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雪堯回過頭，看到羅銘晨蜷縮成一團，一言不發。
他沒有再說什麼，雲雪堯也沒有再問什麼。
說到底，這也是別人的私事，雲雪堯會幫他那麼一小把，也是看在他那份企劃做的實在出色的份上。
羅銘晨盡管上次來攔了她和江凌霄的車，可說到底，也沒有真正跨出那一步。
他需要別人的幫助，卻大概有自己最後的那點尊嚴。
雲雪堯話到嗓眼子，又壓了下去。
下午一點的時候，宋栩馳得意洋洋地走進辦公室，告訴大家他上午開會交上去的那份企劃，已經得到了高層的一致首肯，讓部門馬上進入實施步驟。
「老大真厲害！文武雙全！」王蘇蘇第一個拍馬屁。
「老大，是哪個方面的項目，我們是不是要出外景啊？要去哪里？」
「是一個非遺文化的，」宋栩馳不以為意地看了羅銘晨一眼，嘴角掛著一個惡意的笑，「全部門都要去。大家今晚上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明天出發。」
「對了，羅銘晨！」他突然點羅銘晨的名，「你這次要好好表現，知道嗎？表現得好，你的轉正，就有希望。」
羅銘晨，一聲不吭。
他低著頭，不看宋栩馳，卻听到辦公室里響起暗暗的嗤笑聲。
所有人都知道。
部門里所有人都知道，這份企劃是他寫的。
但是他們全部聯合起來，精心把它移植到了宋栩馳的身上。
現在，這個辦公間里，就連雲雪堯都是知情人……
這個公司里，還有多少人知道呢？
應該很多吧。
但是他們都是瞎子，裝看不到。
企劃書肯定不是雲雪堯高密的，她完全沒有任何必要。
所以，就是其他部門那個唯一對他還算友善的同事，其實也是宋栩馳派來潛伏在他身邊的吧。
拿著他的企劃書去邀了功，然後又讓他參與其中，還要好好努力才能獲得轉正的資格。
宋栩馳此舉，真的是殺人誅心。
下班的時候，辦公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雲雪堯和羅銘晨。
雲雪堯離開時，經過羅銘晨的身邊，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不知道為什麼，羅銘晨的孤立無助，能引起她的共鳴。
就仿佛，她也曾經有過類似的經歷似的。
「你還忙什麼？」
「沒，沒忙什麼……」羅銘晨掩飾地收拾著桌面。
「沒事的話，一起走吧？」她問。
羅銘晨渾身都籠罩在濃濃的絕望氛圍中。
雲雪堯甚至懷疑，假如就放任他一個人在這里，他能不能活到明天都難說。
羅銘晨顯然被她的話震驚了。
他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雲雪堯。
雲雪堯嘆氣︰「走吧。」
羅銘晨連忙點點頭，有些受寵若驚地起身，「你、會不會不太好……你先生他……」
那可是敢拿一個眼神就和興業太子爺硬懟的男人。
要是對他發威，羅銘晨覺得自己是真的小命不久誒。
「他最近都不會出現的。」雲雪堯淡淡一笑。
其實她真的很少說謊。
之前告訴宋栩馳他們關于她老公的話，都是真的。
她和江凌霄，確實是聚少離多。
而且，以她以往的經驗，一旦兩人發生過關系，他總是會消失一段時間。
哪怕是在她過往還心存幻想，一心愛慕他的時候，她也悄悄懷疑過她存在的意義。
是不是僅僅是那個男人消磨多余火氣的人形工具。
被迫結婚的那段時間前後，江凌霄確實是有變化。
好像她的離開，給了他修正的動力。
可是現在……
雲雪堯只想笑。
兩人結婚不過月余，他又變成過去的模樣。
一段只能依靠她「逃離」來維持的關系，有什麼真正的價值？
不過還好，當初從他身邊離開，她就沒真正動過回去的心思。
短暫的束縛，只是因為……她目光在自己的小月復上停留片刻，又挪開了。
很快了。
幾個月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等到寶寶健康生下來，她會去走真正屬于自己的路。
兩人走出興業視頻的辦公區。
雲雪堯尚還陷在沉思之中，羅銘晨突然有點忐忑地站住了，「雲姐……」
「嗯？」雲雪堯抬頭，就看到旁側停了一輛車，車內裊裊煙絲縈繞，俞子舜坐在駕駛位上，手搭出車窗，指尖是半明半暗的煙頭，整個側臉幾乎都淹沒在煙霧中。
雲雪堯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她。
但她看過去的時候，他並沒有轉頭。
于是她回過臉，「走吧。」
話音剛落，她就看到前方，也停著一輛車，車窗下降，章賀坐在里，給她一個禮貌的微笑。
江凌霄沒過來，惹人煩的魏宏也沒過來。
來的是處事有當的章賀。
雲雪堯稍稍有點愧疚，章賀是江凌霄培養的心月復，自身能力又強，拿來盯她，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少夫人，請上車吧。」
章賀主動下車，替雲雪堯把車門打開。
雲雪堯回看羅銘晨一眼。
章賀很懂事，「少夫人的同事，我會派車送他回家的。」
「我不用……」羅銘晨連連擺手。
章賀抬手，雲雪堯才看到，街邊一輛看似普通的車隨即發動，緩緩開了過來。
「這位先生，請。」章賀給羅銘晨拉開了車門。
羅銘晨求助似的看著雲雪堯。
他從小鄉鎮來到珅城，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待遇。
他十分地手足無措。
「坐吧，沒多大的事。」雲雪堯安慰他，「回去好好收拾行李，明天好好工作，是你的，總是跑不掉的。」
羅銘晨忽的就平靜了下來。
雲雪堯的聲音，並不大，卻有著撫平人內心的力量。
他點了點頭，心間有淡淡的感激在流淌。
從他決定走上這條路開始，他所有遇到的，都是背叛、敵對、算計和踐踏。
雲雪堯是他這麼長久以來，遇到的第一縷光。
他點頭，聲音里的膽怯竟然褪去了幾分，「好的，謝謝雲姐，我會好好的。」
……
雲雪堯上車，看著羅銘晨所成地那輛車和她的車分道揚鑣，無意間瞥到了俞子舜的車。
他還停在原地。
整個車轎廂內都充斥著濃濃的煙，濃到根本看不清車內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