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麼？」他那時候滿身的起床氣，看她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
「我夢到媽媽，媽媽牽著我去樓頂……」雲雪堯抽噎著。
「好了！」少年不耐煩地打斷了她，「你現在在哪兒？」
雲雪堯無聲無息地噙著眼淚，半晌才回答，「……霄哥哥的房間門口。」
「你在樓頂嗎？」
「不在。」
「那你還在這兒干什麼？」
「哦……」
雲雪堯悻悻地抱著玩偶轉身。
「去哪兒？」沒想到江凌霄生硬地問。
「回去睡覺。」雲雪堯像做錯了事，低著頭。
江凌霄長長吐出一口氣，把所有的不滿都壓了下去。
「進來。」他去拎玩偶的耳朵，借著力道把雲雪堯壓拉過來。
兩個人，一人在前面拉著玩偶耳朵，一個人乖乖地抱著玩偶，他把她領到自己床邊，命令她乖乖爬上去，躺好，然後給她蓋上被子。
雲雪堯抱著玩偶，乖乖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雙眼楮。
黑暗中閃著亮晶晶的光。
「霄哥哥要陪我睡嗎？」
「你是個大孩子了！」江凌霄沒好氣地按了按她的被子角，「我去隔壁。」
走了幾步，他又停下來，轉身指著雲雪堯。
雲雪堯原本正偷偷瞅著他，見狀嚇得趕緊閉上眼楮。
「不準再折騰了，听到沒有？」
他板著臉。
雲雪堯緊緊閉著眼，不斷點頭。
……
江凌霄其實是有點認床的。
尤其是在自己家里，明明有自己的房間卻不能睡，就很難將就。
他記得那天晚上，他去隔壁房間烙餅，心里一直在埋怨雲雪堯事兒多。
江家那麼多佣人，她自己都有專用的保姆，但她不去找，非要來找他，是他看起來像冤大頭嗎？
滿月復怨言，半晌沒辦法入睡，就連睡著之後，也覺得雲雪堯老是在旁邊呱噪。
一會兒霄哥哥霄哥哥的喊，一會兒可憐巴巴望著他，一會兒在他身邊爬來爬去。
搞得他心煩，他伸手一把她抓住拖過來，呵斥她，「你消停點！」
她就跟只貓兒一樣扭來扭去，還張牙舞爪地去抓他咬他。
江凌霄記得很清楚，夢里他把她臉頰捏住，像捏一只包子，把她捏得氣鼓鼓的。
他看她那樣子就覺得好笑，壞心情竟然消失了一半。
大約是沒辦法反抗，她于是像只章魚一樣，渾身跟長滿了吸盤似的貼到他身上。
他于是覺得更好笑了，心情竟然有點飛揚。
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他問她，「你以前是不是也這樣去煩俞子舜的？」
「怪不得他看到你都嫌棄你。」
雲雪堯嗚咽著搖頭，一雙水靈靈地眼楮睜得溜圓，帶著幾分無辜，還有幾分憤怒。
江凌霄這才想起來，她被他捏著臉，沒辦法說話。
他于是大發慈悲松開了手，決定給她一個辯解的機會。
沒想到他剛剛松手，雲雪堯居然恩將仇報，撲到他肩膀上，張口嗷嗚一聲，咬在了他脖子上。
「啊——」
實在太過猝不及防了。
江凌霄沒料到自己好心竟然慘遭報復，直接叫出了聲。
他在睡夢中都听到了自己的聲音。
不是做夢叫的，而是在現實中都發了出來。
但奇怪的是，明明她咬得很發狠，像要把他脖子都撕成兩半一樣，他感覺卻不算糟糕，甚至有種……奇怪的、詭異的……愉悅感受。
他把她的手臂抓住，啞著嗓子叫她，「松開……」
「懶鬼起床咯！」
一聲清脆地叫喊，帶著一股清涼的風，瞬間把江凌霄從雲端扯到了地面。
他幾乎是有些慌亂地抓住了被掀開的被子。
「你干什麼！」與此同時，他猛地坐起來，臉色漆黑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元氣滿滿的雲雪堯，不等她說什麼，就黑著臉訓斥，「你倒是睡好了，過來吵別人，你能不能稍微為別人著想一點。」
雲雪堯呆住了。
過了半晌，她才結結巴巴地開口，「那、阿姨讓我來叫你的，霄哥哥你要、要遲到了……」
「出去。」江凌霄只有這兩個字。
雲雪堯在這里，他都不敢下地。
不管她表情這麼可憐，語氣多少委屈，他都不會讓步。
等到雲雪堯咬著嘴唇，委屈巴巴地離開了，江凌霄才緩緩掀開了被子。
他頭一次這麼狼狽。
感受著清晨清新到有些孤寡的空氣，江凌霄不敢相信先前夢里發生的事。
明明……明明什麼都沒發生，卻又發生了什麼。
他莫名的，滿月復煩躁和不甘……
……
——
回憶只需要一秒鐘，江凌霄已經擰開了門鎖。
進門是一個小小的過廳，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格局。
左手邊是書房，右邊才是臥室。
江凌霄一眼就能看到臥室里，空空如也。
雲雪堯還沒有回來嗎？
江夫人可真能聊的。
江凌霄這般想著，轉頭就踏入了左邊的書房。
可是一踏入，他就一怔。
雲雪堯就坐在書房的沙發上，正低頭翻著一本書。
剛剛因為角度的緣故，他一時沒看到她。
「你……」他微微皺眉。
雲雪堯抬起眼。
「我今天在書房里睡。」她拍了怕身邊的枕頭和被子。
是她從旁邊衣帽間里搬出來的。
江凌霄的無名火，瞬間就冒了起來。
他幾步走上前，一把把她從沙發上拖了起來，動作大到雲雪堯手中的書都險些落在了地上。
看著神情錯愕的她，他一字一頓道，「這里，是我的書房。」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在這里做什麼？」
這麼傷人的話，換做從前，一定會讓雲雪堯心里難過好一陣子。
可是現在，她只是遲疑著，「那……」
江夫人是親自把她送回來的，她要是去隔壁睡的話，未免也太……
「你去臥室。」江凌霄不耐煩地驅逐。
「好。」雲雪堯求之不得。
簡單洗了澡，雲雪堯看著家里給準備的睡衣……陷入了沉思。
好吧，其實款式還好，如果她和江凌霄是正常的夫妻的話。
嘆口氣，還是只能無可奈何地穿上了。
躺入被子，新換的用品有著干淨的清香和太陽的氣息。
雲雪堯不由自主想到人生第一次躺到這張床上時候的情形，那天晚上她做了噩夢，昏頭昏腦就過來敲了江凌霄的門……