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雪堯第二天上班,在小區門外,遇上了江凌霄。
魏宏不見蹤影,只有章賀恭敬地對她笑,「雲小姐,有關那張照片的事,雲江要給你一個交代……不會耽誤你太多的時間。」
在他身後不遠處,賓利的車窗緊閉,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但這輛車,是江凌霄的。
雲雪堯當初給江先生發信息,就是不想和江凌霄打交道。
沒想到兜兜轉,最後還是輪到他來見她。
但這次,雲雪堯並沒有遲疑,徑直上了車。
她已經放下,心境坦然,自然不懼面對。
坐上車的那一刻,視線江凌霄他熟悉的臉龐上掠過。
雲雪堯當即移開眼神。
江凌霄,瘦了。
記憶中,不論是他清俊修長的少年時代,還是後來輪廓逐漸英挺的青年時期……
江凌霄只是看起來身形頎長,體態偏薄。但其實月兌下衣服,他是一個肌理線條如雕塑般優美的健壯男人。
可是雲雪堯如今只單單瞥上一眼,就清晰地看出,他瘦了。
臉頰是最為明顯的。
他原生骨量優秀,山根高挺,下頜骨到下巴的角度比例堪稱顏值中的天花板。
以往剛剛好的時候,有著迷倒眾生的神顏。但現在一瘦,竟覺得這張臉小了一圈,快要盛不下他突出的五官。
而原本遺傳江夫人的那雙鳳眼,則更顯銳利如鷹隼的冷漠光澤。江夫人那雙眼生得自然嫵媚風流,裝上江凌霄自己的色彩,比從前的矛盾反差更甚。
雲雪堯知道,不少女人迷戀江凌霄,最迷戀的便是他這雙眼。
連她以前也不例外。
他看你的時候,神情是足夠的冷,眼尾卻又自帶三分撩人,男性的荷爾蒙威力就在這份違和中沖撞了出來,是俗稱的冷蘇感,總能輕易擊中女人的心扉。
現如今他瘦了,臉頰與五官稍顯不搭,卻更加重這種感覺。
有一種病態的美感,怕是惹得更多女人芳心和聖母心齊動……
雲雪堯心想,車禍加上胃炎,對他的身體也造成了不小的負擔吧?
但她也知道,現在的她,已經沒了關心他的資格。
不,這份資格現在送她,她也是不肯要的。
以往所有的痴心灌注在他身上,又開出了什麼樣的花?
……
比起雲雪堯匆忙一瞥更短暫的,江凌霄停在她身上的目光。
他斜靠在後座之中,手肘撐在車窗邊緣,手指擋在唇上,淺淺地望著窗外。
「爸讓我來給你一個交代,泄露你父母照片的人,雲江已經處理了。」
「謝謝。」雲雪堯只有這麼簡單的兩個字。
空寂的氛圍,淡淡地充斥著寬敞的後座空間。
江凌霄和雲雪堯之間隔著不小的空曠。
換成過去,是雲雪堯絕不能容忍的距離,她總會抓緊一切機會黏他。
可是現在,他坐得遠,她也絕無再靠近的可能性。
江凌霄突然在這一刻發現,原來,他的話是這樣少,他的表達能力和他的詞語,是那麼的匱乏。
因為,除了有關那張照片的事,他居然找不到任何一句話可以和她聊。
為什麼他們從前相處了十幾年,他卻一點也沒覺得尷尬和難熬過?是哪里變了?
不,變了的人不是他,而是她。
江凌霄想起來了,過去,他們之間之所以從來沒有冷過場,是因為有雲雪堯的熱絡。
她總有說不完的話,講述自己的生活,關心他的見聞……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她話多得有點夸張。
只要氣氛停滯一瞬,她就會立馬找到新的話題。
嘰嘰喳喳得像只快樂的小鳥。
除非,他用眼神制止她,希望她安靜一點。
那時候雲雪堯就會乖乖收聲,但熱烈的目光,卻一刻也不停的追逐著他。
那時候,她總是穿著白色的衣裙,但渾身都洋溢著斑斕的色彩,有太陽的光芒。
可是現在……
江凌霄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雲雪堯今天穿了一條黃色的細小格子裙,民國風的洋群樣式。
江凌霄知道她現在生活相對拮據,不可能買得起多麼貴重的衣服。
可是再劣質的衣料和版型穿到她身上,也裹不住她的玲瓏和曼妙,她的腰身還是細軟如柳,裙擺下露出修長又不失圓潤的小腿……
江凌霄收回了目光。
雲雪堯安靜得像個陌生人。
她把明麗穿到了身上,卻把對他的陽光全都收了回去。
「沒什麼,我就先走了。」靜默之後,雲雪堯率先開口,「請再次替我謝謝江叔叔。」
「送你去上班,順路。」江凌霄不待她下車,就簡短地開口。
司機听到這句話,已經發動了車。
雲雪堯只怔了一秒,就錯過了離開的機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車窗外的風景後退。
「你什麼時候發工資?」突然間,江凌霄問,沒頭沒腦的。
雲雪堯一臉懵逼。
江凌霄扔過來一張卡。
「發了記得打一半上去。」
過了好幾秒,雲雪堯才嗤笑,「霄爺缺那碎銀幾兩?」
「好,」不等江凌霄說什麼,雲雪堯已經款款地把卡拎了起來,「我會按時打上去的,您敢收,我就敢打。」
確實,話是她說出口的。
上次在宋慈家門外,他攔住她的路,她為了月兌身,隨口胡謅了一句。
沒想到江凌霄竟然認真?
算了,她也不和他計較。
只是,沒等雲雪堯把卡放到包里,眼前光線突然轉暗,身子一重,人已經陷入了座椅當中。
江凌霄,欺身而上,將她死死按住。
「你現在是不會好好說話了?」他眼中有戾色,是發怒的前兆。
雲雪堯于是閉嘴。
「你出去也是這樣和別人相處?」他問,強迫她抬頭,「雲雪堯,回答我!」
雲雪堯不得不與他視線相觸。
她眼中蒙著一層淡霧,清透又薄情,輕易將江凌霄的怒火挑得更甚。
「擺出這幅全世界都虧欠你的樣子給誰看?江家給你的教養呢?」
江凌霄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火氣。
他給她卡,是想要她那點錢嗎?
他給的是台階。
但她非但不走下來,還一腳踢開。
雲雪堯動彈不得,她只能別開眼神,人真是……有趣得很呢,他先前怎麼對你,你仿照著來對他,才做到不及百分之一,他就受不了了?
她目所能及的輕蔑,真是瘋狂地在江凌霄的雷區上蹦迪。
他聲音里已經听得到恨意,「你發一條短信,理直氣壯要求雲江給你說法。哪怕涉及這件事的人對雲江有功,集團也毫不猶豫地處置了,而你呢,雲雪堯,江家從來沒有對不起過你,你卻把江家的愛護隨意輕賤!」
雲雪堯淡淡地回眼,她總算是正視著他,「對不起我的,從來都不是江家。」
她和他之間種種所有,已經跳出了江家雲家的範疇。
她承認江家對她好,但江凌霄,對她不好。
哪怕是現在他出手處置了出賣照片的高層,她也談不上一句感激。
她只問他,「那個高層手里的照片,是從哪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