？那怎麼辦？砍掉？」
「可是也有好處。」
「有好處？」
「對，雖然會吸收一定的地氣，但同樣也有聚氣的效果，只要這樹活著，這里就是一塊小的風水寶地，可以幫你們東坡村鎮壓地氣，好處不少。」
「有好有壞？」
「沒錯。」
「好處大還是壞處大？」
「差不多。」
「這……」周建軍咬咬牙︰「要不，砍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韓景陽搖搖頭︰「我勸你最好不要。」
「什麼意思？」
「這樹啊，有靈性了。」
「啊？」
「如果可以，這兒也造個景點，最好是女乃女乃廟，村民們有個啥紅白喜事兒或者頭疼腦熱的可以過來燒個香，或許會挺靈驗。」
周建軍的臉色瞬間變了，渾身汗毛豎起，「 」後退兩步︰「你是說……」
韓景陽微笑︰「知道就好，不用說出來，更不用害怕，村里鄉下哪兒還沒有個靈驗點的地方？對吧？」
周建軍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真的會很靈驗？」
「不確定，但總比簡單粗暴地毀掉要好，你說是不是？」
「這，這……」
「要不找村里的老頭兒們商量商量？」
「跟年輕人們怎麼交代？」
「就說造個小景區，賣點香燭黃紙紅布條賺點外快，這不是你們村一直在做的嗎？也可以和水庫那邊的一系列景點聯系起來。」
「我試，試試。」
周建軍一邊說一邊擦汗，滿頭虛汗的樣子顯得很狼狽。
也正常，正常人听到村里出現這麼個存在都會本能地感到恐懼。
韓景陽笑呵呵地說道︰「不用害怕，你這個年齡經歷過那一段時間的風雲滌蕩，推倒的山門和廟宇還少嗎？砸毀燒掉的神佛像還少嗎？要是哪天後悔了，找人把樹砍掉就行，你不敢砍，喊我，我幫你砍，又不是什麼太厲害的玩意兒。」
周建軍略微松了一口氣︰「真不厲害？」
「嗯，這東西就跟人養的寵物一樣，要依托人類才能生存和成長，沒有人類，他們也沒什麼存在的意義，基本上只有他們害怕人類的份兒，而不是相反。」
「真有好處？」
「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在這兒布個局，也算是對她的一種約束。」
周建軍大喜︰「好，這個好，這個好啊，花錢多嗎？」
韓景陽搖搖頭︰「蓋個小廟再找人塑個雕像，花不了多少錢，當然，你們要是想把這里弄得氣派點，可以在周圍的風景上下點功夫，多種點樹，養點花，再引點水什麼的，那肯定要花更多錢，但我做個風水局花不了多少錢，因為這里本就有龍脈和地氣，只要一些巧妙的手法就能利用起來。」
周建軍徹底放心下來︰「那確實花不了多少錢，我這就安排，只要沒有壞處就行。」
說到這里，認真望著韓景陽再問一遍︰「老弟，真沒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